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錚趁夜突襲遼東軍,這一手太出乎人意料。
因爲無論西北軍還是遼東軍,他們都有強大的斥候,一般來說,敵人縱然突襲也絕對不能做到無聲無息。
但是陸錚這一次卻成功做到了,核心關鍵在於,第一,陸錚趁夜動手,遼東軍攻城一天,到了晚上恰是最疲憊的時候,最近斥候的稟報,陸錚的大軍已經攻佔了豫州,同時一路大軍北上逼近汴州,去端曹魏明的老巢去了。因爲此,大家戒心便不強。
其二,遼東軍是騎兵,他們習慣騎兵作戰,騎兵來去如風,可是卻不能做到隱匿無形,因爲騎兵一動,必然陣仗很大,而嶽峰這一次的突襲全用步兵,步兵用長槍,長槍後面是弓箭兵,兩種步兵晝伏夜行,趁着夜色悄無聲息的殺過來,一旦號角吹響,步兵展開突襲,在夜晚中的威力是絕對不能小覷的!
遼東軍譚磊大驚失色,趁夜組織反擊,可是陸錚有備,他無防衛,兩人高下立判,陸錚迅速佔據上風,而後趁着夜色放起火來。
譚磊遼東宿營用的本就是油氈營帳,這一把火燒起來,遼東更是亂了方寸,譚磊沒有辦法只能往京城城牆下面退。
城牆之上,忽然傳來弓弦的聲響,卻是宋文鬆聽到了外面的動靜,早已經組織了弓箭手伺候,這一來,譚磊真就遭遇兩邊夾擊,苦不堪言!
一次突襲,兩邊夾擊,一夜大戰,譚磊最後時刻放棄了午門率騎兵遁逃,等到天色亮明,發現這一戰竟然丟了上萬精銳騎兵。
譚磊調轉馬頭趕到宋乃峰的中軍帳,心情真是糟糕到了極點,他劈頭便問道:“王爺,昨日我遭遇如此猛烈的突襲,爲何王爺不發兵相救?昨日一戰,我損失慘重,遼東鐵騎折損如此之多,我着實無顏回鄉向我遼東的父老鄉親交代啊!”
宋乃峰一拍桌子,道:“陸錚此賊真是狡詐,昨日我聽聞你受突襲,本以爲是陸錚使詐,因爲我們這邊屯兵如此之多,陸錚怎麼可能做到無聲無息的突襲?
可是我沒有算到陸錚竟然用步兵遽然出手,其果敢果決,弄險之盛,又一次得逞了!譚將軍,這一切過錯我都承擔,你放心,此戰過後,只要能贏,我保證不讓譚將軍失望就是!”
宋乃峰大罵陸錚,同時又深刻的反省自我,譚磊咬了咬牙,心中的火氣也消了。他道:“現在我們很難打,京城宋文鬆戰力極強,我們攻了幾日死傷無數還沒有拿下。
關鍵是京城外圍,陸錚的一股力量如幽靈一般,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忽然出現。他們一擊即退,縱然是步兵隱匿之後,我們也難以尋找到他們的蹤跡!”
川山嶽道:“他媽的姓陸的小兒真是欺人太甚,他既然動用了步兵,我就不信他的步兵能退得遠,大不了我們灑斥候出去,找到他們的步兵,而後我們用騎兵將其橫掃。京城宋文鬆不過幾萬人馬,他們能守城那是因爲一旦城破,他們全要一命嗚呼。
然而,倘若我們去對付陸錚,宋文鬆就未必有膽子捨棄城池出來接應,這一來,我們豈不是能佔據主動了?”
川山嶽這一說,宋乃峰眉頭皺了皺,不得不說,川山嶽能想到的東西他自然能想到,但是他一直沒有主動提出來,就是擔心一旦他轉移了戰略重心去對付陸錚,戰局可能又要生變。
宋乃峰打仗喜歡佈局自己的一套辦法,無疑,他的那套辦法到目前爲止都是十分成功的,而現在川山嶽的這個思路,可能會讓他被別人牽着鼻子走,老實說這樣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不過現在這個情形,陸錚着實是心腹大患,而宋文鬆的拼死用命也讓宋乃峰感到棘手。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對這個兒子瞭解還是太少了,這小子爲了活命真是能把所有的潛力都施展出來,從這一點來說,宋乃峰發現其實宋文鬆的性格和他有點像!
想到這一點,宋乃峰又忍不住嘆氣,可惜啊,宋文鬆有如此人才,當初他卻忽略了,如若不然,現在的宋家恐怕不止於今天這點實力吧!
“譚將軍,公主殿下,你們怎麼看?我們這一戰是要瞄準陸錚麼?”宋乃峰目光投向龍靈秀和譚磊。
龍靈秀咯咯一笑,道:“川山嶽不愧是西北第一猛將,不僅猛,智計也不凡!我非常認同川山嶽的看法,我們最大的敵人是陸錚,能夠重創陸錚,區區京城我們隨時唾手可得!
