因爲連綿陰雨的緣故,未到黃昏天色便已暗了下來,顯得屋中氣氛更爲壓抑。 藍宇之今日一反常態地頗有耐心,神情篤定。他知道軒轅陵向來優柔,近來雖已好多了,不過要讓他做出那樣的決定,還需要一段時間。 軒轅陵捫心自問,他確實並未想過中間會發生變故。然而,他意想之中,皇位就該是他的,雖然他並未強烈地渴望過。若要被旁的人奪了去,他自然是不情願的。 可是,軒轅立待他不薄,他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理由謀權篡位。 軒轅陵皺眉問道:“天下有主,我爲何如此着急?” 藍宇之低低冷笑:“至尊之位,能者居之。你年紀太小,自然沒瞧見大夏是如何江河日下的。” “老人家做事,總是老氣橫秋的,哪比得年輕人的朝氣。再說,我又沒叫你去逼宮。” 軒轅陵尚在斟酌,不知辯駁什麼,只聽藍宇之又徐徐道:“那把劍出現得真是時候,配上我的計劃,真是一箭雙鵰。” 軒轅陵氣悶地閉了眼,他知道藍宇之在說什麼。被寄予些希望的小皇子沒了,皇上又生了病,內憂外患的,確實是該考慮儲君之事。 藍宇之目光狀似隨意,卻犀利得很,看着他道:“現在雖不是箭在弦上,難道你想要我繼續逼你麼?識時務者,方爲俊傑。” “這些事與你何干?你如此居心叵測,想要皇位,爲何自己不去爭?”軒轅陵聲音低沉,頗爲憤恨。將他的目的看清楚些之後,懼怕之感反而淡了幾分。 藍宇之低低笑起來,軒轅陵這話,實在是好笑。他這不就是在爭嗎?只要實權在手,就無所謂名義上的皇帝是誰。 可他淺笑着閒閒開口:“如何稱得居心叵測?藍某自問有將相之才,卻報國無門,這樣是最快的法子。” 軒轅陵一時寂然,早就知道藍宇之不是尋常人,手段野心皆非同一般,自己難免被他玩於鼓掌,但謀逆是小事嗎?他還是不能抉擇! 藍宇之微微正色幾分,問道:“不提其餘,
我且問你,到底是改朝換代好,還是亡國好?” “邊境之戰,勝敗與否,我還是可以橫插一腳的。至於京中,就算我今晚去殺了軒轅立,也不會有人發覺。總而言之,大夏存亡,在我一念。”藍宇之聲音低徐,一點都不像威脅。 “你……”軒轅陵自然不會懷疑他在說大話,卻總覺得心裡憋屈惱怒,無從發泄。 藍宇之輕笑:“當然,也在你一念間,何必拼個魚死網破呢?能兵不血刃,是件好事纔對啊。” 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可不想大動干戈之後,接手一個爛攤子。太爛的話,就會成爲敷不上牆的爛泥。 軒轅陵已確信他暫時不會拿自己怎麼樣,他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傀儡。可看藍宇之的表情,彷彿能成爲他的傀儡,也是一種榮幸。 軒轅陵神色認真,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藍宇之笑意極淡,玩笑道:“跟你一樣,都是男人。” 見軒轅陵惱恨之中仍然猶豫不已,藍宇之漠然開口:“你,還有別的選擇嗎?” 軒轅陵當然知道,自己根本不能與他相抗。現在想來,藍宇之早就盯上他了,今日的局面,是遲早的事。 甚至於,軒轅夜也好,蘇白兩家也好,全是藍宇之在清理絆腳石罷了。 他權衡利弊,當然不願意看到亡國,而藍宇之對軒轅立治國才能的不屑,也是有點道理的。 軒轅陵頹喪發問:“你想要我怎麼做?” 藍宇之輕輕一笑,軒轅陵會屈服,當然是意料之中。那就好好談談以後的計劃,手把手教教他。 “第一呢,是要軒轅立認識到現在的威脅,最好能心甘情願地讓出皇位。第二呢,你需要儲君之位,也需要嶄露頭角。巧的是,現在有無數露臉的機會擺在你面前。” 軒轅陵當然知道,他得解決點什麼麻煩來給自己爭取聲望。可他並不覺得自己有能力獨當一面,但藍宇之願意出手的話,一切都不同了。 他方纔還說,希望軒轅立讓賢?果然是兵不血刃,聽起來確
實頗合自己的意。 軒轅陵慢慢點頭,低聲問道:“那到底該從何着手?” 藍宇之聽出他語氣已恭謹了幾分,頗爲滿意地開口:“既然身爲世子幕僚,我自然會盡心輔導。” 他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笑着接道:“哦對了,前段時間,我已爲世子選擇了一批忠心能幹的文武大臣。至於那些古板桀驁的,都幫你處理掉了。” 軒轅陵頓時皺眉,異常清楚自己陷身泥淖,可已經無法自拔。藍宇之的籌謀,果然不是一日兩日了! 他只好低低答了一聲:“有勞了。” 藍宇之淡淡挑眉:“那些憂心國事的重臣,眼見國家如此境地,自然是該憂心儲君一事了。而陛下身子既不好,便該好生歇着,也好給未來國君一個成長的機會。” 軒轅陵知道立儲這件事也不是一日能成的,點頭說:“明白了,有進展再告訴你。” 藍宇之緩緩道:“不是有進展,而是一定!” 軒轅陵嘆息一聲:“好。” 藍宇之的眼瞳在黑暗中卻越發明亮,帶了一絲可怖的笑,告訴軒轅陵:“你往後幾日有事做,我卻很閒,我要去找百里緋衣玩玩。” 軒轅陵不解他的意圖何在,但不想多問。 “有些小小的疑惑,我想去驗證一下。順便爭取一個強援,或者,除掉一個隱患。”藍宇之語氣徐徐,卻更見堅定。 軒轅陵斂眉:“你大可借我名義行事,只要別太過分。” 藍宇之笑:“果然是孺子可教。” 他低頭想了一下,又擡眼漫不經心看着軒轅陵:“爲了方便我們時時聯絡,保證世子安全,今晚我會派些人手到王府的。” 軒轅陵早有預料,心問,我身邊難道不是早就有你的眼線了? 可藍宇之目光流轉,繼續說:“令尊年紀也不小了,不宜受到驚嚇。今日之事,就不必告訴他了。” 軒轅陵滿心挫敗,低嘆一聲,點了頭。 哼,告與不告訴,還不是都一樣?那夜他與宣王所談,只怕藍宇之早就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