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ly少爺和小葵小姐有專人照顧,太太不必擔心,還是回房間躺着吧。”保鏢低頭說道。
時小念怎麼躺臉上還是有些疲憊之態,聞言,她有些奇怪地看向保鏢,“爲什麼不讓我見見孩子?是不是他們出什麼事了?”
時小念一下子緊張起來,右手攀上自己的左臂,指尖泛白。
見她這麼想了,保鏢們忙道,“沒有這回事,我們只是擔心太太的身體,如果太太執意要去,加件衣服吧。”
聽到這句話,時小念的心口舒服了一些。
保鏢替她拿來一件深棕色的披風,時小念用披風蓋住自己,往外走去,路過一面落地鏡前,她慢慢轉過身,自己的一頭長髮有些微亂地披在肩側,一張臉蒼白憔悴,兩頰的肉少了很多,身形較之以前消瘦了很多,只有肚子是明顯地隆起。
時小念伸手撫上自己的臉,眼中滿是空洞。
怎麼突然懷念起越來越胖的那段時間了呢?
她一個人往外走去,連路都有保鏢,這裡明顯是仿造了帝國城堡,但造不出那樣的恢宏大氣,只複製了一小部分。
所有的一切對她來說就像是安慰,很可憐的安慰。
時小念往樓下走去,慢慢下了樓,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小葵真棒,你又贏了。”
她包着紗布的手按住扶手,往下望去。
只見偏廳裡,宮葵站在沙發前面,穿得可愛,背對着她,坐在宮葵面前的是一個五官端正,卻不夠揚貌的年輕男人,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短款西裝,衣裝整潔乾淨,沒有一點凌亂,鼻子上架着一副金絲邊框的眼鏡,眼裡隱隱約約地折射出一份孤傲,讓他普通的一張臉添了許多味道。
此刻他正在陪着宮葵說着話,臉上難得有了些笑容。
那不是洛烈又是誰。
名醫洛烈。
“洛醫生。”時小念有些錯愕地叫出聲來,聽到她的聲音,宮葵和洛烈同時轉過頭,宮葵的小臉色彩比之前好看了許多,只是沒了以前的那種燦爛笑容。
“宮太太。”洛烈站起來朝她低了低頭,禮儀有佳,“好久不見。”
“你怎麼會在這裡?”
時小念愕然地走下樓,宮葵立刻跑向她,伸出小手緊緊地抓住她的手,抓得她一痛。
但時小念沒捨得放開。
聞言,洛烈站在那裡淡淡一笑,“宮先生說過,我的命是宮家救回來的,不管我在外面多逍遙,只要他一個命令,我就必須回來。”
時小念怔在這裡,“宮先生”三個字像一根針刺進她的心臟,綿綿的,酸酸的,還夾着一絲疼。
“宮歐是讓你來照顧我。”
時小念明白了。
宮歐什麼都爲她考慮到了,怕她會受傷,怕她會有心理障礙,所以連已經遠走高飛的洛烈都被他拉了回來。
想着洛烈的話,她突然想,該不會宮歐收服洛烈的時候就已經預測到有今天了吧?
那這份城府……也太深了。
“是的,不如我們聊聊。”洛烈低眸看向宮葵,“小葵,去找哥哥玩一會好嗎?”
“好。”
宮葵懂事地點點頭,乖巧地應了一聲便朝他們搖搖手離開。
洛烈朝時小念做了個請往這邊走的姿勢,時小念沒有動,只是目送着女兒離去的身影,心裡懂了些什麼,“小葵比之前平靜了很多,謝謝你洛醫生。”
她想,沒有洛烈的幫助,宮葵不可能好得這麼快,之前宮葵被嚇得太過厲害,除了尖叫什麼都不會了。
“其實小孩子的心理方面我只是略知皮毛。”洛烈這麼謙遜地說着,眼中卻仍透着一份孤傲,“不過小葵的病因還是被我找出來了!”
洛烈的身上總帶着那麼一份狂。
“病因?小葵生病了?”
時小念有些錯愕,難道不是僅僅被嚇到了而已嗎,難道不是僅僅需要心理醫生安撫一下就會好嗎?
洛烈搖搖頭,“小葵出生在宮家,自小生活安逸,幾乎沒見過什麼血腥,更何況是槍戰這樣的大場面,她受了刺激留下後遺症也很正常。”
“什麼後遺症?”
時小念的臉色泛白。
“邊走邊說吧,今天沒什麼風,曬曬太陽對你身體恢復有幫助。”洛烈說道。
“嗯。”
時小念收攏身上的披風往外走去,洛烈走在她的身側,說道,“其實小葵的病沒什麼大問題,只是以後有個障礙會一直伴隨着她。”
“什麼障礙?”
