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興和許江等人都對趙一德的過人膽色和冷靜機智暗自喝彩,殊不知趙一德此刻在同李紹同對峙時心裡卻是如是想着,反正老子替路大扛下了這一腳,這個刑警大隊長估計是保不住了,光腳不怕穿鞋的,老子還怕你這個縣委副書記幹鳥,以後平民老百姓一個,你這個縣委副書記又能拿我怎麼着,老子今天就跟你幹上了。
若是陳興等人知道趙一德此刻的想法,恐怕都得搖頭苦笑,至於路鳴,此時站着不動,唯有那狠狠踩着地板的雙腳幾近將瓷磚踩碎暴露了路鳴此刻心裡的不甘、憋屈和憤怒,讓自己的下屬出來替自己頂槓,他路鳴不是這樣的縮頭烏龜,但此刻,他不得不嚥下這苦水,就算他不甘願當這縮頭烏龜,今天也只能忍着。
趙一德已經站出來將事情攬下,他如果還自己跳出來,只會讓事情更糟,到時候不僅他的責任逃脫不掉,趙一德還得擔個無組織無紀律的罪名,兩人都得受處分,還不如干脆保持沉默,趙一德的目的就是要替他保住這個局長的位置,路鳴明白對方的苦心,縱使他心裡不願意自己的屬下替自己犧牲,但這會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他保住這個局長的位置,就能夠跟局裡的那個內賊好好鬥一斗,那樣纔有希望將其揪出來。
“趙一德同志,你確定那一腳是你踢的?”汪東辰擡頭望着趙一德,這是他第一次出聲,有意拿自己縣委書記的威嚴來壓迫趙一德。
“汪書記,是不是我踢的難道我這個當事人會不知道嗎,腳長在我身上,從我腿上踢出去,我當然能夠確定是我踢的。”趙一德心裡罵着汪東辰死老頭子,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原本他好好回答個確定兩個字也就是了,偏偏要繞着彎子回答,話裡不無諷刺汪東辰的意味,而在座的各位常委,望向趙一德的眼神古怪自是不用提了,這個刑警隊長已經有些失心瘋了,陳興瞥了汪東辰一眼,看到汪東辰在趙一德身上吃了癟,陳興心裡暢快不已,強忍着笑意,佯裝嚴肅。
“各位,既然犯人是被人害死的,那跟路鳴同志就沒有半點關係,而且趙一德同志也已經證明犯人死前那一腳是他被動甩出去的,我想趙一德同志的動機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只是被動的想要掙脫,非主觀意願,所以我認爲趙一德也不能算是有大過錯,何況昨天已經對他做過處分了,沒必要在這件事上再做計較,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揪出殺害犯人的真兇,只要早日破案,向社會公佈案情,相信民衆會理解的。”許江適時的出聲爲路鳴開脫,反正趙一德也把該扛的扛下了,最重要的就是要保住路鳴了,至於趙一德,許江連帶着維護,相信幕後之人的真正目標不可能是他,汪東辰眼裡更是不會去真正的在乎一個小小的刑警隊長,說不定趙一德這般胡攪蠻纏一番,還能平安無事。
“不錯,我覺得現在最要緊的是查出殺害犯人的真兇,路鳴同志既然沒有踢過犯人,也沒必要糾纏這個問題了,現在外界都對縣公安局產生質疑,輿論大肆討伐,我們縣裡的領導更應該在這時候給予公安局信任,如果怕時間拖得太長導致輿論對我們不利的話,可以給公安局一定的破案時間,相信路鳴同志不會讓我們失望的。”紀委書記周正也開口了,這個時候,他選擇支持路鳴,周正沒有傾向哪一方,他既不是汪東辰陣營的人也不是陳興陣營的人,周正只是憑着自己對事情的初步瞭解後,站在理性的角度去做出自己的選擇。
“不錯,我贊成周正書記的意見。”縣武裝部長陳興河同周正是一類人,兩人都就事論事,不參與任何派系鬥爭,但兩人此刻的態度無疑是對路鳴有利的。
汪東辰眉頭不知不覺間又輕蹙了起來,整件事因爲被趙一德意外插了一腳而變得失去了控制,縱使他明明知道趙一德是替路鳴頂槓,但他不能說自己百分百確定趙一德就是頂槓的,否則就像是趙一德剛纔反駁李紹同所說,他同公安局內部那個將監控錄像帶盜走的人有關係,汪東辰不敢將這樣的屎盆子往自己頭上扣。
