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柳如煙那依依不饒的樣子,風三娘柳眉一豎,在這京城,還沒人敢跟她風三娘如此說話,秋水鳳眸掠過寒光,她冷聲道,“哪裡來的毛丫頭,敢在老孃的地盤上撒野?來人,把她給我丟出去!”
門外,小二與幾個家丁忙進來。舒蝤鴵裻
“你們敢?”柳如煙臉色鐵青,絲毫不懼的大叫起來,“你們誰敢碰我一下,本小姐先剁了她的手。”
“丟出去。”風三娘眼一冷,那幾個家丁便上前揪住了柳如煙。
“啊——姐夫,軒哥哥——”殺豬般的嚎叫頃刻間像要將小竹樓掀翻一樣,李青歌一皺眉,沉聲喝道,“夠了,如果是爲你姐姐好,最好給我安靜一點。澹”
“什麼?”柳如煙眼睛瞪的大大的,一副鄙夷的神色,“你算什麼東西?也敢這麼跟本小姐說話?哼。”說着,她的目光又來回在李青歌與風三娘之間轉了轉,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們是一夥的,你們就是想害我姐姐。姐夫,叫人將她們抓起來。”
赫連奚卻是一派悠閒的坐在竹製的搖椅上,倒更像看戲一般,此刻,他倒不擔心柳如蘭,反倒對李青歌怎麼應付這種亂況很有興趣。
“你們都傻站着做什麼?還不快將她丟出去。”再次說這話的不是風三娘,卻是一臉陰沉的高逸軒,此刻他看柳如煙,除了厭惡之外,還有氣惱,李青歌算什麼東西?該死,她李青歌是他高逸軒的女人鸌。
“軒哥哥!”柳如煙似乎傻了眼,根本不敢相信那麼粗蠻冷漠的話是出自高逸軒之口。
正當她無法接受時,兩個家丁,一人架了她一隻胳膊,就將她往外拖。
“不,我不走,你們這幫混蛋,你們想害我姐姐。”柳如煙氣的大叫,不管現實是什麼,她總不能就這麼像垃圾一樣被人丟出去,不然,以後,她柳家二小姐的臉面往哪兒放?
那尖銳的嗓音,讓李青歌反感至極,想都沒想,隨手拿起桌子上的抹布,直接塞到柳如煙喊的大大的嘴裡,冷聲道,“拖她出去。”
衆人愕然,白白淨淨小仙女似的的小姑娘,好生——彪悍!
柳如煙驚愕的瞪大眼睛,但屋裡沒有一個人幫她,她就那麼眼睜睜的又不甘的看着幾個大漢將自己拖了出去。
處理完了大吼大叫的柳如煙,李青歌又對高逸軒說,“二少爺,你帶畫兒醉兒外面等我,我有幾句話要與奚王爺說。”
“可是”高逸軒有些不放心赫連奚,尤其是覺察到他那略帶探究的目光在李青歌身上停留之時。
“我馬上就找你。”李青歌淡聲道。
高逸軒卻因爲這一句話,心裡一喜,這丫頭總算能考慮他的感受了,她說馬上找他,是看出他的擔心了吧。
“好,我帶畫兒在這園子裡玩一會。”高逸軒笑意盈盈,連聲音都帶了那麼點甜膩嬌嗔的味道。
“園子裡不好玩,去我那吧,”風三娘突然上前,手指輕輕捏了捏李青畫嬌嫩白皙的臉蛋,喜歡道,“好漂亮的娃娃,到姐姐家去,姐姐那裡有好玩的,好不好?”
李青畫沒有回答,只是看向李青歌。
李青歌點頭,“去吧。”
李青畫這纔對風三娘點頭。
風三娘笑着又捏了捏他的小臉,“你這小子。”
幾人出去,屋子裡只剩赫連奚與李青歌,還有幽幽醒轉的柳如蘭,只是,她剛一掀開眼皮,看見牀邊的赫連奚,忙又閉上了眼睛。
“李姑娘有何話要對本王說?”赫連奚脣角含笑,幽深如潭的眸子裡閃爍着興味的光,小小的年紀,卻有如此清冷鎮定的神情,很有趣。
李青歌看着他,心裡有些五味雜陳,都道五殿下赫連奚是一頭俊美無匹的狼,他陰狠毒辣,他殘忍嗜血,他會在出其不意之時咬斷你的脖子,讓你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前世與他,並未有過正面接觸,但是,她後來的悲慘,卻或多或少與他有關。
夏之荷跟了這赫連奚之後,很是得寵。
高逸庭被始亂終棄,自然是一腔怒火與怨憤,而這時,赫連奚卻偏偏將自己賜給了高逸庭,並要求做正妻。
呵,正妻——
當時的自己,因爲給高逸庭解毒,青白不在,容貌已毀,清譽更是毀的徹底,就連大太太給她驗身之後,也罵她下賤,不配嫁給她的寶貝兒子。
可這時,赫連奚卻偏偏爲他們賜婚,誰能說這是一番好意還是一番故意的羞辱呢?
