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Z城呆了一段日子,隊員們因爲飲食單一各自出現不同程度的維生素缺乏症,比如掉頭髮和潰瘍之類的,錦斷對此的評價是“人類真是太沒用了!”自然界裡的動物,老虎吃肉,兔子吃草,雖然飲食單一但從來不會有這樣的營養不良症狀,而妖類只要有東西吃就行了,疾病對他們來說是不可能的存在。
相比較之下,人類就太過脆弱。
吃飯的時候,言斬蝶把這個事情說了出來,戴雪說:“隊長,我們不去醫院找點藥來呢?”城市的廢墟其實是個百寶箱,什麼東西都能找到,災民裡就有人每天在上面拾荒。
“壞掉的醫院,陰森的走廊,陰影裡的解剖圖,碎石頭下面的殘肢!”錦斷說,“真是讓人愉快的環境,我也要去!”
“被你這麼一說大家都不敢去了。”戴雪笑着說。
“爲什麼不挖野菜呢!”老頭突然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只知道吃藥,藥是好東西嗎?那是要花錢的,而且還很難吃。”
“老先生,城市裡哪裡有野菜?”言斬蝶問,語氣依然很客氣。
“真是外行!”他不屑地說,“不應該問‘哪裡’有野菜,應該問‘什麼時候’有野菜!我老人家當年食不果腹的時候,就專門等雨後大家都去挖野菜的時候,跑他們家裡偷雞!”
“你這些光輝經歷就別拿出來說了!”陸蘇吐槽道。
“這麼說,下雨之後就有野菜可以挖了?”言斬蝶問,他的人生和野菜這個詞是無緣的,所以壓根不知道這個常識。
“然也!”老頭點頭,“那些自家養的雞可好吃了,比現在的雞肉好吃多了。”
“你到底在說野菜還是在說雞啊!”
“可是,這兩天沒也沒下雨啊。”戴雪說。
老頭故作深沉地抽着煙擡頭看夜空(他們是在露天吃飯),說:“我老人家仰觀星相,大概三四天,四五天,五六天就會下雨!”
“這預測也太馬虎了吧。”
“天氣預報也這麼馬虎的。”老頭辯解道。
在N城的時候老頭不知道救過除妖隊幾次,反正被大家視作神明一樣的存在,這一次又歪打正着地讓他的受尊崇度上升了,因爲當天夜裡就下起了一場小雨,淅淅瀝瀝地打在帳篷上,驟降的氣溫讓這一夜的睡眠也很甜美。
第二天的早晨是個陽光明媚的日子,溼潤的土地透着自然的味道,陸蘇對龍奎說:“小學生,你背首寫春雨的詩給我聽聽。”
“我纔不要呢,像白癡一樣!”
這時蟲婷正站在高處張開雙手背《春夜喜雨》,一本正經的模樣:“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呃……王孫自可留!”
耳月刀從帳篷裡鑽出來,猥瑣地對陸蘇說:“你知道不,我也寫過詩呢!”
“真看不出來啊!”
“詩人都是沉默的嘛,我給你背一背。‘那天/夜/裡/下着/雨/我/鑽進/了/你的/被子……’”
“閉嘴!我真想揍你啊。”
“你怎麼可以打知識分子呢。”
“白癡一樣!”龍奎冷笑着說。
吃過早飯,一羣人就浩浩蕩蕩地出發了,反正附近的地面都露出了泥土,放眼望去一大片野菜,當然這些平時在言斬蝶的眼中只是野草罷了。
有種東西叫地衣,不是植物也不是動物,是一種真菌,下雨之後就會從土地上冒出來,踩上去溼溼滑滑的。
老頭刮下一小片黑乎乎的地衣說:“這個也叫老龍皮,吃起來很下飯的。”陸蘇聽說過這種真菌,有種學說認爲當年以色列人出埃及時每天早晨露水蒸發之後出現的“嗎哪”就是這種東西的變種。
大家跟着老頭刮這些地衣,扔進籃子裡。
四月份已經不算早春了,像薺菜已經太老不能吃了,但老頭畢竟活得久,很多植物連陸蘇都不知道是可以吃的野菜。
“老頭,你知道得很多啊。”陸蘇說。
“這是人生的智慧!”
