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沐浴後,徐燦燦令碧雲熄了臥室的燭臺。

雖然不是十五之夜,可是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圓又亮,照得韓家花園如同白晝。

徐燦燦穿着浴衣立在窗前,看着月光下的韓家花園,默默想着心事。

韓家的花園白日看其實是非常簡陋的,圍牆上爬滿了刺玫和爬山虎,葉子發黃,乾枯得幾乎只剩下藤蔓了;園子裡除了一些尚在稀稀落落開着的月季花,其餘就是成片的薄荷了。

白天能夠見到的成片薄荷如今在月光下都黑魆魆的,並不能看得清楚,唯有薄荷的清香徐燦燦即使在二樓也能聞見。

朱顏拿了大絲巾輕輕地揩拭着徐燦燦微溼的長髮,好吸去長髮上殘餘的水分。

碧雲用茶盤端了一杯紅棗枸杞茶輕巧地上了樓梯,向着這邊走了過來。

到了窗口一側,碧雲這才輕聲道:“少夫人,秋夜寒涼,喝一杯熱茶暖暖身子吧!”

又道:“裡面有枸杞和紅棗,還放了冰糖,是奴婢親手煮的呢!”

月光自窗口照進來,徐燦燦回頭看到碧雲手上還端着茶盤,便道:“先把茶盤放下吧,老端着多累啊!”

碧雲答應了一聲,把茶盤放在了一邊的妝臺上,好奇地問徐燦燦:“少夫人,您在看什麼?”

徐燦燦望着韓家圍牆外飄帶般向遠方延伸的小路,嘆了口氣卻沒有說話。她其實是擔心傅予琛。她舒舒服服地呆在樓上的時候,傅予琛正住在城外的大營裡,還不知道吃的怎麼樣住的怎麼樣,湯藥會不會按時喝……

朱顏心細,放下大絲巾,拿起滑溜溜的玳瑁梳爲徐燦燦梳理長髮,嘴裡勸解道:“少夫人,聽雨和觀雪年紀雖小,可是都是公子身邊的老人了,您既然交代了他們,聽雨和觀雪怎麼敢忘記?若是忘記了,那他們也沒資格呆在公子身邊了!”

徐燦燦聽罷,心裡總算安慰了一些,卻又想起了定國公府幾代單傳的事情,她不由又嘆了口氣。

在子嗣這件事上,徐燦燦其實不瞭解傅予琛的心,猜不透傅予琛是想要她早日懷孕還是想要她晚幾年再孕育孩子。

徐燦燦不太懂政治,她只是覺得若是自己生下了傅氏下一代男丁,傅予琛的地位說不定會受到一些影響。

可是若成親多年她還沒有懷上過的話,傅予琛和她的壓力都會很大……

這樣胡思亂想了一陣子之後,徐燦燦自己也煩了,便去睡下了。

她睡的牀是朱顏和碧雲着意鋪設的,鋪着又厚又軟的錦褥,頭枕的錦緞軟枕又大又軟,就連蓋的薄被也是輕軟暖和,牀上還薰了徐燦燦最喜歡的玫瑰花香。

躺在牀上,徐燦燦突然有些不安,便開口問朱顏碧雲:“你們公子以前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碧雲和朱顏在夜色中面面相覷,最後碧雲捏了捏朱顏的手,讓朱顏回答。

朱顏想了想,道:“少夫人,其實公子以前對女的男的都沒有心思,要不然竹聲院偏院那些美女孌童也不會關了那麼多年了!”

徐燦燦沉吟了一下,在心裡組織好語言,這纔開口道:“我是想說,他是不是喜歡那些嬌小豐滿的女孩子……”就像她,就像韓美娘……

朱顏還沒說話,碧雲便“撲哧”一聲笑了:“少夫人,難道您認爲公子喜歡你,是因爲您身材嬌小豐滿麼?”

徐燦燦:“……”她還真這樣想呢!

碧雲忍住笑:“即使您生得又瘦又高,就像……”她雙手比劃:“就像韓夫人一樣長成一根竹竿,公子也會覺得您苗條美麗的!”

徐燦燦閉嘴不說了。她還是認爲男女之間的吸引力,除了荷爾蒙之外,外表也是很重要的。

在玫瑰花香的繚繞中,徐燦燦很快便睡熟了。

碧雲和朱顏見她睡着,這纔去了臥室東側的榻上,展開各自的鋪蓋躺下睡了。

早上起來,徐燦燦看着被血染紅的雪白浴衣,不由扶額嘆息。

碧雲和朱顏在一旁安慰她。

碧雲道:“月信麼,來了就來了,這個月懷不上,少夫人您下個月再懷!”

朱顏道:“少夫人啊,奴婢在別莊的時候,可是聽嬤嬤說了,女子不過十八歲最好不要有娠,否則容易難產!”

碧雲忙附和道:“是啊!真的啊!”

見她倆一唱一和,徐燦燦不由笑了:“知道了!”

