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秦暉

一出單元樓棟,秦朗便看到秦暉靠在打開的車門上抽菸,一身考究的淺色西裝,頭髮梳的油光蹭亮,顯得精貴又輕浮。

見到他,秦暉笑得有些邪肆,“哥,你還真在這兒金屋藏嬌呢,老丁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信,只當他嫉妒你馬上飛黃騰達,故意背後敗壞你名聲。”

後車窗被人搖下,一個有些禿頂的微胖中年男人探出了頭,向着秦朗點頭致意,“上車。”

一行人開到一傢俬房菜館門口停下,門口服務員見是常客,很是客氣的將三人引到一個靠裡的隱秘的包廂裡面,點好菜就退了除去,隨手關上了門。

三人依次落座,秦朗居中。直到熱菜都上了桌,酒也斟好了,秦暉纔打破了沉默,先上來的是一聲意味深長的訕笑,

“哥,我先乾爲敬,”仰頭就是一杯,酒勁太大,他皺着眉頭誇張的吼出了聲,“真帶勁!不愧是三十年的茅臺。老丁這次可是動真格的,就這點家底也沒藏着掖着。是吧,老丁?”

丁一澤既沒有接過話,也沒有接過酒。

“得,您二位就喜歡打啞迷,就我耿直,你們不說,我來說。”仰起頭又灌下一杯,接着又舉起一杯,“看好,第三杯!算我先自罰,待會不管是出口傷人還是酒後真言,都得請二位哥擔待着。”

三杯下肚,秦暉笑不出來了,雙眼漲得猩紅,他重重的將酒杯撂下,有些發氣的往前一推,酒杯順着玻璃桌滾到地下。

“哥,你是真想好了?”秦暉側過身,架好陣仗,就等着秦朗的話。

秦朗從上衣摸出煙,點燃了放到口裡狠吸了幾口,吐出煙霧,聲音很平淡。

“我和彭月已經把婚離了。”

丁一澤長嘆一口氣,自顧自將跟前的一滿杯酒灌下,開口道“阿朗,你太不成熟了。”

“不是,哥,我就不明白,爲個女人,你至於嗎?你跟嫂子不管怎樣,不還有個童童嗎?”

見秦朗又不答話,秦暉感到心口的氣越憋越悶,“哥,我今天跟你說的,都是掏心窩子的話。我們倆什麼關係?那比親兄弟還親!我的姓還是跟着你改的,對吧?”

說着,他伸手拿過秦朗的杯子,又灌下一杯。“你說咋倆這麼個關係,你心裡的事,我能不知道?我都知道,你一直覺得虧欠頓珠,你想彌補,我理解,自己愛過的女人嘛,可當初也不是你拋棄的她,不是嗎?她是自己跟着達瓦跑的,是她拋棄的你!她跑了之後,你大半條命沒有了,轉過身就去參軍,還跑到邊境去當了兩年緝毒警察,出生入死的,你的這些所謂的政治資本是怎麼攢下的,我比誰都清楚。”

“可是,哥,現在這麼個關鍵時期,就差這最後半步,真的,就半步,這半步走上去,咱以後誰的臉面都可以不給,想怎麼着就怎麼着,想外面找女人還是回頭去找舊人,那都隨你。可你總不能就停在這半步,你就不走了!沒有這種道理,這樣半途而廢,我跟老丁,我們,就實在憋屈!”

秦朗楚着眉,手裡的煙已經吸去大半,彈去菸灰,出口的語調比剛纔更多了幾分冷意。

“我也給你們交個底,婚我已經離了,廳裡的事我也不打算做了,現在是請假,過段時間就去離職,你們也早做準備。”

秦暉忽然就笑了,朝着丁一澤道:“老丁,你說,他是不是青春期,叛逆的不正常。”

丁一澤又喝下一杯,柔和的說道:“昨天我跟市裡的幾個領導吃飯,彭老頭也在。他見到我,話裡話外有些夾槍帶棒,沒少提點我。話雖然難聽,可我看得出來,他對你氣是氣,心裡頭還是盼着你回頭。他是真看重你,一心一意想扶你上位。他的意思,肯定也代表上頭整個班子的意思。阿朗,你走到今天不容易,你命裡是要幹大事的人,兒女情長在這種時候,該放就要放一放。”

“這不是放不放的事。”秦朗說。

三人陷入了沉默。

半刻鐘之後,秦暉喝得有些多了,忽然就笑起來,笑到最後,聲調就哽咽了,整個身體都在發顫。

“阿暉,你別這樣。”丁一澤開口勸道。

“丁哥,你不懂,”秦暉又哭又笑,有些氣喘,“他這個人,從小就軸,愛個女人也是一根筋。你說那個頓珠,我們那兒誰不知道,那就是個空有其表的傻子,他也能愛到那種地步。說他是好色吧,可彭月不美嗎?上大學那會兒也是校花級別的吧,追了他那麼多年,到頭來呢?愣是沒走到他心裡。哥,你說我咋不是個你女人,我要是女人,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