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見到一階的妖,自然是想都不用想,馬上就要溜之大吉。他形同青蛙一樣的身影一躍竄上附近的高樓,然而陸蘇的速度更快,他凌空抓住男人,朝身下一按,兩人一起從高空墜落,巨大的衝擊力讓地面裂開,四周的汽車一起發出警報,寂靜的街道被刺耳的噪音充斥。
男人被砸得頭暈眼花,他一張嘴,甩出長舌頭,像鞭子一樣打向陸蘇有面部。陸蘇向後閃躲的同時,男人從地上跳起,心想跑是跑不贏了,乾脆拼了。
他的腦袋一甩,那遊蛇般的長舌頭便向着陸蘇纏過來,帶着粘稠的音效結結實實地把陸蘇纏住。
“一階也不過如此嘛!我的舌頭你要怎麼抵消。”男人笑着說,聲音當然還是不清晰的。
但這時他才發現,陸蘇被纏住的時候用雙手擋在了臉前,他反手一抓握住這條長舌頭,身體向後一躍,然後猛力一扯,舌頭居然被拉到了極限,男人像風箏一樣被拽了過來,重重砸在地上。
當他眼前的小星星消散的時候,只見陸蘇手裡握着一根折斷的路燈杆,他連忙叫喊起來:“不要,不要!”
如同管岔般的路燈杆居然扎進了舌頭,同時深深地刺進地面,男人發出一聲痛苦的嗷叫。他的舌頭被釘在地上收不回來,以怪異的姿勢趴在地上。
“結束了。”
陸蘇走過來,掏出身後的槍對準他的臉,連開幾槍之後,男人的腦袋變成了一個血肉模糊的蜂窩,他趴在那裡斷了氣。
結果掉這個長舌男,陸蘇看看四周,汽車的警報器把四周的住戶都驚醒了,樓上很多戶人家亮起燈,瞪着驚訝的眼睛在往下看。男人的屍體拖着這麼長的舌頭,現場搞得像拔舌地獄都市版一樣,明天除妖師們又得地很麻煩地封口了。
陸蘇把龍奎從地上抱起來,拍拍他身上的灰,親切地說:“你這死孩子,這麼晚了跑出來幹嘛,遇到壞人了吧。”
“嗚。”龍奎把臉埋在陸蘇的胸口,一言不發。
“你等一下!”陸蘇把他放下,“我去把屍體撿了,回去讓你蟲阿姨給你做烤舌頭吃好不好。”
“好惡心啊,我纔不要吶。”
長舌男的屍體挺麻煩的,只能把他的長舌頭全部斜着纏在他自己身上,纏得像一個準備換電纜的工人師傅。
他複製了一塊桌布把屍體包好,扛在肩上,然後拉着龍奎的手往家裡走……至於樓上那些嚇失眠的居民,whocase!
龍奎拉着陸蘇溫暖的手,久久沒有說話,快到家的時候,他支支吾吾地說了一句:“那個……我出來是見一個人的。”
“如果你不想說,就不必說出來……其實我也有個秘密瞞着錦斷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我……我想告訴你。”
“恩?”
“我見得那個人是我爸爸。”
“你爸爸?”
“他……他其實不是我爸爸,是我的主人。”
“哦!”陸蘇並沒有太驚訝,白天看見他身上的符咒時就已經猜到了。
龍奎低着頭踢着小石子:“爸爸要成爲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煉妖師,但他需要很多很多錢,所以……”
“所以你纔會偷錢?”
“恩!如果我不去做的話,是會被爸爸懲罰的。他雖然對我不好,但我知道他不是壞人,他只是太想完成自己的事業了……”
這個主人,是一個癡迷於煉妖術成瘋的人吧。陸蘇暗想。
“還有,爸爸有些事情只能讓我去做!他有一本書,那本書每讀一頁,就會減一年的壽命,人類是沒法看的,所以他讓我學會那種語言,念給他聽……”龍奎擡起頭,“爸爸說,這本書是一個叫陸心城的人留下的。”
“陸心城?”陸蘇唸叨着這個名字,記在腦子裡,他隱約覺得這是個來頭不小的人物,“對了,你說的這本書有多少頁?”
“兩千頁!”
“什麼?”陸蘇吃驚地說,“那你已經讀了多少頁了。”
“五……五百!”
妖不是不死的生物,一般的壽命是一千年,但吞噬的妖魄量越多,衰老的過程也越緩慢……龍奎的妖魄量只有十幾只,他豈不是在用自己的命在讀那本書!這個主人根本就是在把他當工具一樣利用。
想到這裡,陸蘇不禁緊緊攥了一下龍奎的手:“龍奎,你現在的年齡是多大。”
“九歲!怎麼了?”
“沒什麼。”
這麼大的孩子就要承受這些嗎?
兩人沉默了很久,陸蘇說:“有機會我可以見見你爸爸嗎?”
龍奎突然掙開他的手,後退一步,他看着陸蘇的眼神裡透出一種恐懼:“你……你要殺掉他?”