“她不能聽到槍聲,或者是類似槍聲的聲音,她會非常敏感,從而精神崩潰。”洛烈一五一十地說道,“長期呆在中國的話,這個問題還是很好解決的。”
不能聽到槍聲。
宮葵竟然有了心理障礙,時小念又想到宮葵亂喊亂叫的那個畫面,手指不由得地攥緊身上的披風。
洛烈走在一旁,目光銳利地觀察着她,只見時小念的眼底滿是內疚。
“宮太太,你必須要擺脫你的內疚,我不想剛治好一個孩子又來醫治你,我很累,雖然我欠了你們宮家天大的人情。”洛烈直來直去地說道。
過多的負面情緒對現在的時小念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時小念看向他,收斂情緒,問道,“小葵的心理障礙能根治嗎?”
“這個很難說,很多經歷過災難的人哪怕是看到影視劇裡的那些畫面都會心慌盜汗,害怕不已。”洛烈說道,“想要克服障礙只能靠小葵自己,當然,小葵現在還小,可能隨着時間的增長,等她長大了,這種障礙自然而然就克服掉了。”
“是嗎?”
就只能這樣嗎?
小小年紀就有了心理陰影,這是時小念怎麼都接受不了的事情,但她卻做不到什麼。
外面的太陽很好,草坪一望無際,周圍樹木林立,也看不到外面的天空,時小念分辨不出這裡是哪裡。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洛烈站在一旁道,“我也不知道這是哪裡,所有來這裡的人恐怕除了那些慕先生,誰都不知道這是哪裡。”
“……”
“據說這裡外圍是一個巨大的森林迷宮,沒有正常的路,把人放進去起碼得有個七天七夜才能走出去。”洛烈推了推眼鏡,“真是不得不佩服宮先生的智慧,蘭開斯特的希爾部落哪能和這裡相比。”
就算有人受不了這裡私自逃出去,都說不出這裡具體是哪裡。
宮歐爲了保護時小念也算是費盡心思。
“他是想得很遠的人。”時小念攥緊身上的披風,一張臉在陽光下顯得份外蒼白,“同時,他也活得很累。”
前面草坪上擺着太陽傘和白色的桌椅。
洛烈走向前替她拉開一張椅子,時小念坐下來,雙眼空洞地望着前方,嘴脣微微動了動,“其實我們真的不合適。”
合不合適這個問題從她和宮歐認識沒多久,她就在想這個問題了。
這麼多年去,所有的事情、經歷彷彿都在驗證着他們之間並不合適。
今天換做莫娜那樣Xing格的人站在宮歐身旁,甚至是聰明忍辱的李清研,都會比她合適上太多。
她需要一份平淡的普通生活。
而宮歐需要的是一個足以能與他比肩的女人,否則,只會拖累他,只會讓他耗盡心血想辦法怎麼保護身邊的女人,從而忘了自己。
洛烈在她身旁坐下來,雙手在她面前比劃着說道,“宮太太,人一旦遇到困境會自我否定,這很正常,她會忘了自己身上的發光點,她會忘了自己曾帶給別人……”
“洛醫生,我現在不想聽這套心理治療的理論。”
時小念淡淡地說道。
她現在只覺得疲憊,她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來,只看到這個複製出來的偌大地方全是宮歐的心血。
而她自始至終都只是一個被保護的拖累角色。
“我是奉了命來的,你不讓我說下去,宮先生不會放過我。”洛烈攤了攤手。
時小念沉默地垂下眼,眼中沒有一點光采,見她這樣,洛烈只好道,“OK,那我們不說這些官方的治療用語了,說說孩子吧。”
孩子?
時小念緊張地看向他。
洛烈瞬間明白,現在還沒讓時小念萬念俱灰倒下的原因就只剩下孩子了,宮歐連這一點都算計到,真夠厲害的。
“因爲你在被擄時受到的待遇讓你差點失去孩子,這要是發生在孕期前兩個月,這孩子早就沒了,幸好現在的他足夠堅強。”洛烈看向她,“你應該明白,孕婦不能有太多的負面情緒,這對孩子不好。”
時小念坐在那裡看着他,沒什麼血色的嘴脣微啓,“我懷雙胞胎的時候,被宮歐的母親囚禁在高塔半年之久;現在是被宮歐保護在這裡,我想,對孩子的傷害應該不會比那個時候更糟了。”
“……”
洛烈啞然,一時之間竟反駁不出來。
是啊,現在的情況不會比那個時候更糟了,可雙胞胎還是好好的,沒有問題,這讓他怎麼辯駁。
“洛醫生,你放心,我不會倒下的。”時小念看着他說道。
“宮太太……”
“我是個沒用的人,可我也知道,一旦我倒下,消息傳到宮歐耳朵裡,他會受不了的。”時小念淡淡地說道,手指絞緊披風的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