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會隨着環境改變的,特別是從少年到青年這個世界觀逐漸確定的過程。
陸文龍不停主動改變適應這個社會的是心態,蔣琪隨着知識的積累增加的是心氣,蘇文瑾估計這些年變化的就是心胸。
每天要操心上上下下幾百個弟兄的吃喝拉撒,關心東家長西家短,哪些個弟兄談戀愛,哪個姑娘又受了氣,小幼兒園裡的兒子其實都沒太多時間陪,這纔是蘇文瑾的生活。
她是把整個弟兄們都當做幼兒園的小朋友來打理,這心胸自然就開闊起來。
更何況每天對着寬闊的大江江面,幾乎不出門的她,估計心情也就跟江面一樣變得大氣起來。
偏偏陸文龍就最聽她的話。
蔣琪有點小不忿也是理所當然的。
剛剛修理好丈夫,蘇文瑾拿出哄小朋友的招式:“去洗澡,晚點帶我們去吃上回吃的那個什麼,味道還不錯,四個人不就剛好坐那個跑車麼。”她跟楊淼淼個頭小,坐後面正好。
湯燦清笑着聽見有人敲門,指指,門邊剛要走開的陸文龍打開,是熟人:“龍哥!程先生讓我來給您當司機。”不是陳鋒手下的戰士小莊還有誰,還是一如既往的乾淨利落,但顯然無論說話口音還是態度都比之前顯得要內斂一些,估計受到了一定的培訓。
看來自己的出入境記錄還是一直被有關部門給關注着的,陸文龍不奇怪的點點頭:“也行……阿瑾叫阿剛過來給他帶個房間。”
小莊卻搖頭:“我就在外面站崗。”
陸文龍卻不自而然的想起那個以前也很執拗遵守紀律重視原則的小張警察,搖搖頭:“這是規定!你這樣做,會破壞我的工作……”
小莊猶豫一下,點點頭:“您有事或者要出門都請叫我!”摸出一個黑色小夾子,蠶豆那麼大。
陸文龍接過來看看上面的按鈕,點點頭隨手挾在自己的領口下面。
湯燦清好奇的伸頭看,小聲給陸文龍嘀咕:“有關部門的?”
陸文龍關上門笑:“嗯,有那個味兒,對吧?”卻隨手把那小夾子取下來,放在行李包裡,別是竊聽器呢。
湯燦清皺鼻子點頭:“哎呀,過來的確有些熱,我也去洗個澡……”伸手拉了陸文龍就一塊去,難得看見陸文龍今天情緒正常一點了,試着“開導”一下可是密斯湯最喜歡做的事情。
楊淼淼伸頭看看消失在豪華套房幾扇門之間的兩人才小聲:“二姐真的不回來了?”
蘇文瑾對她就真誠點:“阿龍不能爲個女人要死要活的,對吧?與其說讓他綿長吊緊的死眉秋眼,不如快刀亂麻,以後我們都不提她了。”
小虎牙思戀:“二姐……我想她嘛。”
蘇文瑾深吸一口氣:“會回來的!那個書迂子等把東西看透了自然曉得回來,現在阿龍自己可不能鬆口氣,你跟他一起去美國比賽,都要督促好他,把所有心思放在比賽上。”
提到比賽,楊淼淼就能凝聚精神,慢慢的點頭。
所以她在看跑馬比賽的時候,陸文龍就得拉住她纔不能過於激動!
這點大家都沒想到。
一貫看楊淼淼站在賽場上都是冷靜如水的模樣,沒想到看見跑馬場上那奔馳的駿馬時候,徹底給點燃,看了一場比賽從發令槍響到叮噹過線,她從頭跳到尾,一直都在惡狠狠的歡呼!
也許那種馬匹原始的衝刺爭勝讓她格外的有共鳴吧。
她可是沒有博彩押注給任何一匹馬,就是單純的喜歡拼搏。
蘇文瑾和湯燦清就很難理解,對跑馬本身也很難理解,完全是出於好奇的心理坐在貴賓馬主廂房的落地玻璃窗前,用望遠鏡看着周邊那些如癡如狂的馬迷在普通席位上面吶喊加油,好像他們手裡都拿着下注的簽單,跟小虎牙這個完全不同吧?
陸文龍看了幾眼,就把注意力放到跟強叔的交流中來,隻字未提山區旅遊拍攝基地建設的項目,雙方都有人在那邊監理,相信各自都清楚得很,強叔有興趣一起到美國:“唐人街的禮堂還是有一旗人馬在,藉着你這個東風,我邀請他們一起去看比賽,順便談談拉一些美國資本到大陸投資的事情,怎麼樣?”
陸文龍輕笑:“您做主就行,我去美國的主要目的還是打球,順便見見世面就好。”
葛炳強對他這個態度很滿意:“有沒有興趣也買兩匹馬玩玩?”他自己就是馬主,所以現在纔有這樣一個獨立包廂招待朋友。
陸文龍順口問了問價碼:“一百萬起步,每年花費再來一兩百萬?這點錢我寧願拿去給弟兄們吃喝了。”
葛炳強玩味的笑着:“在香港,玩豪車遊艇都是你這樣年輕仔的喜好,但能玩馬,纔是真的有派頭,這個圈子也纔會讓你結交更多有身份的人!”