“你不希望他死?”
“不,絕對不要!”
“放心啦,我不打算殺他,我只是想和他談談。”陸蘇眼裡的真誠稍稍讓龍奎安心一點。
他把自己的主人當作爸爸,似乎對這個世界太過陌生的他,把心裡唯一的依託放在了這個主人身上,視作親人一樣。如果殺掉那個利用他的人,無疑是解脫龍奎最好的辦法,實際上剛纔陸蘇也想過……但那樣的話,龍奎的內心會變成什麼樣呢。
和這個不幸的孩子比較起來,有一個溫暖家庭的蟲婷,遇見自己舅舅的錦斷,真是太幸運了。這個世上的妖很多,但都是人類的雙手讓他們誕生於世的,遇見那麼多性格扭曲的妖,歸根結底是一個個性格扭曲的主人造就出來的。
但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很多問題用殺人是解決不了的,怎麼讓龍奎擺脫那個主人,似乎要費一番腦筋了。
陸蘇說:“龍奎,再過幾天就過年了,你答應我這幾天別亂跑好吧。”
龍奎乖乖地點頭。
“明天我帶你去超市,給你買好多好吃的,好吧。”
他再次點頭。
回到家裡的時候,錦斷穿着睡衣在那裡等他們,看見陸蘇身上的血跡,她說:“啊呀,你們去哪了,打架了?”
“小朋友溜出去玩,遇上壞人了。”陸蘇一邊笑着說,一邊把肩上的死屍扔在地上。
“你啊你!”錦斷賞了龍奎一個爆慄,他捂着腦袋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別責備他了,路上我都教育過了。”
“真是害我操心啊!”錦斷把包着屍體的布揭開,看見裡面的“電纜工人”,驚訝地說,“這是誰?”
“立波!”
“誰是立波?”
“我哪知道,這傢伙我連名字和妖技都不知道,就叫他立波好了。對了……”陸蘇對龍奎說,“你必須把這具妖屍吞噬掉。”
龍奎皺着眉頭:“我不要,好惡心!”
“必須吃,不然明天我不帶你買零食。”
龍奎的眉毛皺得更厲害了。
“他好像不喜歡吞噬!要不明天把這具屍體烤一烤,撒點孜然和蔥花。”
“小孩子怎麼能這麼任性呢。”錦斷叉着腰說,“我也不愛吃屍體,但爲了變強有什麼辦法呢。不過這屍體真噁心啊,舌頭怎麼會這麼長。”
“要不做火鍋也行。算了,明天再說吧,我帶他睡覺去了。”陸蘇撫摸着龍奎的腦袋說,燈光下的三人,彷彿正在商量怎麼吃屍體的一家三口,滿滿的溫馨感。
……
夏螢螢(風小螢)屋裡的燈突然被人打開,赤着腳走進客廳的她突然尖叫一聲,但卻並沒有轉身逃跑,因爲兩隻用雷電組成的蝴蝶無聲無息地落在她的肩膀上,她知道動一下就會被這“蝴蝶天火”的恐怖妖技轟成渣。
坐在沙發上的是個書生打扮的男人,清秀的臉上帶着一絲乖戾,這個人是她曾經熟悉的柳夢原……另外還有一個男人站在旁邊,這是個少年,顯然是柳夢原的新跟班。
“你……你沒死!”呆了半天,她才說出這句話。
柳夢原手中把玩着那個破舊的萬花筒,聲音像冰水一樣透人骨髓:“你巴不得我死了是吧,很可惜啊,我從地獄爬回來了。”
一百多年前被她挑起矛盾,然後被仇牢手刃的柳夢原居然撿回了一條命!真是難以置信。
柳夢原斜着眼睛打量變成蘿莉的她:“當年背叛我,利用仇牢的你,居然把自己變成了這副模樣,當年的你可是書寓的花魁,現在的你,不過是一條躲起來舔傷口的狗而已。”(書寓,清末的妓館)
夏螢螢說不出話,不是無話可說,而是深深地害怕這個人。
“他呢?”柳夢原敲打着手裡的萬花筒,他所指的當然是製造這個簡陋萬花筒的人……仇牢!
“死了!就在幾個月前被人幹掉了,我親眼看見他的屍體被吞掉。”
“真是可惜,我還想享受一下美好的復仇呢。”柳夢原冷笑道,把萬花筒像垃圾一樣扔掉,站起來朝着夏螢螢走過來,後者被他的氣場所震懾,不住地後退。
“你很怕我嘛!”
“你是來向我復仇的嗎?”夏螢螢鼓起勇氣說道,“這麼多年來,我把自己僞裝成普通的小女孩,過着簡單的生活,酸甜苦辣我都嘗過,但這樣的人生真的很美好很單純……我已經沒什麼可留戀的了,你想殺死我就請便吧。”
“你想得太好了。”柳夢原掐着她的脖子提起來,反身扔在地上,俯視着地上的她冷冷說道,“跟我去長白山找一把刀,在你死之前,我還用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