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有一場惡戰,楊猛吃飽喝足之後,也早早的休息了,其他的事情,就交給了杜伏虎去辦。督標的一千多人,吃的飽睡得好,而貴州兵卻倒了大黴,一個個編木排,準備作戰的各種物事,一夜也沒撈着吃喝休息。
天剛矇矇亮,楊猛就起來,對岸的人也忙活了一夜,後半夜永昌那邊來了援兵,數千人聚集在了瀾滄江西岸的平臺上。
“今日一戰,貴州撫標鋪橋,老子帶人奪橋,杜伏虎帶一千五百督標隨後跟上,剩下的五百人殿後。
你們貴州兵的職責就是挖坑埋人,哪個敢把死人往江裡扔,殿後的督標也不要留情面,直接宰掉!
今天殺的這些人,不用驗明正身,只要是死人,就給老子埋掉,哪個敢不聽號令,被埋的就是你們自己。
吃飯!”
六千多人馬,只花了一刻鐘就吃好了飯,累餓了一夜的貴州兵,在督標吃完之後,也跟着沾了些油水,皇帝不差餓兵,今天負責埋屍的貴州兵,身上的擔子也不輕。
楊猛所屬的一千督標,整理好武器之後,就開始上山了,與山下的平地不同,越往上走霧氣越大,清晨的瀾滄江河谷,也被濃濃的霧氣所籠罩了。
一股煙火味夾雜在霧氣之中,看來對面的永昌哨練也開始做飯了。
“悄悄的上!”
楊猛低聲說了一句,一千多督標裹挾着貴州撫標的人馬,輕輕的向霽虹橋摸去。得了楊猛的吩咐。一個個督標。在河谷的大霧之中,用刀柄將鋪路的貴州兵敲暈,用破布塞住嘴巴,一個個的擺在了鐵索橋上。
西岸的聲音越來越大,看來正是吃飯的時候,藉着這陣嘈雜聲,鋪橋的人馬也在快速的前進,先用人鋪。一旦被對岸發現就用事先紮好的木排,一百多米的鐵索橋,大約半個小時,就鋪好了一半。
用人鋪橋的好處,也體現了出來,人是軟的,踩上去沒聲,對岸的人根本沒有發現這邊的動靜,再有個十幾二十分鐘,這瀾滄江的天塹。就要被踏平了。
站在二百尖兵之中的楊猛,也緊緊的握住了手裡的盾牌。現在是關鍵,只要通了霽虹橋,永昌的哨練就是挨宰的對象。
時候差不多了,楊猛的手一揮,二百督標尖兵,也輕輕的踏上了用人鋪鋪就的霽虹橋,剛剛走到江心的位置,對岸就響起了一聲呼嘯。
“衝!開炮!”
麻煩了!永昌哨練也不是肉頭,竟在對面橋頭設了暗哨,河谷的霧氣太大,楊猛率領的二百多人,上橋之後,橋身不正常的晃動,讓對方發現了敵襲。
橋東岸的四門二十四磅臼炮,幾乎是同時發威,站在橋上的楊猛,也只能大約看到西岸橋頭的火光,看位置的話這幾炮打得不錯。
“快!”
離着火光只有三四十米了,一塊塊木排,被丟到了鐵索上,但尖兵前進的速度卻讓人着急,走在濛濛的大霧之中,前方負責鋪橋的速度太慢。
對岸的一聲呼嘯之後,那邊的聲音更加的嘈雜了,大霧對楊猛和督標來說是好事,對西岸的哨練來說也是好事兒,大霧掩蓋了開花彈的殺傷力,看不到成片倒地的哨練,對面的哨練竟然開始了反擊。
“蹲下!”
