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猛手裡的這些三磅炮,幾乎都是精工製造的新貨,那些老舊的早就被賣了出去,烏油油的炮身,鍛鐵的炮車,看着就讓人歡喜。
左騾子在炮兵的指引之下,一一看了三磅炮的構件和用法之後,也是頻頻的點頭,左騾子本想改造一些劈山炮的,但與這三磅炮的瞄準、調節系統一比,他那些東西,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來之前,左騾子確實想從楊老三的手裡,弄些火炮,嶽州一戰,左騾子也早就發現了臼炮的缺點,這物件不能打近處的東西,只能打遠處,這不遠不近的射程,左騾子是不怎麼看好的。
開花彈威力雖說不小,但造價肯定不低,那錚亮光滑的炮彈,怕是自己造不出來的,買炮彈,這打仗的時候,山高水長的,沒了炮彈還能等着現買?
試炮的結果,自然讓左騾子很滿意,這勞什子三磅炮的威力,都趕上兩千斤的鐵炮了,彈丸的大小也差不許多,最關鍵的是這三磅炮輕啊!
據那炮兵所說,這加厚炮膛的三磅炮,也不過四百多斤,算是純鐵的炮車,最多也就六七百斤,與兩千斤大鐵炮相比,這三磅炮無疑是極好、極好的。
看着左騾子歡喜的樣子,楊猛卻很無奈,這就差距啊!兩千斤的生鐵炮,若是加上炮車的話,野戰的速度,比爬都慢,這些三磅炮,不管是威力還是射程,都是列強各國淘汰十年的貨色了。即使偶有裝備,怕也是山地作戰用的。
兩千斤!二十四磅銅製長炮的重量。三十二磅榴彈炮的重量,這兩樣火炮,雲南和廣州都能量產,威力和射程,與萬斤鐵炮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至於十幾噸的岸防炮,怕是大清的官員,想都想不出威力有多大。
“三爺!就是這個了。只是這價錢……”
左騾子也知道,既然楊老三說了錢的事兒,怕是不會白給的,但一千五百兩,可是大價錢吶!
“價錢麼?賣給你一千二百兩也成,但你要是賣給曾滌生的話,少了一千八百兩老子不幹。六百兩的差價,取六成還你在嶽州城欠下的債務,剩下的四成,當做楚勇的軍費!”
這買賣對楊猛來說,一千二百兩絕對的賺翻了,現在這三磅炮的價格。怕是隻有二三百兩了吧?
無論是曾滌生的湘勇,還是左騾子的楚勇,五百門總要購置吧?說不定朝廷那邊動一動,一兩千門也不在話下,賺回扶持左騾子的成本。也夠了!
“三爺,能不能先賒賬呢?”
“你給老子滾蛋!你問問哪一個商家敢把賬賒給丘八?開什麼玩笑?賒賬?你怎麼不去死?一份價錢一分貨。少了一分銀子,門兒也沒有。
不過聽說曾滌生髮達了,你倒是可以走走他的門路,這樣吧!白給你二十門當做起家的本錢了,買賣做成什麼樣兒,自己弄去吧!”
幾百門三磅炮,楊猛現在還真不怎麼在乎,不過是幾十萬兩的買賣,做不做都差不多,但左騾子這邊要給他立下規矩,不然這貨可是個黑心腸的犢子,坑自己成習慣可不好。
“那三爺,能不能給季高指條財路呢?”
雖說做了湖南的布政使,但左騾子可知道現在的湖南有多窮,就是刮乾淨了各地的府道州縣,怕是能有個百萬兩銀子就到天了,這些銀子,可不是隨便能使喚的,各地大小官員的俸祿可都在裡面呢!
“嘿嘿!有這樣的問題你不早說,這樣吧!三爺就受累,多給你指幾條。
糧食買賣,不用我點撥你了;火炮、火槍,你就做個左扒皮就是了;至於別處的財路。
第一個,你不是要練楚勇麼?曾滌生招的是農家子弟,你就招富家子弟,這富家子弟有錢吶!現在誰家沒三五個兄弟呢?
兄弟多了,總不能一人一份家產吧?讀書,還得看天分的,那些個五大三粗不務正業的富家子,不正是當兵的好材料嗎?
你想吶!你這一個師爺都能打仗打成布政使,你要是拿着這個說話,是不是許多人要踊躍參軍呢?告訴他們,一人帶十個壯丁,看家世,這銀子也得給吶!
小富之家,帶個三五十兩,三五百兩的;大門富豪,怎麼也得三五千,一兩萬吧?給錢你就許官職,這帶兵打仗,總要死人的,實在不成器的那些,找個差事弄死就是了。
這大門大戶的子弟,加上他們帶來的壯丁,你這楚勇,三五個月,就能成千上萬。
如今曾滌生在練兵,你也趁機練兵,我給你的那兩千底子,三個月之內,保證把他們練得比湘勇強!
這湖南的大戶多吶!別說三五十萬兩,所不定你就能撈個百八十萬呢?
這些富家子讀過書,腦瓜子比一般人好使,打仗打的是什麼,就是三個字:反應快!
先讓曾滌生在前面打生打死,等你練成了楚勇,這曾滌生怕是要受挫了,正是你發力的好機會!”
招富家子弟參軍,楊猛也是有算計的,左騾子投到了自己的麾下,那他就該出頭團結一個階層,富家子弟參軍,可不是玩笑話,楊猛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富家子弟吃得好、讀過書,身強體壯、腦子靈,可不是最好的兵員嗎?
再者就是納捐參軍一事兒,也是行的通的,前有江忠源,後有左騾子,當兵打仗能做官,這是毋庸置疑的,左騾子還被賞了一個進士的身份,科舉考試都不用參加,就能做官,何樂而不爲呢?