李紹同此刻就噤聲了,趙一德反將了他一軍,李紹同無以爲辨,胸口這口氣憋得夠嗆,偏偏無法發作,他還真不敢確定那一腳是趙一德踢的還是路鳴踢的,他只是想借此事興風作浪,將路鳴這個局長拉下馬來,斬斷陳興的一大臂助,至於誰偷了那監控錄像帶,李紹同跟此事一點關係都沒有,而汪東辰,李紹同悄然的瞥了對方一眼,兩人在這件事上很有默契的保持態度一致,但汪東辰在整件事中起着什麼作用,李紹同心裡不無猜疑。
常委會草草散場,趙一德跳出來頂槓,一下將汪東辰的計劃攪亂,路鳴一下子跟事情撇清關係了,至於趙一德甩了犯人那一腳要不要再做處分?汪東辰顯然是對趙一德這個小人物不感興趣,最後周正和陳興河的提議竟然得到了通過,限期要求公安局破案,而路鳴則躲過了這一劫,趙一德僥倖過關。
看着汪東辰和李紹同面色不快的離開會議室時,陳興臉上終於露出了笑意,衝路鳴和趙一德點了點頭,隨後就離開了會議室。
少頃,幾人就一起出現在了陳興的辦公室,這次連政法委書記許江也在,許江不無慶幸的說道,“今天是涉險過了一關,一德表現的不錯,應該給予表揚。”
“不錯,要不是一德的機智,路鳴你這次還真危險了,一德最後沒事,也是大幸,我看今天汪東辰和李紹同是憋足了勁要處分路鳴了,卻沒想到一德你會跳出來頂槓,兩人估計氣得不輕,最後都黑着臉離開了,這板子沒打到路鳴身上,你看他們連是否要再處分一德都懶得討論了。”陳興笑着點頭,今天趙一德也真是誤打誤撞,若不是在常委會上察覺到路鳴一些細微的神色變化,知曉路鳴一開始也不知道趙一德會這樣做,陳興還以爲路鳴和趙一德是來之前就商量好的,誰知道竟會是趙一德自己的主意。
“這小子嚷着要跟我上常委會,我還以爲他想去見識一下呢,誰知道竟然給我來了這麼一手,剛纔聽到一德替我頂槓,我也是死命的憋着,就怕自己忍不住出來糾正這臭小子的話,幸好還是忍着了,雖然當了一回縮頭烏龜,但能有這個結果,當這一回縮頭烏龜也值了。”路鳴搖頭笑着,看向趙一德的眼神裡又多了幾分親近,共患難過的關係是更經得起考驗的。
“幾位領導都快別誇我了,要不然我待會連走路都要飄起來了,今天我只是想着要替路大保住這個局長的位置,在常委會上站出來後,您們都不知道,我腿都有點軟了,後來汪書記和李書記質問我,我就索性破罐子破摔,哪裡是什麼機智的表現。”趙一得自嘲道。
“不管怎麼說,眼下這個難關是度過了,下午你們要召開新聞發佈會,跟媒體記者好好通氣,犯人的死因就乾脆對外公佈,這樣才能爲你們自己爭取輿論的時間,反正你們公安局現在也處在風口浪尖上了,外界對你們公安局的質疑也不差這一件事,你們想盡快替自己正名,就是要揪出真兇,這樣那隻幕後黑手也使不出什麼手段了,而且經過今天這麼一出,相信對方怕是要自亂陣腳了。”陳興沉思着,在輿論兩字上作着思考,猛的拍了下手掌,笑道,“看來這兩天我們是被那幕後黑手打得措手不及,以至於我們也都有些頭懵了。”
“怎麼,陳縣有何妙招?”路鳴眼睛一亮。
“那幕後黑手既然想到要借輿論的力量來給我們施壓,我們幹嘛就不能反借輿論的力量去將這潭水給攪渾?”陳興眼中盡是笑意,看了路鳴一眼,“路鳴,你別忘了你們調查這個案子還是爲了配合誰來着,省報的記者,難道你們就將這麼好的資源給棄而不用嗎。”
“對呀,我怎麼沒想到這個,要不是省報的記者要去深挖什麼塑料廠廢水污染背後的黑幕,哪裡會生出這些事,說起來這省報的記者要是不在這時候出點力,那可就說不過去了。”路鳴同樣是笑着點頭。
“晚上我約江楓出來坐一坐,她這個省報的大記者要是不肯出力,那也別指望我們給他們獨家消息,哼哼,她可是還想着要繼續挖掘陳全青僱傭打手報復舉報者背後的黑幕呢,要是不借助我們地方政府的力量,就靠她們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記者還不知道要折騰到什麼時候。”陳興笑着摸出手機就給江楓打了過去,他和江楓當時是有君子協議的,如今出了這事,江楓不出點力他也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