對岸的槍聲一響,楊猛就意識到了不妙,距離太近,擡槍和鳥槍的殺傷力,被充分的發揮了出來,對岸的幾十把槍同時開火,走在前面的鋪橋隊,和尖兵身前的盾牌手,就倒了大黴,一聲聲慘叫之後,就是墜江的聲音。
蒙着鐵皮的盾牌,也擋不住鉛子的威力,漫天都是碎屑,有了浦橋隊的幾十個人擋着,再加上盾牌兵的阻擋,還是有些鉛子打到了尖兵身上,他們手裡的圓盾,根本擋不住擡槍打出的鉛子。
一輪槍響之後,對岸槍聲也停了下來,擡槍裝填麻煩,鳥槍的殺傷力有限,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延伸!衝!”
延伸就是炮火延伸,封鎖橋西岸的那兩門臼炮,可以幫着封鎖封鎖哨練的後路了。拖着身旁的屍體,督標的二百尖兵快速的鋪橋,前進。
“趴下!”
離西岸只有七八米了,對岸的牌樓陰影,也在大霧之中顯得有些恐怖,但更恐怖的卻是準備點燃擡槍的火把。
又是一輪槍響,好在距離比較近,擡槍的鉛子基本夠不着橋面,第二輪擡槍的殺傷力有限的很。
“列隊,開槍!打完子彈之後鋪橋!閒着的裝彈!”
五人一隊一次兩隊,柯爾特m1847,也第一次在大清的戰場上顯威,雙手擊發,左輪的射擊速度很快,三四十米的距離,正是這把槍殺傷力最大的時候。
射擊之後,將鋪橋隊的屍體附在鐵索之上,督標的二百尖兵,死了二十多個,總算是踏上了瀾滄江西岸。
“不要衝,繼續開槍!”
對面的慘叫聲越來越大,迷霧之中的慘叫也是個極恐怖的物事,到了橋頭十幾個人一排的隊伍可以擺的開了。
對岸起碼有幾千哨練,二百多人上去的殺傷力,還不如他們互相踐踏死的人多呢!開槍射擊無疑是個好法子,也能給身後的杜伏虎爭取過橋的時間。
左輪打了五六輪,一個個督標尖兵手裡就好像握着一團霧氣,冰冷的江霧覆蓋在滾燙的槍管上,激起更多的水霧。
柯爾特的有效射程是六七十米不錯,但彈丸的殺傷射程卻足有一兩百米,霽虹橋對岸的空地雖說不小,但哨練的人手也不少,不用瞄準隨意開槍,平臺上的慘嗥聲越來越大了。
隨着杜伏虎率領的人馬一個個的過了橋,尖兵們的散兵線也越拉越長。一千五百督標過了橋。陽光也灑到了河谷裡。籠罩河谷的濃霧在急速的散去,對岸的情形也能看個大概了。
橋頭的槍彈,後路上的開花彈,將平臺上哨練壓成了半月形,而橋頭除了殘肢斷體,就是汩汩流淌的血漿,臼炮加上五六輪近距離射擊,倒在地上的哨練。七八百人絕對是有的。
督標看到了永昌的哨練,同樣永昌的哨練也看到了橋頭上烏壓壓的督標,一下就來了好幾千人,簡直就是神兵天降。
急速散去的霧氣,也讓大部分的哨練看到了橋頭和後路上的慘象,橋頭還好些,大多是躺着的死人,而下山的後路上,除了血漿就是碎肉,這一幕嚇呆了大部分的永昌哨練。
“殺!殺!!殺!!!一路殺向永昌。沿路凡配刀劍、執兇器者一律斬殺!”
