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格林沁逃離津口,理由也是充分的很,整軍再戰,爲了矯飾罪責,僧格林沁隱瞞了英法洋夷數萬大軍登陸津口的消息,只是說有一部洋夷軍隊登陸北塘,爲保京畿安穩,他退回張家灣整頓防務。
津口與京師近在咫尺之間,僧格林沁的摺子,就這麼糊弄了朝廷,僧格林沁覺得,他還有再戰之力,整合張家灣的數萬人馬,應該可以擋住洋鬼子的攻勢。
但這樣的底氣,僧格林沁究竟有沒有,誰也不知道,大沽防禦戰是僧格林沁主導的,火器的威力,他恐怕比誰都清楚吧?
用拿着大刀長矛的綠營兵、京營兵,以及提着馬刀蒙古馬隊,對抗火槍、火炮,作爲一軍之主將,僧格林沁應該有所覺悟的,他最好的選擇是請肅順的三千火槍兵,或是裝備了西洋火槍的火器營出手襄助,爲了矯飾罪責,陷數萬大軍於險地,過分了!
英法聯軍不會因爲攻擊津口而延遲,也不會因爲京師沒有防備而延遲,英法聯軍的策略很簡單,就是那裡有軍隊防守就攻打那裡,不熟悉地形,潰退的清軍,自然會引着他們到達清國的京師。
自軍糧城開始,英法聯軍就不殲滅沿途的清軍了,總要留下一批逃兵,這些逃兵帶着英法聯軍,慢慢接近了僧格林沁防守的張家灣附近,這裡已屬京畿之地,張家灣往北一點就是定福莊,而定福莊有座齊化門,這齊化門在現在叫做朝陽門。這裡已經算是京師了。
如今的僧格林沁也是退無可退了。再退就是定福莊、八里橋。再退就是紫禁城了,退到了紫禁城,若是皇帝被俘,大清也就完了,滿蒙不分家,大清完了蒙古也就完了!
僧格林沁的蒙古馬隊,那都是精選的草原好漢子,面對英法聯軍他們沒有畏懼。在僧格林沁的催促之下,這些蒙古漢子,帶着祖先的榮光,直奔英法聯軍而去。
若是退到四百年前,這麼打無疑是不差的,當年成吉思汗就是靠着蒙古鐵騎打到了多瑙河,可今時不同往日,四百年前的舊事拿出來已經壓不住人了,韃靼鐵騎的威名雖大,但打不過英法聯軍手裡的新式槍炮。
對於這批悍不畏死的韃靼鐵騎。英法聯軍也拿出了足夠的尊重,數百支康格列夫火箭。就是英法聯軍對僧格林沁蒙古馬隊的尊重,與楊猛練就的騎兵終日在槍炮聲中受訓不同,蒙古馬隊的訓練還是以冷兵器作戰爲主的。
突兀出現的呼嘯聲、爆炸聲、以及滿眼的火光,對馬匹來說,對結成軍陣的馬匹來說,無疑是最大的殺器,混亂瞬間席捲了僧格林沁那羣悍不畏死的同族,這樣的結果,對英法聯軍來說無疑是個天大的驚喜,接下來就是有序的裝彈,慢慢的屠殺了。
慘敗,第一陣就是慘敗,上去的幾千蒙古馬隊,在槍炮聲之中,完全沒有馬上寵兒的樣子,而英法聯軍則是在從從容容的瞄準發射,跟實彈射擊沒什麼兩樣。
變起倉促,這兩天習慣了敗退的綠營兵和京營兵,不能僧格林沁下令,果斷的選擇了敗退,潰敗由此開始,除了死傷了千餘蒙古騎兵之外,僧格林沁的三萬多大軍,連一個時辰也沒守住,直接敗退到了京師八里橋附近。
僧格林沁的人馬敗退到八里橋,也就什麼也瞞不住了,英法洋夷數萬大軍,攻至京師的大門口,皇帝和朝臣竟一無所知,得了京營的戰報,坐在龍椅上的四色棍,臉色忽而紅潤忽而蒼白,雙眼也瞬間佈滿了血絲。
“僧格林沁都不能用了,朕還能指望誰?天殺的僧格林沁,悔不聽楊三哥請殺僧格林沁之言啊……咳咳……”
怒罵之後就是劇烈的咳嗽,突地星星點點的鮮紅,出現在明黃的龍袍之上。
“見紅了,大事不好,快請御醫、請鹿血!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如今的京師,還有肅順的火槍隊,派他過去或可擋一擋洋鬼子的兵鋒,擋住了之後,再做計較不遲!”