至於曾滌生,打石祥禎這類物件還成,真要是遇上了石達開,他就知道什麼叫做書生帶兵誤國誤民了。
“這也成?”
聽了楊老三的說法。左騾子在心裡就豎起了大拇指,這貨真是不好對付啊!曾滌生爲了募勇。那是廢了不少氣力的,自己要真是按着楊老三的說法,短期之內募兵過萬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至於楚勇,朝廷那邊巴不得呢?會湖南之後,他就上摺子,只怕朝廷比他都心急。
“怎麼不成?你就是典範!明着告訴他們,會武藝讀過書有錢的,參軍就能當官。當然也就領個十個八個人的小隊長,給的錢越多,這官職越大,十萬兩給個參將,三十萬兩給個副將,五十萬兩做營官,一百萬許他個總兵官!
你帶着楚勇打仗。這軍功是少不了的,什麼狗屁參將、副將、總兵官之流,還不是手到擒來?
做文官,十五萬一個實缺知縣,四十萬一個實缺知府,再往上你就做不了了。這事兒也好辦,打到哪裡,哪裡就缺官,不缺的話,你讓楚勇扮作長毛賊弄死不就成了?
記住!這價錢就要往高裡要。能多不能少,告訴他們。交了錢就是你左騾子的嫡系人馬,江南身家百萬的人可是不少,你就等着發財吧?”
這話說的就有些僭越了,但無疑是個發財的妙法,左騾子的頭微微一點,算是認同了這個法子,他左宗棠的心意就是做封疆,雖說大清朝廷遇上了楊老三,但先過過封疆的癮也未嘗不可。
“還有別的嗎?”
“當然了!你做的不是布政使嗎?想來湖南一省的貪官是不少的,組織點黑材料,弄他個滿門抄斬,剩下的財物充軍餉不是發財的門路嗎?
這黑材料,你要是弄不了,老子也能出力,但這分潤的事情,就得說道說道了。
我派人弄材料,五五分賬,若是我的人下黑手,三七開!
湖南的貪官不少,退下去的、在任的、獲罪的,這些人每個的身家都不下萬兩,一個一萬,十個十萬,一百個就是一百萬,湖南刮地三尺的官員,何止數千,大金窖吶!”
這主意毒啊!這麼做,是能發財,可得罪的人也多啊!這事兒做了等着上崗的候補得拍手成快,可他左騾子還要不要混官場了呢?
“三爺,這個恐怕不好吧?”
“怎麼不好?記住!你左騾子是朝廷提拔的,管你心裡怎麼想,起碼面子上要一心爲朝廷着想,殺貪官就是爲朝廷着想,黑材料弄的惡毒一些,朝廷不會弄你的,再說你手裡不是還有支楚勇嗎?
現在的朝廷得巴結你左騾子的,等到曾滌生大敗之後,更是如此!爲了楚勇,爲了湘人的悍氣,怎麼不去做呢?”
親近朝廷就能在官場站得住腳?楊老三這話有些太過想當然了,朝廷的官員,從上到下哪個又不貪呢?
不說別的,單是那些冰敬、炭敬就是厚厚的一層油水,單靠養廉銀子,連個幕客都請不起啊!自己做幕客,那一年也是千餘兩銀子的,朝廷給的那份兒,一品大員也僱不起幕客啊!
底下的就更不必說了,大貪吃小貪,小貪吃百姓,數數這大清朝,恐怕最清廉的官員,就是那批翰林之類的京官了,不是他們不想貪,而是沒有路子貪。
“三爺,水至清則無魚,貪官未嘗不是能吏!”
左騾子的話,這麼說就有些牽強了,在楊猛看來,這就是習慣問題,千百年間,這已經成了習慣,殺的人少了怕是改不了的。
“哼哼!做不做由你!但在老子這邊,你最好別這麼幹,五十兩殺頭,五百兩滅門,貪夠了五百兩的,在老子手裡想做人都難,想想他們的家眷,貪官的女眷,是老子唯一不保護的,任下面的人怎麼折騰他們,都沒錯!
老子對付貪官和他們的家人,手段相當的殘酷,湖北的官員你知道吧?老子手底下的兵將,可是最願幹這種事情的,百無禁忌!
養一支軍馬,從武器裝備到馬匹,花費的可不是一個兩個,曾滌生那邊的湘勇,現在差不多快三萬了,他在幹什麼?
他在精簡兵員!爲什麼,養不起啊!曾滌生的湘勇,月俸是多少,你定的,應該不會忘記吧?五兩銀子,三萬人一月就是十五萬兩,加上吃喝,一月不行不動二十萬兩。
曾滌生在衡陽建了船廠,船是在建了,可火炮呢?出湖南打長毛,首戰就在田家鎮,無炮怎麼打水戰?
百十艘戰船,三四百門火炮要的,按着朝廷鑄炮的價格,也得二十多萬,買老子的三磅炮,五六十萬兩!
你那楚勇,我也只做前期,我給了你三千人馬的裝備,剩餘的就是你自己的了,楚勇的餉錢要高,不說十兩,八兩也得給!
一萬人一個月連吃帶喝加上軍餉,十二三萬,後續人馬的武器裝備,老子的大刀片,一把五十兩,一把洋槍二百兩,你差七千人,買刀三十五萬,買槍一百四十萬。
這都是小錢?不用老子的刀槍,就是買槍頭、買硬木杆,也是三五萬兩銀子,但這樣的兵,你敢拉着跟長毛賊玩硬的?
一邊練兵,一邊看看曾滌生的遭遇吧!不是老子危言聳聽,這老小子不聽話,接下來就要吃血虧!”
將該說的說完,給了左騾子十門三磅炮,楊猛也不留客,直接就把他給趕出了武昌,現在楚勇的事情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