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沃全州,洪秀全的心氣是順了,但兩個人卻因此而發怒了,一是身在桂林的楊猛,他一句話,太平軍在廣西境內的收穫,就被颳了個乾淨,剩下的銀子雖說不少,但只要楊猛張張嘴,這些東西,也不是太平軍的。
全州一事,真是讓楊猛動怒了,雖說死的人不多,但屠城可不是個好習慣,一旦養成了,以後就會接二連三的上演,爲此楊猛也下了軍令,滇西一支三千人的新軍步卒,一支一千五百人的騎兵,一支五百人的炮隊,也在快速的向廣西行進。
全州之事,不是楊猛疏忽了,而是他視而不見,讓太平軍入湘楚之地,是必須要做的選擇,擋住他們或是滅了他們,不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但入了湖南之後,必須要看緊了太平軍。
兩湖之地,軍備鬆懈,除了省城還有些人馬之外,其他的州縣,大多是不設防的。
楊猛在桂林運作,另一個怒火沖天的人,就是湘勇的頭目江忠源了,湖南是家鄉,太平軍在廣西,走到哪裡毀了哪裡,若是讓太平軍在湘楚肆虐,很可能下一個遭殃的就是他的家鄉。
擋住太平軍,必須要擋住太平軍,江忠源是打天地會起家的,對於這些亂黨的模式,他很瞭解,大戰之後勢必心高氣傲,他要在蓑衣渡設伏,在蓑衣渡殺光太平軍上上下下,這裡面除了想立功之外,更多的還是護鄉的情節在作祟。
但只可惜。江忠源是個明白人,清軍的將官們。卻以爲這小子要跑路,欽差大人賽尚阿,馬上就要到全州了,現在跑路忒傻,所以江忠源的伏兵,也只有區區的五六百。
爲了設伏,江忠源也是絞盡了腦汁,就在太平軍攻打全州的時候。他就從各處援軍,連偷帶摸弄了幾十門火炮,蓑衣渡之後,就是湘楚大地,老鄉見老鄉,出手幫一幫,有了江忠源的遊說。附近的大戶們,也把團練貢獻了出來,加上江忠源的隊伍,勉勉強強湊足了一千五百人的大軍。
這點人,相比於太平軍,不過什一。但江忠源有江忠源的打法,蓑衣渡是必經之路,只要斷了水路,太平軍只有捱揍的份。
伐了江邊的許多大樹,去了枝葉之後。用木樁釘在蓑衣渡的東岸水中,只要太平軍過江。到了東岸,勢必擱淺,擱淺之後船隻必然聚堆,到時候這些船隻,只是火炮的活靶子而已。
根據散籽兒的射程,江忠源把擱淺的地域,設計的相當巧妙,河堤上的幾十門火炮,也是錯落有致,只要擱淺的船隻堵住了河道,無論前後,都在火炮的射程之內。
江忠源的設計還不止於此,他率練勇堵住了蓑衣渡,另外也知會了滿將和春在道州附近佈防,無論是水路、陸路,都讓江忠源給堵死了。
回師攻打全州,以及休整,足足耽誤了太平軍半個月的時間,這半個月太平軍算是浪費了,可江忠源沒有浪費,半個月的時間,足夠他在湘江東岸佈置一張鐵網了。
到了蓑衣渡,加上在全州繳獲的戰船,太平軍已經有了近百艘大船,百船過江聲勢也相當的浩大,可惜這些船隊,在江忠源的眼裡,只是待宰的羔羊而已。
重傷的南王馮雲山,被特殊照顧,安排在了第一波渡江的序列之中,豈不知這種照顧,卻把太平軍的組織部長,南王馮雲山送進了地獄之中。
眼見着船隻到岸了,卻突地擱淺,走不動也退不回,後面的船隻越聚越多,戰機已到,江忠源自然不會有任何的猶豫,一聲令下,火炮、火箭便開始了傾瀉。
沒有任何的緩衝,江船都被打被成了篩子,何況船上的人呢?第一波炮擊過後,馮雲山就稀裡糊塗的死在了船上,由於巨木的阻擋,江船即使被打的四分五裂,也沒有沉江,加上火箭,這江船隻能立在江中燃燒了。
開戰之初,太平軍就付出了血的代價,船隊之中幾乎無人存活,本來清亮的江水,都變成了紫黑色,死了多少人,沒法算計。
家屬大軍突然遇襲,太平軍將士的反應也很及時,架着江船就衝了上去,可蓑衣渡已經被江忠源弄成了一塊死敵,上多少死多少,不用短兵相接,只要一門門的點燃火炮就好了,一炮下去死一船人,基本沒什麼失誤,練勇們只要,慢慢的裝彈發炮即可。
河中巨木的阻攔,讓太平軍無法上岸,只能眼見着上去的人慘死之後,繼續往上撲。
游過去,太平軍的人不是沒想過,可蓑衣渡這邊江面平靜,底下的水流卻是極爲湍急的,下去一個就給衝沒一個,除了乘船,沒有別的路可走。
散彈的威力很強大,蓑衣渡這邊只打了半天,死傷的人數,就慘不忍睹,一下沒了三成的人馬,太平軍的隊伍也一下變得稀疏了。
危難時刻,還是東王楊秀清出力了,以剩餘的船隻結成浮橋,勉勉強強,纔算是登上了湘江的東岸,大勝一場的江忠源也沒逗留,收拾了火炮,就留給太平軍一個極度悽慘的江面,撤了回去。
與江忠源約好合力阻擋太平軍的和春遁了,但卻來了一支湖南的綠營兵,這支綠營兵,與別處的不同,這是湘西剿匪的降將,說白了就是一羣由匪變兵的貨色,聽說江忠源在蓑衣渡大勝,這些人也就有了別的想法,立功心切啊!