永昌的哨練在發愣,楊猛可沒這個心情。抽出腰間的鬼頭刀,朝着永昌的哨練一指,兩千多多督標,如虎狼一般,就撲了上去。
奪橋之戰的恐懼,兩百多尖兵,承受了九成九,兩百多尖兵心裡怕的厲害,但傻呆呆的永昌哨練,無疑是個很好的發泄對象,恐懼慢慢的被殘忍所取代,看着一個個無頭的軀體倒在自己面前,督標尖兵們心中的恐懼,被血腥殘忍所取代。
而跟在尖兵身後的八百多人,就是看凌遲看的津津有味的貨色,二百尖兵殺得暢快,他們的眼裡也露出了嗜血的光芒。
扼守霽虹橋的永昌哨練,多半都是永昌的綠營兵,這些人算是沈振達手裡最厲害的人手了,開花彈、大將軍炮,不是沒人知道,可一說出來,只能增加它的恐懼。
望着穿着號衣的一羣人,許多永昌的綠營兵,都想不出這支人馬出自哪裡,藍汪汪的大刀片,一刀下去不是無頭身,就是被劈爲兩片的殘軀,臂力、腕力超羣的督標尖兵,給永昌的綠營降卒,帶來的更多的恐懼。
面對恐懼,奮起反抗纔是最好的選擇,你越軟弱,恐懼就會越強大,它會從浪花變成海嘯,直到壓垮你爲止、壓碎你爲止。
以綠營降卒爲主的永昌哨練,被嚇破了膽,殺掉了神,可他們表現的越害怕、越軟弱,反而助長了督標的兇殘,殺人碎屍,兩千多督標走過的地方,就沒有一具完整的屍體。
跑不掉走不了,繳械投降也難免一死,面對兇殘的敵人,永昌哨練最後的一絲反抗,也拿不出了,只有幾百人冒着炮火,向山下逃去。
“通知後面的炮兵,停止開炮,炮聲停住之後,先奔永平,再到永昌,記住!凡配刀劍、執兇器者,一律斬殺。”
炮聲一停,杜伏虎帶着人,直奔永平而去,楊猛則是留下了那剩餘的一百六十多個督標尖兵,處理後事,這纔是最要緊的。
平臺上的幾千屍首,必須在林則徐到來之前處理掉,不然自己就有麻煩了。林則徐從根上算,應當是個道學夫子,這樣的殺戮,聽聽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這麼多屍首擺在當面,一般人是絕對看不下去的。
殿後的五百督標,接了楊猛的命令,驅趕着三千多貴州兵過來橋,見到橋西岸滿地的碎屍,多數貴州兵都吐了,一個接着一個,仿若傳染病一般。
殿後的五百督標比之貴州兵也好不了多少,鋪橋的幾百貴州撫標,多半被踩得腸穿肚爛,血淋淋的霽虹橋,與西岸一比,簡直就是天堂,一道道血流匯成了一條血漿瀑布,沿着橋西的石臺,在河谷上方形成了一道紅瀑,染紅了霽虹橋下的瀾滄江。
薄霧硝煙之中的將軍楊猛,還有那一百多血淋淋的督標尖兵,就像是地獄修羅一般,孤零零的聳立在血肉屠場之中。
“吐夠了,就去換橋板,將屍首擡到山下,挖深坑掩埋,弄些木桶,從江裡打水,把這處平臺給老子刷出來。”
這戰場也不是一般人能呆得住的,除了殘肢斷體,就是血腥味和騷.臭味,戰場從來就是煉獄,哪有什麼血染的風采可言。
楊猛的話,現在比聖旨都好使,一個個扛着農具的貴州兵,擦了擦嘴角的嘔吐物,就開始了地獄之中的勞作。
“處理好這邊,就沿着永平、永昌一線收屍,儘量處理乾淨了。
這邊弄好了之後,就給總督大人報捷,死傷多少人、斃敵多少人,就不要報了,只說大軍已經奪取霽虹橋就是了。”
殺了這麼多人,林則徐那邊必然要聽到一些風聲的,但大清的軍隊就是這麼個情況,殺少了虛報,殺多了瞞報,現在是戡亂,只要亂子平了,究竟殺了多少,沒有幾個會去深究的,即使要深究,這也是一筆糊里糊塗的爛賬,一人一個說法,真話就跟假話一樣,想分辨清楚,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