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警察面無表情的把雙手戴着手銬的陸文龍拉着穿過沉默的人羣……
幾乎能聽見棒球隊小夥子們咬得邦緊的下頜肌肉聲音!
連後面趕過來的安保經理和大堂經理看見後面好整以暇的鞠崇西等人,都止住了打算迎上來跟警察說兩句的想法,默默的看着把他們的客人帶走,一直帶上門口的一輛麪包警車。
楊淼淼才讓麻凡去結賬:“九歌,你開車跟着警車看看是哪個派出所,打個電話,大家輪流去守着看看,沒什麼大事兒,其他人要繼續玩,或者回去,都可以!”
戴着墨鏡的她,根本看都不看鞠崇西那邊的嘴臉,拉着呆若木雞甚至有點流眼淚的陸娜轉身出門,趙連軍和張柳鳴也對看一眼,跟着走了。
其他人還玩什麼啊玩,都跟着往外走,只是眼光忍不住就在那羣似乎高人一等的青年身上游走,他們真可以凌駕於所有人之上?是誰給了他們這個權利?
平頭百姓就只能默默的走開?
陸文龍沉默的坐在麪包車後面的不鏽鋼加固牢籠裡,但出人意料的是坐在副駕駛的警察轉過身示意他伸手過去,掏出鑰匙解開了手銬:“你也不是一般人,既然懂道理,就不應該去招惹這些人,我們也是聽命辦事,不想爲難人。”
陸文龍依舊沉默的靠在椅背上,有點生硬的座椅也有點涼,這副龐大的國家機器真的就好像當年的徐少康一樣,依舊是爲這些特權階級開放的。如果不是奧運會。徐少康哪裡會受到半點影響。也許他依舊會在政治生涯上不斷上升,進入他們那個階層認爲理所當然的高度,道貌岸然的宣讀義正言辭的各種文件,糊弄民衆,自己幾乎是踩着鋼絲,才一次次避過了徐少康的折騰,可那層陰影依舊讓他難以擺脫!
官字口……哼哼……
兩名警察對他的反應也見怪不怪,只是開車到了派出所臨下車的時候。開車那名警察才轉身開口:“陸文龍,你應該是聰明人,這事兒沒得鬥,也沒必要鬥,就不要四方折騰,就在這邊貓一宿,明早走人,這事兒就算結了,我們也不難做,我們都是拿工資養家餬口的人。”
陸文龍嘴角終於有點笑。點點頭,不說話。警察看算是說通了就指指後座邊的一件舊軍大衣,開門下車。
可先下車那個副駕駛的警察罵罵咧咧的重新走回來:“我草他……不說了,把人帶到裡面去,那邊找了個分局局長又打電話過來,說是要起碼拘留十天,他們要過來看。”
駕駛座那個也低聲咒罵兩句,轉頭看陸文龍,陸文龍笑得更歡了,點點頭,指車門:“把我關進去吧。”
倆警察就啥都不說了,把陸文龍帶到裡面,這邊有個臨時拘留室,一般這種行政拘留是要統一送到拘留所的,但對方說了要來看看,那就要確認效果,再滿足一下,就只能先留在這裡。
在足夠強大的關係網和權勢階層面前,這種公器私用的事情不是很平常麼?哪裡會考慮什麼法律法規了,不需用的時候,那些規則都是夜壺,扔牀底下而已。
五六個平方的拘留室裡面十多個人真有點擠,打開鐵柵欄時候的陸文龍還是主動走進去的……
趙連軍跳下張柳鳴的車:“我要去給方主任打電話,你能做點什麼?”
張柳鳴點頭:“我給體育雜誌報刊的各種記者編輯打電話,就說陸文龍和綠茵浪子在夜總會打架,挑起媒體關注度,起碼把事情就限定在打架滋事這個層面,讓他們也不敢隨便加碼。”
趙連軍咬牙:“還是要給阿龍潑髒水麼?他完全就是無辜的!”
張柳鳴無奈:“不然怎麼辦?真把事實真相爆出來,沒有哪個報社新聞敢用,新聞自由就是個屁,你也知道的。”
趙連軍牙疼:“你說是不是阿龍天生犯事兒,一來就惹這樣的?”
張柳鳴想得開一些:“老趙,我甚至都不建議你往上彙報申訴,有用麼?你們那個主任遇見這些人一樣沒轍,鞠家的、張家的、莊家的,哪個不是開國元勳,現在老頭子還在位的,在他們看來,這就是個小事情,小孩子不懂事,假若這些年輕人不在意走仕途,根本不會有任何影響,就算頂破天,他們知道了批評了這些人,也就是幾句話的事情,反而會更加記恨阿龍,那就不是幾句話的事情了,現在是真的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趙連軍皺眉:“你還是變了一些,不再是以前那個老張了。”
張柳鳴不否認:“社會就是這樣現實,我站得越高,看得就越多,明白的東西也越多,以前是無知者無畏,現在越來越忌憚,這也許就是成熟的代價?”