自年初,皇帝就有了咳血的毛病,但從沒像今天這般,遍灑鮮紅,這是急怒攻心之兆,一旦這個時候皇帝沒了,這大清可真要亡國了,最近也是病體纏綿的彭蘊章,急促促的勸解着四色棍,這江南打洋鬼子容易的很,僧格林沁之前在大沽口也是大勝而歸,怎麼這次就擋不住了呢?按說僧格林沁手底下的人馬也是不少的,難道真如聖上所言,這僧格林沁靠不住?
一片片的野草,不僅在彭蘊章的心裡生根發芽,周圍的朝臣哪個又不是呢?無論是江南還是之前的大沽,打的都是順風順水,怎麼突地就不成了呢?
英法聯軍,不斷的戰鬥不斷的休整,一步步又接近了僧格林沁駐紮的八里橋附近,在不熟悉的地形作戰,穩紮穩打無疑是最快速也最有效的戰法,熟悉戰爭的英法聯軍,第一時間就拿出了最有效的戰法,雖說打得是突襲戰,但穩紮穩打並不影響聯軍的推進速度。
八里橋,已經是僧格林沁的最後防線了,退無可退,爲了應對英法聯軍的槍炮,僧格林沁也拿出了肚中不多的應變之法,以營中的鳥槍、火炮,短時間之內讓蒙古戰馬稍稍熟悉了一下槍炮聲,這樣的應對勉強也算是及時了。
但蒙古漢子們即使再英勇,戰法不對依舊是送死而已,蒙古鐵騎,在正面衝鋒上本就沒有優勢,他們的戰法應該與當初入關時的八旗兵一樣,襲擾作戰。
一片片的分割包圍敵軍,一點點的拖垮敵軍,正面衝鋒,本就不是蒙古鐵騎的強項,更何況面對成千上萬的火槍、火炮呢?
雙方在八里橋開戰,戰局卻與之前一樣。一隊隊衝上去的蒙古鐵騎。連人帶馬倒在了衝鋒的路上。一隊隊的綠營兵、京營兵、八旗兵,鼓起了最後的勇氣,卻在炮火與散彈之中倒下。
蒙古鐵騎衝的急、衝的快,給英法聯軍的威脅不小,但也只能是威脅而已,開戰僅一個時辰,僧格林沁手中就無兵可用了,三萬多人的大軍。僅僅支持了不到一個時辰,所謂英勇、所謂無畏,那都是扯犢子的物件,簡簡單單兩個字就能形容,這些人就是在送死!
大敗之局,僧格林沁已經膽寒了,指揮蒙古馬隊的勝保也多少受了些傷,戰局已經難以支撐了,除了逃遁,再也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英法聯軍的步步推進。蒙古鐵騎和官軍的血肉之軀,爲肅順那三千人馬的到來。贏得了寶貴的時間,雖說訓練的時間不長,但肅順的八旗新營,也學會了開槍,也學會了規避,同樣也簡單的學了一下築造工事。
臨時挖掘戰壕,已經來不及了,作爲滿員之中不可多得的人才,肅順的應對比僧格林沁得體了許多,將人馬的屍體堆成防線,三千人的隊伍,付出了幾百人的死傷之後,硬生生的在八里橋阻住了英法聯軍的勢頭。
“僧格林沁,你怎麼打的仗?”
