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前世如夢

“野種, 老子供你吃供你穿。就是要你用這態度對老子的?”男人啐了一口,醉酒的身子搖搖欲墜。抽下皮帶狠狠的剮下。猝不及防,硬是愣生生的接下了一鞭。身上頓覺火辣辣的疼。

夏□□服穿的薄, 更加沒有什麼緩衝力, 結結實實的捱了幾下。想要躲開, 可是家裡就這麼小, 也沒地方躲。閃了幾步, 頭髮就被揪住。

“逃?”掌風快速掠過我的臉頰,留下刺眼的五個指印,“我讓你逃。”

男人揮動着皮帶, 一鞭一鞭的抽在身上。反抗無效,掙扎無用。叫天天不應, 叫地地不靈。說好了不哭, 眼淚還是嗚咽着滾了下來。這就是我爸爸, 叫了十八年的爸爸,家庭暴力的爸爸。

他因何事這麼憎恨我和媽媽, 我一直不明白。小時候不懂爲什麼爸爸原本把我寵上了天,怎麼一下子幸福就如泡沫般飛散。接着是家裡不間斷的爭吵。

在我印象中,媽媽一直是很溫順賢惠的妻子,對爸爸體貼的不得了。提到爸爸時,總是嘴在笑, 眼彎在笑, 笑眯眯的, 透露着幸福。

十歲那年, 我的腳被車撞到, 大量失血。送往醫院急救。好像,就是那時, 爸爸對我和媽媽的態度突然就變了。爸爸好凶,經常喝酒,醉了就回家大吵大鬧,有時候甚至動手。

他看我的眼神充斥着憎恨。從他的言行舉止就可以看出來。還不懂事的我那時候覺得很委屈。學校裡,老師明明說我是個乖小孩,成績也每每考的很好。爲什麼爸爸不喜歡我了?

十二歲的那年,一場意外奪去了媽媽的生命。從那時起,爸爸變得更冷漠,酗酒也更厲害。醉了就回家摔東西,打我。打得筋疲力盡,倒在地板上酣睡。

我也曾怨恨過,只是在午夜夢迴時,偶爾的輕微的嗚咽聲,讓我消除了所有的恨。只因我曾看到爸爸對着逝去媽媽的照片紅了眼。再以後,我就不恨了,因爲我知道,每夜爸爸的枕邊都放着媽媽的照片,哪怕是醉的毫無理智時,他呵護那張泛黃的舊照仍是小心翼翼。

這樣的爸爸,我恨不起來,也不能恨。和我一樣愛着媽媽的爸爸,我不該恨的。

稍大些懂得人情世故也多了,朦朧的明白,“野種”這兩個字的含義。我不是爸爸的親生女兒。所以,我更加沒有理由去恨。

又是一鞭子抽下來。“嘶”,我好像聽到了衣服破裂,接着是皮開肉綻的聲音。

“不,不要……打了。”我痛的在地上打滾,軟聲討饒。真的很疼,跟在傷口上撒鹽無異。

男人也會打累,他大口的喘着粗氣,又啐了一口:“害人精。”

是的,我就是間接破壞這個家庭,害死媽媽的兇手。要是沒有我的存在,爸爸和媽媽一定會幸福的。都是我……

淚水盈滿眼眶,我想媽媽了。

殘留着一絲餘溫依舊清晰可辨。一口吳儂軟語的媽媽會輕聲在我耳邊:“寶貝乖,不要哭,好好活着,勇敢點點活着。”

我不哭,不哭。抹乾不斷溼潤的眼眶,聽見輕微的呼喚。

“小風,小風。醒醒。”暖暖的手拍着我的臉。

我揉揉眼睛。睜眼就瞧見白色的屋頂。還有……放大的一張臉。赫然嚇了我一跳:“你……是誰?”

那人給我一個暴慄,惡狠狠的說:“我衣不解帶的照顧你兩天,你這丫頭不報恩還問我是誰?陸沐風,我算白認識你了。”

某女暴走。

我立馬陪笑:“晚溪,好晚溪,漂亮的晚溪,霹靂無敵晚溪。我知道你最好了。”

其實我仍在納悶,我記得我明明是死了。心窩仍是在隱隱痛着,望見凌最後一眼,那樣的悲愴,傷感,淒涼。若初很乖,不哭不鬧。他總是把他最快樂的一面展示給我。凌把他教育的很好,這一點我很欣慰。還有,似乎還看到了……小新。我記不大清了,模糊的印象,畢竟我也有近十年沒看到過他了。

雙氧水的味道刺激着我的感官,前世,真的存在嗎?若是存在,爲什麼我會回到這裡?若是不存在,爲什麼那些事彷佛印入骨髓般真切?