韓陳氏正在正屋東邊暗間的閣子裡拈香誦經,聽到一陣腳步聲由外而內走了進來。

她回頭一看,發現是被她臨時派到後花園繡樓做雜事的白嬤嬤。

白嬤嬤原是韓陳氏祖母的丫鬟,因生得太醜再加上心眼不好一生未嫁,因爲待主子細心周到,韓陳氏嫁韓子軒的時候,陳家便把她陪送了過來。

見是白嬤嬤,韓陳氏轉身繼續禱告。

白嬤嬤頓了頓才道:“孫小姐,老奴——”

“還是叫我夫人吧!”韓陳氏打斷了她。

“是,夫人!”白嬤嬤屈膝行了個禮,然後道,“稟夫人,老奴收拾雜物,發現小傅夫人來了月信。”

韓陳氏轉過身子,看着白嬤嬤不假思索道:“你怎麼知道不是侍候她的那兩個大丫頭的?”

白嬤嬤低頭道:“奴婢聽到那個愛說笑的大丫鬟說要給小傅夫人煮紅糖水。”

韓陳氏蹙眉道:“成親這麼些日子了,小傅夫人怎麼還沒懷孕呢!”小傅夫人若是永遠不會懷孕,那該多好啊!

她略一思索,道:“咱們老爺專門交代了,要我細細觀察看小傅夫人有沒有身孕。”

白嬤嬤眼睛一亮,道:“夫人,老爺是不是……難道大小姐……”

韓陳氏蹙眉道:“不是老爺先起這個興頭的,是祭酒韓府四姑老爺,就是那位禮部侍郎徐廷和,小傅夫人的大伯,通過祭酒韓府的大爺交代要尋合適的女孩子做妾呢!”

她眼睛看向前面的木格窗子:“大爺在信裡說小傅公子喜歡像小傅夫人那樣品格的女孩子,大小姐正好符合!”小傅夫人也是有些嬌小有些豐滿的品格,自家美娘正好也是的!

“哎呦我的天,”白嬤嬤眼睛亮的嚇人,“若是事成,那咱們府裡將來可是要大富大貴的,小公子若成了國舅,將來也能封侯進爵了!”

韓陳氏見她說的露骨,便不快道:“你出去吧!”

她自己準備去東廂房看看女兒,讓女兒再去小傅夫人跟前巴結巴結。

豐笛遞牌之後便等在外面,可是崇政殿宮門外有侍衛守着,讓太監去通報,等了許久也不見太監來宣。他略一琢磨,想起徐廷和說過黃琅可以信任,便掏出銀子央了一個小太監找黃琅去了。

一刻鐘之後,黃琅帶着一隊傅予琛安排的侍衛引着豐笛進了崇政殿。自從傅帥命他嚴密看守崇政殿,他便一直警惕着,並安排了侍衛外鬆內緊守着崇政殿,沒想到今日果真用上了。

孫懷宇心懷鬼胎,撇下在牀上苟延殘喘即將昏迷的永安帝不理,命太監把賈美人五花大綁塞了破布扔到了西偏殿的簾幕下,便開始思索此事該如何善後。

舒連雲告訴他說已經召喚了徐州總兵葉子行入京,等永安帝吃了被換的藥駕崩,孫懷宇和舒皇后在內,他在京城,葉子行大軍在城外,裡應外合奪了大位,扶持定國公做傀儡,讓他孫懷宇立下從龍之功的。

他萬萬沒想到永安帝沒吃毒藥已經快要不行了,想要通知舒皇后計劃提前,只是崇政殿內門雖然由他的親信太監守着,可是外面的侍衛都不聽他的啊!

舒皇后、舒連雲和葉子行在哪裡呢?

孫懷宇正急得團團轉,便聽得外面傳來一陣喧譁聲,忙從踢了身邊的小太監一腳:“快去看看外面怎麼了!”

小太監畏葸地答了聲“是”,縮頭縮腦出去了,片刻後便飛奔回來稟報道:“大伴,黃公公帶着侍衛過來了!”

孫懷宇大驚,低頭想了想,正要說話,喉嚨處便一陣鈍疼,他伸手摸了摸,摸了一手的血。

小太監依舊是畏葸的表情,可是手上卻拿着一個雪亮的匕首,緩緩地向窗口方向後退,然後身子一翻便消失在窗外了。

孫懷宇身子向前倒了下去。

豐笛和黃琅飛快地衝進了寢殿,熟門熟路衝過去扯開了龍牀的簾幕。

已經昏迷過去的永安帝正蜷縮在牀上。

豐笛細細地給永安帝用了一遍針。

永安帝還是昏迷着,不過呼吸已經平靜了下來。

豐笛用衣袖擦了擦額頭的汗,正要起身寫方子,便見黃琅正在柱子後向他招手,便走了過去。

黃琅帶着他出了寢殿才道:“賈美人在西偏殿,你給她看看脈象!”

豐笛盯着黃琅猶顯清俊的臉,猛地停下了腳步,眼睛死死盯着黃琅。

黃琅臉上浮起了一絲獰笑。他已經選擇了傅帥,把身家性命和愛逾生命的侄子交給了傅帥,那就只能走下去了。

渾身□的賈美人被塞在了西偏殿的簾幕下,已經嚇暈過去了。

豐笛捏着她的手腕診脈,沉默良久方道:“賈美人並沒有妊娠。”

黃琅俯身盯着他:“真的?”

豐笛眼神和他相觸,道:“不信豐某的話,公公可以另找人來看看!”

黃琅面無表情,心中卻預備另外找太醫來看看。

舒皇后帶着一羣宮女太監浩浩蕩蕩向崇政殿方向走了過來,還沒走到垂花門便被一個小宮女攔住了。

片刻之後,舒皇后調轉方向,沿着花牆向相反方向走去,邊走便賞着牆邊的菊花。

週五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