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武林大會繼續着。

李果的名氣越來越大。有一天王小城和趙小勇帶着一個女孩子一起來訪。

常多晴一大早就出去,這幾天他總有意地讓出房間給李果。

見三人進來,李果笑道:“王兄、趙兄,你們來了,咦,這位是……”

王小城笑道:“我來給你介紹,這位就是武林兩大美人之一的林珍怡林姑娘。”

那女孩子啐了他一口,道:“什麼美人?王兄就愛亂說。”

李果笑道:“你好,你好!”

心中暗贊:“果然名不虛傳!”

王小城哈哈一笑,對林珍怡道:“這位便是天下第四李果李公子。”

林珍怡雙眼含情,盯着李果微笑道:“你好!”

李果臉上一熱,全身有些發軟,道:“你好!”

又忙道:“大家坐下再說。”

跟着三人交談起來,過了一刻,王小城和趙小勇託辭說還有事情,向李果告辭。

林珍怡也站起來,道:“那我們一起走吧。”

王小城道:“不用不用,你和李兄剛認識,多聊聊。”

林珍怡道:“改天吧。”

趙小勇笑道:“不要這麼掃興。”

李果道:“林姑娘!”

林珍怡道:“怎麼?”

李果勉強一笑,道:“我還有些話跟你說,我們再說說話好嗎?”

林珍怡臉色一紅,默默點頭道:“嗯。”

當下王小城兩人離去。

李果和林珍怡暢談起來,覺得性格方面還挺相適。

接下來的幾天二人常在一起,由於林珍怡美秀動人,李果一下子便掉入情網。而林珍怡見李果英俊貌美,武功無雙,在江湖中的地位如日中天,也是如癡如醉,芳心飄動,兩人沒多久便墜入愛河。

常多晴心中羨慕李果,同時也日漸悲傷。

以前李果雖然應酬多,但還總不忘抽出時間和自己傾談,到和林珍怡戀愛,頭腦裡充滿的只是情人的微笑,深情的眼光,醉人的香吻,已經難有時間想起別的事。

來拜訪李果的人每日絡繹不絕,李果在時,總是熱情接待。

至於常多晴卻是落落寡合,在李果面前,一些江湖客對他甚是熱情,但若李果不在,例如在山上遇到,往往把頭側開,假裝沒看到。常多晴本來自卑,這一來更是自輕自賤,走路往往低垂着頭,不敢擡頭望別人。別人這樣對他,他也不生氣,只是自傷,若是心胸狹隘之輩,縱不報復,也必定想法讓其難堪,比如,只要常多晴在李果面前說某人如此對他,以李果今時今日的地位,那人一定不會好受。自從青城派掌門大會第五天大讚李果武功之後,他的地位一日千里,平時走在路上,也有千萬對眼睛用崇拜的眼光望着。有一些前幾天還敢跟李果一起喝酒的人,到後來自覺實在配不上人家,也不敢再來找他。現在,只要李果說句話,說,我不喜歡這個人,那麼,這人的朋友十有**都會離開他,“天下第四”的李果既然不喜歡這人,若還有人跟他在一起,不但不給李果面子,簡直就不把天下英雄放在眼裡。

李果畢竟還年輕,見世人如此推重自己,人人讚美自己,驕傲之心當即擡頭,但他終究是俠義爲本,心腸極好之人,縱對某人有些許輕視之意,卻還是熱情相待。

常多晴初時還能忍受,到得後來只覺自己實在太渺小,留在這裡只是別人的障礙物。到得大會的後期,常多晴實在受不了,便想晚上和李果道別,先行離去。正巧那晚李果一直到深夜纔回,常多晴等到亥時,見他還沒回,寫了張紙條便走。

本來他以爲可以在武林大會上多長見識,多交朋友,興沖沖而來,誰知卻成爲一生之中最悲痛的回憶,心愛的人和別人共浴愛河,連唯一的朋友都似被人搶走,到最後只能帶着難言的悲傷,滿腔的淚水,悽慘地離開。