陸文龍搖頭:“你是香港人,我不是,大陸人在這裡始終是大陸人,我沒必要用這些東西來給自己扎場子繃面子,我提前過來,就是關心那個程老闆和朱老闆到底把我們的投資生意搞得怎樣了。”
葛炳強投得比陸文龍多,四五千萬港幣,卻沒那麼在意:“在香港,難道還有人敢吞了我炳老強的錢?”
陸文龍點頭:“嗯,總不會拖過七月吧?”他7月就得去打奧運會了,前後起碼又要幾個月,中間的變數可就大了。
葛炳強更擔心的是還有一年迴歸:“有些傳言有點亂……據說有大圈乘機潛入了香港生事!”
陸文龍皺眉頭:“不可能吧,大陸還是竭盡全力想維護平穩的。”就在他身後大概三五米,葛炳強的一個保鏢和小莊都筆挺的站在關住的包廂門邊,如果不是陸文龍下車時候把墨鏡給了小莊戴,估計誰都能看出他的一臉正氣凜然了。
呂四弓着腰坐在陸文龍身側後,聽了這句輕輕擡了一下頭,又低下去把手裡的幾張跑馬下注單整理一下,和筆一起悄悄放在蘇文瑾和湯燦清隨手就能拿到的小几上。
小蘇本來就心不在焉的看,注意到了,回頭看看呂四,想想拍自己旁邊的座位,呂四咬咬嘴皮起身,就好像在電影院開始播放以後走過一般彎着腰坐過去,聽見蘇文瑾小聲:“待會兒我們一起去吃夜宵,從樓裡給你帶了兩罐油辣子我放在車上了,你一個人在這邊,吃得慣東西不?”
呂四使勁咬嘴皮,因爲淚水要奔涌而出,低着頭只看見遮擋臉的頭髮在點動。
蘇文瑾聲音更輕一點,順手幫呂四把頭髮撥開理一下:“自己在外面就多注意身體,娜娜還是個孩子……”
呂四就一直低着頭點頭,使勁的眨眼睛才能保證淚水不滴出來。
葛炳強輕輕點雪茄頭:“好,明天喝早茶的時候擺出來!”
陸文龍就不再多說了,隨手買了幾注跟湯燦清鬧着玩,結果自然是泡都沒有冒一個,葛炳強都嘲笑他不做功課:“就是賣六盒彩也有概率的,買馬更是要熟悉馬匹……走吧走吧,看你也不喜歡這個,跟我下去看看馬,這次要是賺了錢,你還是應該買一兩匹就算是擺個姿態也好。”
真到了馬房看這些賽馬,跟高高在上的包廂裡還是有很大區別,呂四肯定也是第一次來,仰着頭難得露出雙眼認真的看着那些一身油光水滑的神駿。
強叔如數家珍,從五十萬一匹到數百萬的名門後代都能叫得出名號,不少馬主在比賽完場以後,也下來走走看看,其間更不乏各種豪族名門,有些跟陸文龍在不同場合打過照面的,都能點頭笑着示意甚至握手寒暄兩句,反而跟葛炳強打招呼的比較少。
也許葛炳強那混道上的名聲太過響亮,加之他的娛樂業也不入大家法眼吧。
直到走出馬場門口,葛炳強才低聲給陸文龍指指從馬廄到外面停了一長排的豪華名貴房車跟垂手相待的司機們:“兩千多名馬會會員,幾乎囊括了所有香港富翁,這纔是真正統治香港的階層,明白麼?”
陸文龍故作深沉的點點頭:“受教了……”
揮揮手分頭上車,因爲小莊來,他就不開那個跑車了,小莊開那個福特麪包車,裝着自己的一家跟呂四。
長出一口氣的解開自己的領帶和襯衫領釦:“啊……真是憋死了,去找個什麼火鍋來吃,徹底的出身汗才爽快,我還真是不喜歡跟人這麼裝模作樣的扮高級人!”
呂四原本已經擡起幾釐米的手,看見楊淼淼笑着幫陸文龍拆開領帶脫下西裝,就悄悄的收回去,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輕聲吩咐那個依舊帶着墨鏡的小莊到她早就看好的幾家不錯的川味酒樓。
湯燦清多問一句:“要不要給維克托和林姐打電話說我們到了?”
陸文龍沒那麼複雜:“他們結婚呢,排場還是大,我們就不在之前跟他們聯繫了,免得還要騰出手來招待我們,這幾天,小莊和阿剛帶人陪着你們逛街玩玩,我爭取早點和呂四一起把收錢的事情處理完……”說着又解開一顆衣領釦:“這次來香港我怎麼覺得有點心驚肉跳的感覺!”
呂四看一眼他領口露出來的腱子肉,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