“喂——,風,你真傻啦?”

我揉揉幾欲被震破的耳朵,收回思緒。白了她一眼,問:“我怎麼在這裡?”

“哼,你說實話,他是不是又打你了?”晚溪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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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垂下腦袋,不予否認,也沒承認,保持着緘默。

“你就這麼任由他欺負?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

“他……是我爸爸呀。”我小聲辯解。

“陸沐風,你窩囊透了。”向晚溪食指搓着我腦袋,狠狠的點了兩下。

我突然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晚溪,我問你。今天是幾號?”

“十四號了。你睡傻了吧?”

我沒空理她。十四號。我暈倒,也就是穿越那天剛好是十二號。也就是說,我在古代二十年,現代才過了兩天?十年如一夢,二十年能算是兩個夢嗎?

還有宋顯,他是不是也回來了?

“晚溪,市裡最近有沒有什麼交通事故?”

“嘿,我說小風,你什麼時候開始憂國憂民,擔心起羣衆的生命安全了。”

“誰跟你嬉皮笑臉了。快說。”我揮着作秀的小拳頭“逼供”,天曉得,向晚溪可是跆拳道黑帶三段。隨便動動腳甩甩手都能把我打爬了。我仗的就是她不會打我的氣焰。

“成,小的這就回老佛爺,在您老昏睡的這幾天,少了某個大馬哈橫衝直撞,人人安全的緊。”晚溪哈腰裝恭敬。

沒有嗎?眉頭拉攏,這麼說,宋顯應該沒事?

“沐風,你到底怎麼了?一副深沉的樣子。”向晚溪很仗義的搭着我的肩,“有什麼困難,我幫你。”

我衝突露出一個安慰的笑:“晚溪,你說……你相信前世嗎?”

“信。”斬釘截鐵。

我頓時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眼珠子朝房裡溜了兩圈。發現就兩張牀,另一張是空的。“小溪,我怎麼住的是單人病房?要花很多錢吧?多少,等我攢錢了還你。”

“去你的,講錢多俗多傷感情。好歹咱們也鐵血了這麼多年。說真的,我也覺得醫院腦子不正。他們說就只剩下單人病房了,而且價格按普通病房來算,決不多收一分。”

我狐疑,“醫院什麼時候開始講仁道了?打個感冒針都要一二百,怎麼突然良心發現,不坑咱們小老百姓了?你再合計合計,別給人懵了,做冤大頭。”

腦上頓時多了道力量,狠狠的被甩了一下,“我像是這麼缺根筋的人嗎?這回可是院領導親自來的。陸沐風,你面子多大,人家一坐辦公室吹空調的主,專程跑到這個地方來請你住單人房。還做全身檢查呢。說是要好好保護祖國的好苗子。看,人家多體貼,服務多周到。”

話雖這麼說,我和晚溪二人還是疑慮重重。匆匆辦了出院手續。院方很盡責的希望能夠再住些時日觀察。被我婉拒。笑話,我哪有那麼多錢在這兒“銷金”啊。

“對了,歡姐那裡兩天不去,沒關係吧?”我擔憂的問。好不容易在冰飲店找了份活幹,丟了不是可惜?況且老闆,也就是歡姐對我很照顧。

“小風,我給你介紹份別的工作吧,比冰飲店賺的多。”晚溪家算中資產階級,有個不大卻是很賺錢的公司。

“再說吧。歡姐對我很好。”我的工資比其他店員都要高,我知道是歡姐偷偷的給我放水了。

“嗯,你需要的時候再告訴我吧。”向晚溪也不強求。

我開着她略微有些青的眼黛,明亮的眼睛混有血絲,“晚溪,這兩天辛苦你了。向爸向媽那裡沒事吧?”

“說什麼呢你。我又不是去打家劫舍,老爸老媽不會那麼不通情達理的。”

說起來我跟晚溪的結交絕對戲劇性。古有英雄救美。而我也的的確確的自告奮勇的救美了,當然我被扁的很慘。對方是四個痞子男,討保護費。當時我就看到一個特淑女的孩子在那兒一臉怕怕的顫抖。當然我後來才知道,背影是容易讓人產生錯覺的。她根本就是在笑,惡魔的笑。這也是後來的事情了。

總之那天,我很仗義的衝了上去。揮舞着軟綿綿的秀拳,退敵不成反而惹了一身腥。將那四人的注意力全都轉移到了自己身上。事後想想,當時的自己真的很魯莽。

只聽一個女聲吐出:笨蛋。接着就是四個哀嚎聲,四個男生的哀嚎。

那年,我十四歲。結交了少年時唯一個朋友——向晚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