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冷冷,顧辛澤坐在陽臺上看着外面的草坪,突然就感覺手邊一涼。
一罐冰鎮啤酒被放在了他的左手邊。
顧辛澤回頭一看,阿三正拿着一聽啤酒站在他的身後。
“老闆,有心事?”
顧辛澤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他坐下,自己拿起啤酒拉開拉環。
“我在想我做的事是不是錯的。”顧辛澤嘆了口氣,“我帶走了我哥的孩子,還差點害死安怡。當時覺得刺激,現在每天夜裡都能夢到別墅裡死掉的那些人。”
他苦笑了一聲,然後喝了一口啤酒,“楚歆跟我說,衛忱這次來加拿大連衛子希都帶來了,你知不知道衛子希是誰?那是你們道上有名的清道夫。我哥這是讓衛忱來殺我啊……”
阿三看着他的樣子,拍了拍他的後背,“老闆,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要這個孩子還在你的手裡,衛忱就不敢輕舉妄動。”
顧辛澤搖搖頭,“這孩子保不住我一輩子。我拿到了顧家的資產卻不敢光明正大的使用,只能像過街老鼠一樣到處躲藏。這不是我的初衷,我不想這樣的。”
阿三將手中的易拉罐捏的直響,“誰也沒有想到安怡會早產,我們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當時顧子煜震怒,要是我們不先走,後果會更加嚴重。”
顧辛澤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問道,“你說我哥現在還在生氣麼?”
“你剛纔也說了,衛忱連衛子希都帶來了,你說顧子煜是不是還生氣?”
這個問題不需要阿三回答他的心裡也已經有了答案。
“我是他的親弟弟啊!”顧辛澤看着阿三大聲喊道,“我是他親弟弟啊……他怎麼就能讓衛忱過來殺我呢……”
阿三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好,顧辛澤是沒有過過苦日子的人,他一向是前呼後擁的人,何時像現在一樣連門都不敢出過。
更何況顧子煜已經舉起了刀,橫在他的脖子上,只要他動一動,立即人頭落地。
顧辛澤的心裡承受能力已經到了極限了。
“是啊……我差點害死我的嫂子……還帶走我哥的孩子……怪不得他要殺我……”顧辛澤慌亂的說道,他蜷縮起來,抱着自己的膝蓋,低聲的呢喃,“我也沒想到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我只是想拿回我自己的東西啊……”
阿三伸手順着他的後背,“二少爺,你得挺下去,衛忱和衛子希不會一直留在加拿大,只要他們走了,你就安全了。”
“衛忱怎麼會走,找不到孩子他怎麼會走。”顧辛澤抓着阿三的手臂急急忙忙的說道,”我要是將孩子還給我哥,衛忱是不是就走了?
阿三咬了咬牙說道,“你在別墅殺了衛忱四十多人,衛忱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我把孩子還給我哥,讓我哥跟衛忱說,讓衛忱放過我!”
顧辛澤睜大眼睛,狼狽的不成樣子,他的心裡有亡靈在叫喊,還有嬰兒聲嘶力竭的哭聲,最後,是顧子煜漆黑的眼瞳。
阿三知道,就算顧子煜能夠原諒顧辛澤,也不會原諒給顧辛澤出了這個主意的他,所以他一定要死死的拴住了顧辛澤,絕對不能讓他示弱。
阿三隻能繼續嚇唬他道,“而且楚歆不是告訴你了麼,現在連衛伯勳都知道了,你想想,衛伯勳就衛忱這一個兒子,捧在手裡怕碰了,含在嘴裡怕化了,要是當時衛忱也在度假別墅,今天這位衛公子就是一具屍體了,就算是顧子煜能夠讓衛忱收手,衛伯勳也不會放過任何對衛忱有威脅的人,你覺得顧子煜能勸動衛伯勳麼。”
顧辛澤驚恐的放下了手,“沒辦法了麼……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了麼……”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挺着!”阿三抓住顧辛澤的雙臂,強迫他盯着自己說道,“你只能挺着,挺到衛忱離開加拿大,只有這樣你才安全!
再說了,你以爲還了孩子你能見到你哥哥麼?在加拿大衛忱就會直接殺了你,他既然帶了衛子希來,就沒準備讓你活着回去!”
顧辛澤更加害怕了,沒有喝完的啤酒掉在地上,灑了一地,黃色的酒液上漂浮着白色的泡沫,絲絲拉拉的響。
屋裡孩子不知道怎麼了,又開始哭了,阿三心煩意亂的衝着屋裡照顧孩子的私人醫生吼道,“看好他!不要總是讓他哭!”