赫連奚眸光瀲灩,脣角揚起一抹邪肆的弧度,“李姑娘莫不是?”
“王爺還是多關心關心夫人吧。”李青歌迅速斂去眸中情緒,恢復一慣的冷情。
剛纔,她之所以出手,並非因爲赫連奚,而是因爲柳如蘭。
她早看出柳如蘭有孕,所以,當柳如蘭出事時,即便她不想插手,不想與前世間接造成自己厄運的男人有糾葛時,她還是控制不住的幫忙了,原因無他,只因,她也曾是個母親,她懂得一個母親失去孩子時的痛,哪怕那個孩子還在肚子裡,並未成型,但那始終是條小生命。
赫連奚雙眸微眯,審視的看着她。
李青歌繼續道,“我剛纔給夫人把過脈,夫人脈相很弱,若王爺想要她們母子平安的話,以後,就多體恤下夫人,夫人妊娠還不足三月,胎兒太小,還不穩定,所以房事上——王爺還需多多剋制,”
她只是秉着一名大夫的職責,在對他說話,而在赫連奚聽來,卻更像是出言諷刺,但他卻沒有說話,也沒有喝止,只一味的勾脣淺笑,眼底閃爍着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李青歌討厭這種笑,與高逸軒經常看她時的那種壞笑,有些像,但又不盡相同。
高逸軒的壞,是能讓人一眼望穿,並不具威脅性,並且,她也能感覺的到,他不會對自己怎樣。
可是,眼前的男人,那幽深的笑意背後,掩藏的卻是某種讓人心顫的東西,充滿了掠奪與殘忍的味道。
“還有,蟹這類涼性食物,不要再給夫人吃。”李青歌快速講着,只想將自己責任盡到,然後離開。
赫連奚卻是眉頭一皺,眸光一閃,看向牀上躺着的柳如蘭,“蟹?”
柳如蘭心頭一頓,感覺到刺人的目光,整個身體本能的僵了起來。
“嗯。”李青歌點頭,“其他禁忌,王爺可以問一下給夫人診視的大夫即可,另外,夫人身子弱,現在又是雙身子,最好不要來酒樓這種人多的地方,閒時,多在府裡花園逛逛即可。”
“哦。”赫連奚玩味的目光又落在了李青歌身上,真的只有十二歲嗎?怎麼會懂這麼多?說她是大夫,可是一般的大夫也沒她知道的如此仔細吧?
突然,赫連奚上身微微一傾,湊近她的臉龐,調笑道,“如果不是知道你是名醫之後,本王還以爲,你有過經驗呢?”
不過,那流轉的眸光又朝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那樣的小,還未長開呢!
下流——李青歌腦子裡突然蹦出這兩個字,對上他調戲的目光,她冷冷一笑,“王爺說笑,若王爺對夫人多關注一些,這些自然不必民女相告。”
“哦?你這是爲她抱不平?還是怪本王不懂憐香惜玉?”赫連奚微微掀眉,聲音慵懶而誘惑,如蛇一般嫵媚致命,說話的同時,修長的手指竟是往李青歌臉上撫去。
李青歌眼神一冷,劃過深濃厭惡,頭一偏,他的指尖與她腮邊的柔發擦拭而過。
“呵。”赫連奚低沉而笑。
“沒有其他事,民女告退。”李青歌並不理會他,清冷而有禮的說完之後,繞開他,朝外走去。
一轉身,赫連奚幽深雙眸,如獵豹一般,緊緊的絞着她,脣角緩緩勾起。
——
一出門,李青歌頓時有了重生之感,手心裡的冷汗被風一吹,竟有些涼。
那個男人,真是陰鬱的可怕,哪怕他是笑着的。
輕輕的吐了一口氣,李青歌似乎有些後悔自己的一時心軟了。
深門宅院,爭鬥尚且厲害,何況王府貴族?