作爲宗室,肅順可不給僧格林沁這個科爾沁親王面子,滿地的屍首,血流成河的戰場,大體的戰況,肅順已經從敗軍口中得知了,三萬人馬竟支持不了一個時辰,而他手裡的八旗新營,僅付出了幾百人的死傷,就拖了英法聯軍兩個多時辰。
如今已經入夜了,謹慎的英法聯軍選擇了安營紮寨就地防禦,肅順騰出了功夫,自然要找僧格林沁興師問罪的。
“肅順,你是什麼東西,老子的人馬傷亡殆盡,老子不是沒有出力!”
這人丟的有點大,他科爾沁親王僧格林沁,萬餘蒙古鐵騎,綠營兵、京營兵、八旗兵加在一起兩萬餘,一個時辰的大戰下來,能攏起來的,三千不到,仗打成這個樣子,已經算是全軍覆沒了,這時候這景象,那還有什麼涵養可言吶!
“滾!滾蛋!沒用的王八蛋,早些年你怎麼不死在你額孃的肚子裡呢?
蒙古廢物!”
仗打成了這樣由不得肅順不怒,八旗的爺們可都在京師呢!一旦讓洋鬼子打進了京師,八旗的臉丟盡了,八旗的人也會死絕的!
“找死!”
肅順罵的委實有些難聽了,僧格林沁哪能受得了這個,抽出馬刀就要跟肅順火併,沒想到肅順一揮手,幾桿洋槍就通到了僧格林沁的臉上。
“把人馬留下,你僧格林沁,滾!趕緊滾蛋!不然宰了你!”
肅順真是有心宰了僧格林沁,但僧格林沁終是科爾沁親王,殺了他,就怕蒙古那邊出岔子啊!
趕走了僧格林沁,肅順也給京師那邊發去了急報,洋夷非是不可敵,而是僧格林沁太過廢物,調一萬京營人馬,配上洋槍和彈藥,他肅順可以剿滅這支打到京師門口的洋鬼子。
飛馬急報,連夜調兵,大清帝國的效率也跟迴光返照一般,高的離譜,一隊隊的京營人馬,一箱箱的西洋火槍,一個勁兒的運往八里橋前線,兵臨城下,大清終是拿出了一個大國該有的氣魄,一夜之間在八里橋附近築起了防線。
藉助河道,肅順的人馬也算門前有道天塹,土牆、壕溝、兵壘,連夜趕工的玩意兒,雖說不怎麼堅固,但還是有些防禦力的。
謹慎的英法聯軍,給了肅順好大的底氣,但底氣這玩意兒,終是沒多大作用的,三五個月訓練出來的新兵,終是不敵英法那些久經戰陣的老兵。
肅順的人馬在八里橋堅持了五天之後,防線開始被英法聯軍突破,雖說陣地仍在,但作爲主將的肅順知道,自己笑看洋鬼子了,這樣的大戰再持續個十天半月,他的人馬也會被打光的。
八里橋即將大敗的戰報傳回京師,四色棍連同一干朝臣再也坐不住了,如今這局面,看來只能巡狩木蘭了。
“陛下,江南楊部堂請旨進京勤王,楊部堂有言,只要朝廷允了,兩日夜,蘇浙勇營連同滯留在蘇浙的八旗新營即可到達京師!”
彭蘊章也是被逼急了,京師陷落在即,楊老三的這個摺子,無疑是京師的救命稻草。
前些日子剛剛吐了血,面色青白的四色棍,也猛地抓住了這根救命稻草,如今跑都不是辦法了,僧格林沁一戰丟了三萬人馬,肅順那邊一萬五六千人,打了五天,一天死傷千餘人,即使跑到了熱河,跑到了木蘭,恐怕也擺脫不了洋鬼子的追擊吶!
這局面只能議和了,僧格林沁都不能信,這滿朝的官員,恐怕只有楊三哥可信了,現在看來只有楊三哥是爲了大清着想,爲了他奕詝着想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