趙連軍哼哼:“阿龍就不會!他的骨頭會一直那麼硬!”
張柳鳴笑起來:“好了好了,分頭做自己的事情,你就最寵着他,他也是個理想主義。”
趙連軍終於有點笑容:“他屁的個理想主義,就是個混混……”
混混的老婆纔是理想主義,跟陸娜一起開車回到訓練中心,走上樓想想就摸出電話給家裡打回去:“阿龍出了點事情,現在給關到局子裡面去了。”
那邊的蘇文瑾不緊張,慢條斯理的問清楚過程,甚至還叫來蔣琪和湯燦清坐在旁邊,一個詢問法律上的問題,另一個詢問平京那些複雜的人士關係,最後四個姑娘得出一個結論,既然是來自那個徐少康也許的朋友圈子報復,正面硬鬥是鬥不過的,混混從不與官家鬥,那就先放放看,只要能保得陸文龍不被往上面拽成犯罪,那就沒所謂,派出所關幾天就放出來了。
所謂夫妻同心,這個時候就體現出來,在一起生活了幾年,相互相知,完全瞭解陸文龍的行事風格,湯燦清順口提了提林長峰,也根本沒有起意去找他,對整個官字口都敬而遠之,愈發的厭惡。
所以拿定主意的楊淼淼重新出門站在樓道上,叫出麻凡跟其他人,開着帕傑羅繼續到張九歌那邊的派出所門口去輪班加強盯着,隨時通報有什麼情況。
回過頭纔看見滿臉淚花的陸娜,有點哽咽:“是我害了爸……是我錯了,不該要去當模特……”
楊淼淼沒好氣:“你牙巴錯了!是狗東西咬住他不鬆口,你想這麼多幹嘛?我們陸家的人是流血不流淚的,哭哭啼啼幹嘛!擦乾淨了!給我去窗前紮好步子!”
陸娜使勁咬住嘴脣,憋住了,重新回到窗前,試了幾個方向,最終還是決定朝着小媽紮好步子,看着楊淼淼坐在牀邊沉思,把手指在桌面上不疾不徐的敲着,終於有點心安,沉浸到身體的感受中去。
結果沒過幾分鐘,張九歌就打電話回來:“好多人,好多車過來了!”
楊淼淼當機立斷:“我馬上過去!”放下電話,看看一臉希冀的陸娜:“我去辦事,你還小,不能攙和這些事情,就乖乖的呆着!”
陸娜不再倔強了,乖巧的點點頭,就看着楊淼淼關上門出去,只是立刻就撲到窗戶邊,看着那個靈巧的身影跟幾個隊員一起跑下階梯,登上一名隊員開過來的車,亮着車燈飛快的駛出基地。
平日裡晚上都不許隨便出入的大門,趙連軍特別叮囑了門房,今天可以讓這些忙碌的隊員們奔走,所以看着大門重新關上,小長頸鹿才緊抿着嘴脣,試圖回到剛纔扎步子的情緒中去,
老實說,她自己的父親出事時候,她都沒有這樣心煩意亂的驚慌過。
的確是夠多,一長排各種車輛接二連三的來到這個小派出所的門外,一個頭髮梳得很整齊的婦女,在一大幫青年的簇擁下,快步走進去,外面的麻凡咬咬牙,叫張九歌打電話,自己整整衣服,下車混在其中,走進派出所裡面,光線又說不上太好,人多紛亂,他倒也不怕被發現,又不違法,看看熱鬧不行麼?
不得不說,陸文龍這些弟兄還是跟他有些一脈相承的東西。
可他沒能進到裡面的拘留室,也就錯過了最讓人吃驚的一幕。
因爲在絕大多數人的想象當中陪你過,一個身上掛着榮耀光環的奧運冠軍,被鋃鐺入獄,不管是臨時拘留還是長期坐牢,都應該痛哭流涕,丟魂落魄,最差也應該是驚慌失措。
但隨着鞠崇西等人扶着那個中老年婦女走進拘留室的鐵柵欄邊,看見的卻是一個談笑風生,嘻嘻哈哈的陸文龍!
這讓人的情緒不由得會產生一種極爲奇妙的感覺。
就好像自己最擅長的一拳打過去,好像是拳拳到肉,對方卻渾若無事的收下,更是毫不在乎。
是不是有點鬱悶?
又或者有點氣憤……
特別是那個婦女,掙開幾隻攙扶的手,有些憤怒,又有些顫顫巍巍的走過去,儘量提高聲音:“我有話問你!”
陸文龍置若罔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