陸錚此時此刻不會料到我們會突然對他動手,他的步兵能走多遠?這個時候說不定就在京畿,我們暴起出擊,給他以此重創,讓他也知道我們西北軍和遼東軍不可輕辱!”
宋乃峰道:“那好,我們立刻動作,傳我將令,所有騎兵迅速奔襲通州以北,另外遼東軍迅速逼近豫州,他不在通州就在豫州,我們在這兩地將其揪出來!”
宋乃峰當機立斷,果斷放棄攻城,立刻轉頭進攻陸錚,不得不說,他這個轉變堪稱匪夷所思,其實他所用的策略也是陸錚的手段,那便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而此時的陸錚呢?這一次他爲了突襲將自己所有的步兵都調動了,一擊成功之後他該怎麼辦?迅速退走麼?
陸錚並沒有退,而就在午門之外,讓步兵迅速隱匿,實際上,他的藏兵之術就在京城,但是他並沒有全部藏匿,而是將五千步兵迅速撤離到了通州。
步兵剛剛道通州,斥候來報,宋乃峰的大軍席捲通州而去。陸錚和童子兩人碰頭,童子道:“公子神機妙算,沒想到宋乃峰和譚磊果然是這般手段啊,這五千兄弟恐怕在劫難逃了!”
陸錚嘆了一口氣道:“我們以弱對強,本就不能有太多的奢望,這一戰能夠打到這種程度已經超出預期很多了!慈不掌兵,這一次是我愧對了五千兄弟!”
陸錚擡手道:“傳我將令,讓豫州的騎兵迅速西進,我們京畿的步兵趁着今晚離開藏匿之地,一路往豫州行軍。
譚磊吃了敗仗還不漲記性,我們在豫州以西二百里穿山河和譚磊幹一場!”
童子臉色大變道:“公子,您這太冒險了吧!戰事一旦焦灼,宋乃峰的鐵騎可不是吃素的,我們這點實力一旦被其揪住了,那可……”
“我就知道宋乃峰厲害,所以你認爲宋乃峰在通州作戰之後,能不明白自己上當了麼?
我們能藏得住麼?已經藏不住了,既然藏不住了,那就要化被動爲主動,關鍵時刻,絕對不能有任何的猶豫,稍微的退縮就有可能讓我南府軍所有的步兵全軍覆沒!”
陸錚斬釘截鐵的道,他頓了頓,繼續道:“你放心吧,京城的宋文鬆不會讓我們失望的!他本是絕望了,現在有了一線生機,他還死守京城,固守待援麼?只要宋文鬆有動作,宋乃峰便立刻會被吸引,等他回過神來,我們和譚磊的這一戰估摸着也能打個七七八八了。
我們南府軍打了這麼多硬仗和遼東鐵騎比真就沒有進步麼?天下沒有掉餡餅的事情,我們的自我必須要我們自己去拼命,到了這一步,也就只能如此了!”
陸錚說完,慢慢的閉上眼睛,他自從到了北地以來,從苗城之戰一直打到京畿,現在又在豫州和汴州出擊,不得不說,他爲了能贏真是絞盡腦汁了。
只可惜南府軍的實力還是太弱了,陸錚打得很吃力,能夠勉強撐到今天這一步,已經完全超乎他的想象的。
陸錚判斷,北地的戰事在三五年之內,很難有根本性的轉機,因爲南府軍的成長需要時間!
三五年很漫長,甚至是太漫長,從目前的局勢來看,陸錚不一定能熬得住,江南不穩啊,陸錚現在必須要思忖立足的問題,他必須要想辦法在北方先立足,如此纔能有資本再進一步。
“關鍵就在這一戰了!這一戰不成功便成仁啊!”陸錚幽幽的道,他沒有想到這一次他和宋乃峰交手,決定他能否立足的卻偏偏是和遼東鐵騎的一戰。
譚磊陸錚和他交過手,是個厲害狠辣的人物,和這樣的人正面交手不是明智之舉,可是對陸錚來說他現在沒有了退路。
打仗的事情就是這麼殘酷,很多時候實力能決定一切,沒有足夠的實力作爲後盾,就算有再厲害的智謀和手段,最後都可能要嚥下失敗的苦果。
現在形勢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陸錚沒有退縮的餘地,他只能和譚磊的遼東鐵騎正面來一次碰撞,這是沒有任何花哨的一場死鬥。
當然,好在陸錚手中掌握的這一支南府軍已經不是昔日阿蒙了,這一年多時間,這一支軍隊南鎮北戰,打了很多漂亮的勝仗,同時也積累了很多寶貴的經驗。還有,陸錚的騎兵裝備,可都是西北軍中最好的馬匹和裝備,這一點比之遼東鐵騎甚至還要勝一籌,這就是陸錚敢搏命的重要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