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典和夏白沉默着, 後來的事情就正如他們所知,喵喵故意引導陳琳找上他們。希望藉助他們的力量來壓制這些惡靈所埋下的詛咒。
可他們又能做地了什麼呢?
“你知道最寒心的是什麼嗎?”狐狸又兀自重複了一遍,像是在問給自己聽。“他們把守護他們的英雄親手殺掉。”
夏白忽然就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他了。她想起那日他們在陳琳租住的地方的電梯裡看到那些血腥的景象, 原來, 那不是幻覺, 那些都是曾經發生過的事。
陳琳忽然古怪的朝他們走來, 腿腳僵硬又筆直的邁動着步伐, 如同一個被牽了線的木偶。
還不等衆人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她的手已經遏向夏白纖細的脖子,緊緊的封鎖着她的喉嚨。
夏白下意識的想要回手反抗, 哪知陳琳的力氣忽然之間大的不像話,夏白只有徒勞又無力的揮舞着自己的雙臂。
陳琳慢慢的舉起那雙鎖着夏白喉嚨的手, 目光呆滯又空洞。
她嘴角慢慢蠕動, 一直在默唸三個字:
“殺了她。”
“殺了她。”
“殺了她。”
顧典見此, 慌忙出手想要阻止陳琳,竟被她甩手推到了幾米之外。他吃痛的直起身子, 又要上前卻發現自己被一種莫名的力量控制着絲毫動彈不得。
“她被附身了!”
狐狸的話提醒了衆人。
狀況之外的尋北見此情況,大概也猜到了什麼,他箭步跑過三人爭鬥的方向,拿出手中的縛靈繩直接纏向陳琳的脖子,雙手隨即向後用力扯去。
“不要!”喵喵大喊, “你這樣傷的只是陳琳!”
陳琳脖子上的繩子有輕微的抖動, 她隨手將夏白扔到了一旁, 而後呆滯又僵板的轉身正面迎上尋北。
尋北將繩子抽出, 擡腿踢向她的腿窩處試圖把她撂倒圍困在地上。哪知她的力量大的可怕, 像是不能感受到疼痛一樣。這樣古怪的身體連尋北也招架不住。
他趁機摸索着身後的縛靈繩,忽然將一頭仍向一旁已經可以自由走動的夏白。
“小夏!”他喊了一聲:“接住!”
夏白立刻會意, 兩人各拿起繩子的一頭站於兩側,而後將陳琳困於中間,他們迎着面相互奔跑起來,將陳琳纏繞與縛靈繩之中。 剛還一身怪力的陳琳忽然變得焦躁不安起來,她臉上的表情也隨即痛苦起來,像是有股力量將會從她身上一破而出。
“小狐狸,你難道不恨嗎?”
“陳琳”忽然開口說起了話,她的表情明明痛苦的要死,嘴角卻含着詭異的微笑:“你的母親和兄長可是被這些人類害死的啊。”
雙尾狐的神色明顯一變,他頓了一下卻只是說:“放了他們,從此你做什麼我都不會干涉。”
“放了?”那個古怪的聲音嗤笑一聲,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今天你們一個也走不了。”
一股青黑色的力量忽然陳琳身上抽身而出,在她失去意識倒地之前,女孩兒落進了狐狸的懷裡。
殘留在身旁的小部分怨靈忽然如同滑膩的水蛇纏繞在二人身上,狐狸也動彈不得了。
尋北見此時機,咬破自己的舌尖,憑空畫了一道鎮靈符。其實他被沒有太大的把握,像喵喵這種有接近千年修爲的人都差點鎮不住他們,而他只有區區十年的道行根本也只是杯水車薪。
他現在要做的是,能讓其他人全身而退。
這些怨靈沒有實體並且神出鬼沒,尋北一個人實在難以力挽狂瀾。
他覺得自己這次又要白來一趟了,改變不了宿命,還被宿命嘲笑了一番。
呵。
尋北快速從包裡拿起一把匕首,鋒利的刀刃劃過他雪白的手腕,一瞬間鮮血傾泄而出。
“不要!”
夏白尖叫了一聲,她驚恐的跑過去擋在尋北面前,她背對着尋北張開雙臂對他說,連聲音都是顫抖:“求求你,不要做這種玉石俱焚的事。”
最開始時,他給了她重生的勇氣。
如今,他又要毀滅自己。
那股集中的惡靈已經不耐煩了,面前這個男人,現在的做法是和樹妖是一個路子,毀了自己,鎮壓它們。它要趁着他用血咒之前殺掉他,可是這個女人擋在面前也讓它着實頭疼。
那股力量拖起她的身體,硬生生將她甩到了一旁,她的腰撞擊在旁邊的石頭上,巨大的疼痛感襲遍全身。一度讓她以爲自己的腰要斷了。
“小夏!”
“瞎掰!”