常多晴自己一人在山東境內無目的地亂走,越走越覺孤獨,總是不時想起李果,因爲世上只有他這樣一個真正的朋友。李果還只年少,介乎孩子和大人之間,難免有些孩子氣,有時還很貪玩,但對常多晴卻是一片真誠。特別在孤獨的黃昏,常多晴看着田間一對對的鄉下情侶,更是傷人,常多晴仰頭自語道:“李兄,李兄,你在做什麼?你知道我多寂寞嗎?爲什麼你不跟我談心?以前我們在一起時多好啊!可是,可是,你現在有了這麼多好朋友,我怎能打擾你呢?我……唉……”

自從李果的朋友多起來後,已經沒太多時間和他一起了,其中如林文武等人,跟李果的交情,看樣子已不輸於常多晴,再加上個林珍怡……常多晴心中難受,彷彿李果被人搶走一般。

常多晴又想到了王漫心,當王小城和李果相識後,常多晴立即要李果向他打聽消息,王小城苦笑回答:“被他逃走了。”

常多晴心想:“王大哥,你在哪裡?我不管你是不是壞人,我只要你來陪我。”其實他這種孤獨的感覺,全都是因陳欣欣而起,想到她對自己的冷漠,想到對自己的敷衍,想到她和王小城在一起的談笑風生,常多晴的心就抖動像被惡夢驚醒的小孩。

聽着夜風淒涼的吹動聲,常多晴幾乎要抱頭痛哭,自己真的是一無所有,處處受人白眼,若無李果,還要遭人欺負,實是沒用至極。

他自暴自棄,有時整天不吃飯,若是睏倦,就隨便往地上一倒睡眠,不理有無猛獸出現。

這一天,他來到一個小村落,覺得飢餓難忍,只得找了間飯店。

他要了飯,過一會,又要了酒。

酒入愁腸愁更愁,常多晴開始聯想翩翩,自傷自己可憐的人生,嘆息自己的無奈。一想到李果和陳欣欣,他幾欲哭泣,他多麼寂寞,多麼淒涼,世上連一個親人也沒有,沒有,什麼都沒有。……

忽聽對面一人道:“咦,你不是常多晴嗎?”

常多晴一怔,擡頭望去,見是一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子,大出意料之外,道:“你認識我?”

那女孩子微笑道:“我當然認識你,你不就是李果的好朋友嗎?”

常多晴苦臉一笑,原來常多晴身邊總有強大的李果庇護着!

那女孩子問道:“你幹嗎這麼早就離開武林大會?”

常多晴道:“大會結束了吧?”

那女孩子道:“三天以前就結束了。”

她微笑道:“過來坐啊。”

常多晴點了點頭,把桌子上的東西搬了過去。

那女孩子笑盈盈地看着他,道:“你還沒回答我的話呢,爲什麼這麼早就走?”

常多晴微笑道:“反正沒什麼好看,先走了,你也是從那裡剛來的吧?”雖然他還不認識對方,但現在,他只求有人跟自己講話。

那女孩子微笑道:“是啊,我見你和李果住在一起,才知道你,喂,你認不認識我?”

常多晴搖頭。

那女孩子道:“但我相信你一定認識我哥哥。”

常多晴道:“你哥哥是誰?”

那女孩子道:“他就是林文武。”

常多晴啊了一聲,道:“原來你就是四大公子林文武的妹妹,林堡主的女兒。”

那女孩子笑道:“是的,我叫林文鳳。”

常多晴道:“你好。”

心中卻忍不住嘆息:“爲什麼眼前之人不是陳姑娘呢?爲什麼她這麼醜呢?眼睛比不上陳姑娘亮,皮膚又不白,身材這麼差。”不禁搖了搖頭。

其實林文鳳長得也算勻稱,身材也不錯,雖不算美,但也有幾分姿色,只是常多晴硬把她全身跟大美人陳欣欣比較,相比之下,才產生很醜的感覺。

林文鳳道:“你這麼快就走,害得李果李公子找得很慘。”

常多晴心中一震,道:“他在找我?”