柳如蘭的孩子到底能不能保的住?她真不敢說?
她不信,給柳如蘭診治的大夫沒有交代過注意事項。
可是,看柳如蘭的身體,分明有被男人虐待過的痕跡,還有她之所以動了胎氣,差點小產,除了那種房事之外,更有體內寒氣所逼,若她診斷不錯,應該是長期吃了蟹的緣故。
蟹,其性寒涼,有活血祛淤之功,對孕婦卻最不利,尤其是蟹爪,有明顯的墮胎作用。
如果不是赫連奚不想要這個孩子,那麼便是他內宅的女人開始動手了。
哎,那些就已經不是她能管的事了,她只希望豪門爭鬥、內宅爭寵,不要殃及無辜孩子。
“歌兒。”高逸軒看到她一個人在樹蔭下發呆,忙帶了畫兒過來。
“姐姐,你看。”李青畫則是興奮的給她看竹雕。
李青歌並沒有那心思,一把將李青畫抱了起來,然後道,“我們回去吧。”
“李小姐。”風三娘與醉兒一起出來,醉兒手裡還拎着兩個柳編的花籃,籃子裡插了幾支紫色的石竹花,很是漂亮。
“小姐,好漂亮,風老闆送的。”醉兒興沖沖的舉着花籃跑來。
李青歌看向風三娘,淺淺一笑,“多謝風老闆。”
“李小姐客氣,今天可多虧了李小姐,不然,我可是再多長几張嘴,也說不清了。”風三娘扭着腰肢,風情萬種的走來,一雙水眸看着李青歌,亦多了幾分賞識,“李小姐若不嫌棄,我親自燒一桌好菜,我們一醉方休如何?”
一醉方休?李青歌淡淡一笑,不知爲何,腦子裡突然想到了之前見到赫連筠的情景,他那樣子,只怕也是一醉方休的結果吧?
“不了,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告辭。”
風三娘微微一愣,倒沒想到李青歌真是個面冷心冷的姑娘,說話直接,也不知道拐個彎兒。
不過,如此率直,正合她心,比平日裡見到的那些個扭扭捏捏、嬌柔作態的閨閣小姐,不知強了多少倍。
當即,風三娘也不勉強,只誠懇的道,“既如此,我也不便多留,但李小姐記住一句話,今日你我有緣,他日有用的着我風三孃的地方,儘管說話。”
李青歌聽她說話帶了點江湖味,不禁多看了她一眼,“好,多謝風老闆。”
“好說。”風三娘笑顏如風,“好久沒遇到這麼幹脆痛快的妹妹了,以後,可要常來我這貴得樓坐坐。”
“嗯。”李青歌實在有些驚詫於她的豪爽,真是和她那張清雅似仙的面容很不搭呢。
幾人簡單又聊了幾句,李青歌等人便打道回府了。
——
回到高府,李青歌並沒有讓高逸軒送,而是自己帶着醉兒與畫兒回到了荷香苑,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高逸庭竟然在荷香苑裡一直等着她。
“小姐,待會你可好生說話,看大少爺那樣子,像是生氣了呢。”還沒進門,翠巧便在她耳邊,小心叮囑着。
李青歌‘哦’了一聲,便走進小花廳,高逸庭正坐在椅子上,冰冷的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剛剛進來的她。
“大少爺找我?”李青歌不緊不慢的進來,坐到了他相鄰的椅子上,瞟見他桌前的杯子已然空了,便道,“翠巧,上茶。”
“不必!”都已經快喝了兩個時辰的茶了,高逸庭臉色非常難看,沉悶的聲音也流露出他此刻不悅的心情。
“你去哪兒了?”
李青歌長睫微斂,遮去眸中暗色,“出府逛了逛。”
“和誰一起?”高逸庭忍着腹中的怒火,沉聲問。
李青歌脣角劃過譏誚的弧度,“二少爺。”
原本以爲聽到這話,他會暴怒不止的,豈料,高逸庭自己都有些吃驚,聽她坦白承認之後,他心底蓄積的怒火,反倒一下子消失無蹤了。
她沒有隱瞞自己,不是嗎?
她的眼神依舊清明乾淨,神色不見一絲慌亂,她的心還是純潔的,不是嗎?