兩個男人同時開口。
她置若罔聞,憑着僅存的力氣一點一點的爬向那裡。她倔強的站起身,蔑笑着望向那團黑色的霧。
“自不量力。”
那個古怪的聲音纔剛落下,夏白有一次被憑空仍向了一側。巨大的慣性讓她在鋪滿碎石的地上翻滾了幾番。皮膚裸露的地方都是一道道劃傷的痕跡,地上是斑斑血跡。
巨大的力量讓夏白朝向一個斷壁的方向落去,她在最後一刻拼了命的抓住崖壁上的一棵碗口粗的崖柏才得以沒能掉下去。
可是受傷的她已經沒有太多力氣了。
所有人都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在絕望的境地掙扎。
那股惡靈忽然之間就不想殺了他們了,它用黑氣讓所有人都動彈不得,唯獨卻放了夏白。反正她已經沒有太多力氣了,遲早要掉下去。
而那個準備用血咒的男人,就讓他生生血盡而亡吧。至於其他人,就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在他們眼前一點點接近死亡,在恐懼中飢餓中死去。
真是完美。
它甚至覺得它這種做法和那些貪婪的人類。剝它們皮抽它們筋,然後堂而皇之的將他們的妻兒子女配掛在身上相處,真是小巫見大巫。
在夏白以爲他們要團滅的時候,忽然見顧典掙扎着撐破了那股力量。惡靈顯然沒能料到居然有人能打破自己的束縛,他始料未及的轉身想要解決這個小意外。
卻見眼前的男子雙眼透着血紅,他面目猙獰,彷彿連呼吸都帶着殺意。
它居然搞不懂他到底是什麼來頭。
顧典伸出右手,惡靈居然發現自己在不受控制的飄向他,自己的一部分已經被他掌控。
它發現那個男人居然在吸噬自己的怨氣!
他竟然!在吃鬼!
夏白在數米之外,她努力擡起頭,看着陌生又熟悉的顧典他撕扯着怨氣巨大的惡靈,將所有的怨氣一掃而空。他明明是顧典,可是眼神卻又不是他。他眼裡透着血紅和殺意,如同一個着了魔道的人。
他轉身,隔着幾丈遠的距離,帶着藏不住的殺意一步一步走向夏白。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上,似乎像是在硬生生擠出一個微笑。
“鹿兒。”他輕聲喚她,血紅的雙眼裡居然有溫柔的波光婉轉。“我等了兩千年,終於看到了你。”
他伸出自己的右手,憐惜又憂鬱的撫向夏白的臉。剛纔吃鬼的怖樣還清晰的印在她的腦海裡。那雙白皙又骨節分明的手,還未觸及到她的臉,顧典便忽地暈倒在了地上。
怨氣消失的無影無蹤,那股鉗制所有人的力量也消失不見了。剩下的人當中,尋北失血過多已經很虛弱。而陳琳和顧典都已經暈了過去,也就狐狸還算是主幹力量。
他慌忙起身,來到懸崖邊上將疲憊的夏白拉扯上來。
然而第一句話卻是:“顧典是什麼來路?”
夏白忽略他的問題徑直奔向顧典,臉上的塵土還未來得及擦拭,她探了探他的脈搏與鼻息,好在還算正常。夏白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她姑且先不想藏在顧典的身體裡的到底是什麼,轉身又慌忙去了尋北那,在他的揹包裡找到了一些繃帶和止血敏幫他包紮。
“剛纔顧典在……吃鬼?”尋北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顧典。猶豫了一番終究還是低聲問了夏白。
“不清楚。”她低着眼眸,並沒有停止手中的動作。
周圍是知了不休不眠的鳴叫,深山裡甚至連星空都比別處澄澈許多。他們搭了帳篷準備修養一夜第二天再做打算。畢竟現在傷員居多,況且晚上趕山路也是危險多多。
反正那股惡靈已經被顧典吞噬了,現在沒有了那麼多可怕的顧慮。現在的的他們反而更像是來此處遊玩的遊客。
顧典和陳琳早已醒了過來,在得知自己做了英雄救了大家所有人一命時,顧典更是迷迷糊糊的接受了大家的祝福與感謝。
吃過了壓縮餅乾,夏白已經準備進睡袋了。哪知狐狸卻扭扭捏捏的擠了過來。
“你能告訴我,長青哥在哪嗎?”
夏白愣了一下,然後面不改色的撒了謊:“不知道。”她不想告訴他,喵喵其實已經身形俱滅了。這對他來說,太殘忍。與其如此,還不如有個希望和念想。
狐狸沒追究到底,只是輕輕嘆了口氣:“我和母親被那羣人追殺的時候,是長青救了我。”他望着神秘的夜空,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我從來不信奉什麼以德報怨,可是長青告訴我說,如果我的怨念增長會和那羣自私貪婪的人沒什麼區別。”
夏白沒有說話,就只是靜靜地聽着狐狸回憶。
“我本來,最替長青不值。爲了那羣無知的人害自己丟了道行,這些不說還被那羣白眼狼親手毀了根基。還有那個小妞,爲她付出了那麼多還抽去了她的記憶,把自己從她世界裡刪的乾乾淨淨。
“那現在呢?”夏白迴應他。
“現在啊……”他伸了伸展兩隻胳膊,“值不值,我們說了不算。只有長青知道值不值,否則他也不會有這樣的選擇。”
夏白沒有說話,她看着滿天的星星,離自己那麼近又那麼遠。“是啊,值不值,我們說了不算。”
第二天醒來狐狸就不見了,他本來就是屬於這裡,爲了阻止他們進山而來,如今大家都能平安而退,他也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四人一塊下了山,陳琳也不在回去那個租住的屋子了。那裡本來就不是她的家,因爲這個詛咒她背井離鄉。現在她終於可以回到自己的父親身邊了。
所有人都有了好的結局,獨獨除了長青。
他是故事的開啓者,然而故事卻沒有他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