林文鳳點頭道:“是啊,自從你走了之後,李公子立即四處尋找,還求他所有的朋友幫忙,找你不到之後,聽說兩天沒睡覺,自怨自艾,說你在生他的氣,大罵自己,整天喝酒,經我大哥等人苦勸之後才恢復過來,他受了青城派掌門人的邀請,今年九月到青城山一趟,李公子託負所有江湖的朋友,說若是遇到你,不要責怪你的不辭而別,請替他轉告一句話,說:常兄,你忘記兄弟我了嗎?你知道我多麼想念你嗎?你若還沒忘記我這個朋友,請你九月到青城一聚,兄弟掛念着你呢。”

她接着道:“你會去是不是?”

常多晴滿眼淚水,道:“去,去,當然會去。”若不是林文鳳在場,只怕他已經淚流滿面。

林文鳳又道:“你有李公子這樣的朋友,真是令人羨慕。”

她突然笑嘻嘻地道:“其實,現在江湖中最有名可能就是你了。”

常多晴道:“爲什麼?”

林文鳳笑道:“因爲李公子要找你嗎,別人爲了討好李公子,都是盡全力去找,可能還要拜託親人和朋友幫忙。”

常多晴搖了搖頭,滿腔悽楚,世上若沒有李果,只怕無人知道有我常多晴這號人物。想到名滿天下的李果,自己一無所有,常多晴更是無地自容,滿胸都是最深的自卑,最傷的無奈。

林文鳳道:“怎麼了,你好像很難受的樣子。”

常多晴低懸着頭,幾乎埋在桌下,喉嚨似被某物塞住,好不容易纔吐出三個字:“我沒事!”

林文鳳非常關心,道:“你真的沒事?”

聲音溫柔,連常多晴都爲之心動,勉強笑道:“沒事。”

他怕林文鳳失望,努力裝出笑臉,道:“你不用擔心。”

接着兩人又談了起來,語言之投機,令他們連時間也忘了。

最後林文鳳道:“我想到江南玩,我們一起去好嗎?”

常多晴不答問道:“你有沒有看到青城派的人往哪裡走?”

林文鳳道:“他們回青城山吧,不過王少俠和趙少俠以及陳姑娘不知要去做什麼事,走的也是這條路,可能過幾天就會到這。”

常多晴心裡一顫,道:“嗯,我還有事,你自己去江南玩吧。”

林文鳳一陣失望,站起來道:“那我走了。”

聲音中所含的難受,讓常多晴很感動。

林文鳳付了賬出門離去。

常多晴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怎地,感到非常內疚,其實他留在這裡,無非是爲了想見陳欣欣一面。在武林大會時,常多晴見她和王小城很是恩愛,自尊心不容他再留着,這才悄然離去。但離開幾日後,立即無比懷念,一種深入骨頭的思戀,彈奏着他有生以來最悲哀的音符。

接下來的兩三天,常多晴便在附近打轉,等待佳人到來。

他的錢還剩下不少,還有大面額的銀票在身上,單王漫心給他的碎銀,己夠生活幾個月。

每當摸着這些銀票,常多晴總是會想起王漫心,感激立刻浮起。

附近這帶有一間很大的客棧,叫做平安客棧,其實方圓幾十裡也只有這間較像樣,是以常多晴留在這地方守株和待兔。

這一天他又靜靜坐在客棧大廳飲酒,見太陽慢慢西沉,常多晴的一顆心也在往下沉:“看來今天又是空等一天,她是不會來了的,只怕她早已過去,或走了別的路。”長嘆一聲。

大廳裡只剩下常多晴孤零零一個客人,再坐一陣,終於放棄,便要站起身來。

突然眼前一亮,三個人走入客棧。

常多晴心裡甚是感動,眼睛不知不覺溼潤,畢竟被他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