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丁一澤

秦朗滴酒未沾,親自開車將秦暉和丁一澤分別送回了家。

秦暉已然醉的不省人事,秦朗和丁一澤兩人一左一右把他架回家。秦暉住在一處別墅區,他沒有結婚,家裡只有年邁的母親。兩人與老人寒暄了幾句,老人拉着秦朗的手“阿朗,我也是才聽說,你莫滿阿尼上個月走了,她是個好人,我腿腳不方便,也沒趕上看她一眼,唉,我們這些老人都是走一個少一個,就記掛你們,就希望你們能好好的。”

秦朗點頭道謝,二人從家裡走出來,坐進車裡。秦朗發動車子,一路開到另一處高樓林立的高檔小區。直到車停下,二人也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約摸五分鐘,秦朗關掉髮動機,將鑰匙遞給還坐在副駕的丁一澤,然後開口道:“還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

丁一澤掏出兩根菸,親自點燃了遞給秦朗。秦朗接過,卻沒有抽。

丁一澤兀自吸了幾口,按下車窗,將菸灰抖落,這纔開了口:“阿朗,你上個月回去處理你奶奶的後事,在那邊,是不是遇到了什麼要緊的事?”

秦朗眉頭幾不可聞的楚了楚,然後低下頭閉上了眼,片刻後,他擡起頭,眼睛裡透着一種格外清明的神色。

“一澤,你知道我今年多少歲了嗎?” щщщ .тт kan .c○

丁一澤似乎有些驚訝,似乎沒料到他會起這樣的話頭。

“三十九。”不待丁一澤接話,秦朗自顧自接着道,然後自嘲的笑了,“你知道這個年齡在我們日落族意味着什麼嗎?如果結婚結的早,可能已經當爺爺了。”

丁一澤似乎感到有些語塞,“阿朗,別跟我說你這是中年危機到了,你現在可早就從大山裡飛出來了,以前是日落族的傳奇,現在是安市政壇的新星,說“老”字還太遠。阿朗,我知道你婚姻不如意,彭月畢竟是官二代……”。

秦朗擡手截住了他後面的話。

“一澤,我是想告訴你,在日落族看來,我已經活了一輩子了。我前半輩子,活着是爲了堵一口氣,到現在才發現,這口氣的代價太大,到頭來全都爲他人做了嫁衣。”

丁一澤用探尋的目光打量着秦朗,“阿朗,你是對彭老爺子有意見?難不成你這次撂挑子,女人只是個幌子,你其實是想給老爺子一個下馬威?”

秦朗冷冷的目光掃了過來,“我要說爲女人是真,爲其他都是幌子,你信嗎?”

丁一澤似乎也有些氣悶,冷笑到“什麼女人?國色天香巾幗英雄也就罷了,一個腦子壞了的傻子,你糊弄誰?”

秦朗雙手都握成了拳頭,周身寒意襲人,“你要是還想跟我做兄弟,就別讓我再在你嘴裡聽到一個對她不敬的字。”

說完他即刻推開車門下了車。

“秦朗!”丁一澤對秦朗的姿態感到十分惱火。

秦朗頓了頓,轉過頭抓着車門,一字一頓的說“彭老頭對我什麼都算的清,唯有一點他算錯了,你們也算錯了。我對頓珠的感情,你們想象不到,更算不到。”他停了幾秒,又道“你可以把這話帶給他,不過,我勸你,離他遠點,不要一輩子被人當搶使。”

“秦朗,”丁一澤喘着氣,顯然的動了怒,“你小子今天就把話說清楚,彭老爺子什麼身份,我被他當槍使都算是我的造化,可他是你岳丈,是你女兒童童的親姥爺,他總不至於拿你當搶使。他統共就彭月這麼一個女兒,就你一個女婿,在過幾年人就退了,打下的江山還不是統統歸你!他犯得着算計你!”

“你說的沒錯,他是童童的親姥爺,他把童童送到國外去的時候沒有問過我的意見,直到童童親奶奶過世,孩子總共見過幾面?現在別說童童跟我不親,恐怕她早就忘了自己是哪個國家的人,身上流着哪裡的血。丁一澤,我跟他,以及他們,從來都不是自己人。”

丁一澤站在路燈下目送秦朗離去的背影,這個和他並肩戰鬥多年的兄弟,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陌生,那個一向遊刃有餘、運籌帷幄的智者,那個一向深藏不露、諱莫如深的漢子,出乎意料的扯下了面具,以一種讓人無法捉摸無法理解的姿態出現。

丁一澤生出一種迫在眉睫的危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