剛過了蓑衣渡第二天,太平軍就遇上了這支湘西匪軍,一場血戰更是太平軍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兩軍之間打的相當慘烈。
湘西匪軍,數次撤退,數次都被督戰隊殺回了戰場,來來回回幾次。降將汪典鐵不打算陪着清軍玩了,臨陣再叛。爲了活路又改投了太平軍的陣營。
這一仗打到這裡還沒結束,在一旁虎視眈眈的江忠源,可不會放過太平軍,一場接一場的血戰,太平軍的將士也不是鐵打的貨,潰散、屠戮,江忠源的湘勇損失雖然不小,可太平軍的損失更大。
除了一些護衛諸王的老班底。其餘的太平軍死了個七七八八,連帶家屬五六萬人的大軍,折損過半,只剩了兩三萬。
可戰之兵也不過三五千了,太平軍在蓑衣渡,遇到了第一個對手,這第一個對手。給太平軍帶來的損失太大,這仗打不下去了,家屬大批被殺,將士死傷過半,這就是一場伏擊、一場血戰、再加一場伏擊的結果,太平軍的戰力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麼兇悍。這一戰江忠源也打出了湘勇的名氣。
不管是軍心動盪也好,沒有再戰之力也罷,太平軍無論如何,在人數上還是佔了絕對優勢的,江忠源的那一千五百人。也就能打到這種程度了,與太平軍正面硬捍。江忠源還不傻。
三場大戰,最大的收穫就是蓑衣渡的伏擊戰,近百船的人,生還者屈指可數,這些船上也冤死了無數的太平軍將士和家屬,只能瞪着眼等死,江船擱淺,散彈如雨,蓑衣渡一場伏擊,這江忠源也算是爲全州城報仇雪恨了。
仗只打了三天,太平軍上下像是被詛咒了一般,即使遇上綠營兵也會死傷慘重,打不下去了,不能再打了。
江忠源的敵人,就是太平軍的朋友,江忠源以剿滅天地會起家,這次天地會卻大勝了江忠源一場,他們給太平軍點撥了一條路,一條越過黃華山直通道州的山路,太平軍藉此逃出生天,江忠源的鐵網因此漏洞百出。
一飲一啄皆由天定,這話楊猛雖說不信,但他信因果,有因便有果。太平軍回師屠城,讓江忠源抓住了機會,一句重創太平軍,現在的太平軍還有幾分戰力,就不好說了,很可能遇到普通的清軍,也會一觸即潰的。
江忠源雖說是個人才,但心還不是鐵石,他若是把天地會的人,殺個乾乾淨淨,太平軍只能在湘江東岸引頸就戮了,敵人殺不乾淨,即使是一兩個人,也能給你把天捅破,江忠源雖說立了大功,可是依舊讓太平軍竄入了湖南,天下震動了。
太平軍攻打廣西省府桂林,撤圍之後北上湘楚之地,這下簍子捅大了,賽尚阿是咸豐帝一力舉薦的,有了之前花團錦簇的摺子,賽尚阿總算沒被一擼到底兒,只是連降四級,留在軍中效力。
倔驢向榮,也是被拔了頂戴,留在軍中效力,對此向榮也早已習慣了,廣西剿匪一年多,他來來回回被降職升職七八次。
這事兒到這裡還不算完,太平軍竄入湖南,天下震動,爲了安撫其餘地方的百姓,咸豐帝也打了一張親民牌,弄了一份罪己詔,來糊弄老百姓。
勞師糜餉、挫師折將、日久無功,這些話說的再漂亮,悔罪的話說的再感人,也解決不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太平軍攻入湖南的事實。
道州幾乎是不設防的,太平軍的殘兵敗將,輕易的拿下了道州,歷經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劫難,太平軍的運氣也來了,全軍上下已無再戰之力,洪秀全也發現了自己的危局。
太平軍在蓑衣渡是被天地會救得,天地會的出現,也給了洪秀全一個新的思路,反清反滿!這比拜上帝會的影響大多了,這個綱領一出臺,短時間之內,太平軍就在道州擴軍兩萬。
湖南沒有楊家的武莊、田莊,傳播理教的隊伍,也沒有走進湖南,大多數的苦哈哈、老百姓,都是掙扎在死亡線上的,不談教義談反清,可不是從者如雲嗎?
兩萬啊!這兩萬人不是老弱婦孺,而是能拿着刀槍殺人的兵卒,之前的太平軍,靠着一萬多可戰之兵,就縱橫了整個廣西,一下擴軍兩萬,剛剛歷經厄運的太平軍,怕是要轉運了。
而厄運開始往大清朝廷的頭上轉移了,擴軍之後,就是休整練兵,蓑衣渡一場大敗,打的太平軍上上下下,人人悲慘個個思鄉。
太平軍的原班人馬,多是兩廣的百姓,一入湖南,風土人情都不同了,話聽不懂,飯吃不慣,一個個苦哈哈到了別的省份,就跟到了國外一樣,不適應的人佔了絕大多數。
許多老將都吵吵着要帶着兩萬新募的將士打回兩廣,可剛剛經歷了蓑衣渡一場敗仗,對於清軍的戰力,太平軍剩下的五王,也有些二心不定了,廣西境內連皮帶毛差不多有十多萬清軍,這次打了湖南,只怕湖南各地的兵馬也要聚在一起了,回師兩廣危險太大。
想起桂林的那一幕幕,洪秀全的心也被新募的兩萬兵卒,弄得越來越高,長沙,是個不錯的目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