私人醫生知道這幾個人都不是什麼好人,敢怒不敢言的抱起孩子哄。
顧辛澤抽抽鼻子,聲音有些哽咽,“我做這一切到底是爲了什麼,顧家的資產現在我一分都不敢動。就算衛忱走了,他也會留下別人來關注着這裡。”
阿三知道顧辛澤說的是事實,衛忱從小到大就沒輸過,這次在他手底下鬧了這麼大的事情,要是找不回這個孩子抓不回顧辛澤,會是他心裡一輩子的刺。更何況比起他們來,衛忱和顧子煜兩個人有的是錢和時間。
“老闆,你先冷靜下來。”阿三衝着顧辛澤說道,“你現在驚慌一點用也沒有,我們還有時間去想辦法。”
顧辛澤徒勞的點着頭,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或者他根本就什麼都沒想,只留下了黑洞洞槍口一般的恐懼。
他早就該知道,顧辛澤是成不了大事的,當時的衝動和憤怒過去了,顧辛澤就會變得不堪一擊和猶豫不定。
阿三一邊安慰着他一邊在心裡爲自己打算。他總要給自己和手下的兄弟們留的一條花錢的命在。
A市又恢復了它原本的樣子,顧家的內部糾紛也漸漸的從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上撤了下來,顧子煜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車輛,心裡安定了一些,周穎有自知之明,將事情壓下去,那是最好不過的了,也省了他的麻煩。
這些日子來安怡身體養的不錯,她心裡裝着事情,自然也積極的治療。只是顧子煜總能看到她在午夜萬籟俱寂的時候,睡着睡着就睜開了眼睛,望着天花板,又難過又不放心的樣子。安怡白日裡總是開開心心的,也不提要趕緊找回孩子的事情,但是顧子煜知道,這件事在安怡心裡,是一道傷口,一根刺,她每時每刻都在想着,又害怕他們擔心,所以表現出開心的樣子讓他們放心。她不願意顧子煜發現,顧子煜就表現的自己真的不知道的樣子。
安怡不知道,在她看着天花板睡不着的時候,顧子煜在她的身邊,同樣的不能安眠。
她看着天花板出神,他看着她心疼。
安怡一早晨起來就發現白兮來了,正跟顧子煜在小聲的說着什麼。
兩人見她醒過來了,連忙止住了話頭。
安怡坐起身歪着頭看着這兩個人說道,“你們兩個一大早研究什麼呢?”
顧子煜走到她身邊,俯身說道,“也沒什麼,就是說你恢復的很好,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真的麼?”安怡狐疑的看着他,“可是我怎麼聽到了衛忱的名字?”
顧子煜搖搖頭,“你聽錯了。”
安怡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準備再問的時候卻說不出來話了。
顧子煜身材很好,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料。但是她現在一指頭下去,竟然能感覺到骨頭的嶙峋。
她知道顧子煜這些天很累,又要照顧她,又要管公司的事情,還要跟着衛忱的進展,但是顧子煜比她起得早又不會在她面前脫衣服,她萬萬沒想要顧子煜襯衫下的身體居然瘦到了這個程度。
安怡猛的抱住了顧子煜,雙手在他的後背一寸一寸的摸上去。
“子煜,你怎麼會瘦了這麼多……”
顧子煜揉着頭髮笑了笑,“過幾天就會好的,你好起來了我就會胖回去的。”
白兮看着兩人突然覺得有些難過,她想起走廊外哭的撕心裂肺的安怡和單膝跪地任由她抱着哭泣的顧子煜,也想起手術檯上生死一線的安怡和手術室外蒼白如紙的顧子煜。
她鼓起勇氣,聲音有些大的說道,“安怡姐姐,是衛忱哥哥有消息了,他找到顧辛澤了!”
安怡聽了她這話,猛的坐起身子來,將她面前的顧子煜往邊上一推,“安寧呢?衛忱把安寧帶回來了麼?”
白兮在顧子煜銳利的眼神壓力下,硬着脖子將事件的始末說了出來。
顧辛澤到了加拿大之後就像是將魚兒扔進了大海里,消失的無影無蹤,衛忱能夠想到的監控的地方都佈置了人手,只是還是抓不到顧辛澤的人影。
顧辛澤也知道,只要他出現,衛忱就一定會知道他的所在。
但是就在他聽從阿三的話,準備靠走衛忱的時候,請來的家庭醫生在大半夜的時候敲響了他的房門。
“老闆,小少爺的情況不太好。”
家庭醫生有些爲難,這孩子的身體不好不是一天兩天了,每隔幾天就要發一次燒,這次更是嚴重了,連着燒了兩天到現在還沒有降溫的意思,小孩子身體薄弱,抵抗能力差,再這麼燒下去,肯定是要出大問題的。
顧辛澤揉着因爲起來的猛了而隱隱作痛的額頭,對着家庭醫生說道,“走,過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