或許,她還太小,不懂男女大防,更或許,因爲那人是自己的弟弟,所以,她才願意與他親近,或許,只是當哥哥一樣——
一瞬間,高逸庭在心裡已經給李青歌找了無數借口,每一種都在說服自己,李青歌不會背叛自己。
“玩的還開心嗎?”這句話倒是出自真心的,高逸庭自己也知道,李青歌來高府這些日子,他並未過問過,心裡倒有幾分愧疚來。
李青歌漫不經心回答,“還好。”
高逸庭瞟了她一眼,但見她微微垂首,腮邊髮絲順勢滑下,遮住了她的半張臉,叫人瞧不出她此刻神情,而他,也自然而然將這歸結爲她在羞怯。
臉色總算緩和了一些,說話的語氣也柔和了許多,高逸庭又道,“二弟一年年的也大了,也有他自己該忙的事了,你若覺得悶了,想去哪兒逛,以後就說與我,我帶你去。”
李青歌先是不想聽他說話,也就沒怎麼在意,可等反應過來時,不禁一震,他這意思???
即便收羅所有記憶,也不曾聽他如此對自己說過話。
“不了。”瞬間的驚愕過後,李青歌心底冷笑,如果自己沒猜錯的話,定是知曉自己與高逸軒走的近了,高逸庭怕遭人非議,纔會如此吧?
“夏姐姐如今有病在身,大少爺有空還是多陪陪夏姐姐吧。”
如果這話是出自真心,高逸庭覺得自己聽到應該是高興的,這些天,他也在心裡考慮過打算過,他與夏之荷青梅竹馬,感情自然不必說,可與李青歌也是從小就有婚約在身,倘若她棄李青歌不顧,那麼,她的一生只怕就會毀了,試問,這天下,誰會要一個被退了婚的女人?
可是,與夏之荷的感情,他也不能棄之不管而與李青歌完婚。
所以,糾結了這些日子,他最終做了一個折中的決定,那就是兩個都娶,共爲平妻,地位相等,將來,他也會在這高府,分下南北兩院,這樣就會避免矛盾了。
可是,他想的是好,但實際上事情卻偏離了他預料的軌道,夏之荷那先不說,就李青歌這邊,似乎就不受他控制,尤其是最近李青歌與高逸軒走的很近,讓他心裡很是不快。
此刻,瞧着李青歌那淡漠的神情,他再蠢,也看的出,她關心夏之荷是假,拒絕他倒是真的!
雙手握拳,捏的生疼,高逸庭幾乎是咬着牙問的,“你看上了二弟?”
這扯的是不是有點遠?李青歌疑惑的對上他怒火燃炙的雙眸,依舊淡漠如風,“大少爺想多了。”
不是嗎?那爲何要拒絕他?
還是——
他陡然想到,是不是因爲他與夏之荷走的太近,她吃醋了?
如此一想,心思明瞭,他又漸漸平復了心緒,沉聲道,“不是最好,我只是警告你一聲,二弟不適合你,別打他的主意,不然,你會——很慘。”
招惹高逸軒會有什麼下場,她不知道,但惹上了他高逸庭,李青歌冷笑,前世今生都不會忘記。
“大少爺這話還是對二少爺說比較好,若他天天往我這院裡鑽,我能拿棍子攆不成?”
這話語氣雖不善,但到底也說明了,李青歌對高逸軒態度並不是那麼好。
高逸庭想想倒放心了不少,只道,“你只管好自己就好,他那邊,我自然會處理。”
李青歌眼簾低垂,沒有做聲。
“還有。”頓了下,高逸庭又道,“瑤兒現在怪病在身,我已經回了母親,再找幾個能幹的丫頭過去伺候,你,別去了。”
“哦?”這點倒讓李青歌意外,她挑挑眉,很難相信這是高逸庭憐惜自己,“大伯母說了,那些丫頭雖然能幹,但到底不是至親,又因大姐姐這病實在怕丫頭們背地裡偷懶耍滑,讓大姐姐受罪,這才讓我去照顧,並且,青歌也算懂些醫理——”
“讓你別去就別去。”高逸庭冷聲打斷她的話,這女人真是不討喜,乖乖聽話不好麼?枉他費盡脣舌與母親說了半天,才免去她這個差事,她倒不領情了,難道她不知曉,高雲瑤那病噁心不說,還傳染,一個夏之荷已經夠讓他操心了,他不想她再被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