“又開始吹噓了!”
挖着挖着,老頭突然看見地上有一塊錢,連忙用腳踏住,四顧無人拾起來塞進口袋裡。往前走了一段,居然又有一塊錢,他故伎重施,撿起放進口袋。然後不遠處又出現了一枚,今天似乎交了財運,他很得意地一個一個撿起,不知不覺被引到了一個大坑旁邊。
“喝呀!”錦斷突然從埋伏好的地方衝出來,一腳把他踹了下去,毫無防備的老頭掉進一堆積水裡,爬起來怒斥:“你這丫頭,真是沒大沒小!”
“哈哈,上當了吧!”錦斷站在坑邊大笑。
“你也太過分了吧。”陸蘇說。
“挖野菜太沒意思了嘛!”
把老頭拉上來,替他去掉身上的污垢,陸蘇說:“口袋裡的錢別要了吧,是她剛纔叫我複製的……我可沒有參與害你啊!”
“哦!”老頭很不捨得扔掉這些複製的錢幣,“不許再有下次了啊!”
“對不起對不起!”錦斷道着歉,豪邁地拍拍老頭,“你撿錢的表情真好笑。”
“我可能扭到腳了,帶我去休息一下吧。”
“我揹你去吧!”錦斷說着提起老頭,往肩上一扔。
“丫頭,力量長進了!”老頭拿菸斗敲敲她的頭。
“那當然!”
錦斷“嗖”地一下就馱着老頭跑出十幾米遠,後來老頭一直坐在大石頭上曬着太陽懶洋洋地休息,像個指揮官一樣看着一羣平時威風的隊員在那裡尋找野菜……腳扭之類的話,根本就是偷懶的藉口。
有人如果弄不清楚某種野菜能否食用的,就跑去找老頭過目,他或者點頭或者搖頭。不過老頭畢竟不是什麼都知道,終於有一回把他難住了,他把耳月刀叫了過去,趁對方沒有防備的時候把一根野菜塞到他嘴裡,讓他嚥下去,然後觀察他的反應。
十幾秒後耳月刀安然無恙,老頭便點頭說:“可以吃!”
潔淨的雲層間,一道道清澈的光柱斜斜投射在這片廢墟上,看起來一切都是這麼祥和美好。這天上午大豐收,挖了很多野菜,雖然大多數人都累得腰痠背痛,但臉上卻洋溢着置身新聞連播般的喜悅笑容。
往回走的時候沒看見蟲婷和龍奎兩人,幾分鐘後陸蘇纔看見他倆遠遠走來,蟲婷扛着大刀,上面吊着一隻肥碩的野兔子,一副雄糾糾氣昂昂的樣子。
“你們從哪裡弄到的。”陸蘇震驚地說。
“本來是想挖野菜來着,但是突然看見這隻兔子,我們就追啊追,追了好遠,總算逮住了。”
“要不是我找到那個洞,你一個人怎麼可能抓住。”龍奎驕傲地說。
“是啊,多虧了龍奎呢,我真是什麼也沒做呢。”蟲婷笑着說。
龍奎的臉上突然紅了下:“也不是啦,蟲姐姐也幫了很大忙的。”
回駐紮地後,那些隊員問老頭:“老先生,這些野菜要怎麼吃呢?”
“水煮一下就行了。”
“這麼簡單?”
“是的,我老人家吃東西都是用水煮!原汁原味纔是最好的。”
“老頭,你那根本就是不會做飯的表現吧!”錦斷說,“反正今天很閒,我來露一手吧,炒菜這種事情,比殺人還容易!你,還有你,去洗菜!”
兩個提着籃子的隊員像被催眠似地說了聲“是”,然後離開了。
當菜被洗好的時候,錦斷抱着臂坐在那裡,神氣地看一眼,點點頭:“很乾淨,不錯,你們滾吧!”
然後便跳下來,擼袖子準備炒菜。炒菜這種事情是最簡單也是最難的事情,錦斷的風格就是大火狂翻,十秒鐘出鍋盛盤,這種生猛的風格和蟲婷的中火慢燉大相徑庭。錦斷在做菜上面是個討巧的傢伙,只要放足足的調料,菜的味道就很濃郁,細節問題她才懶得去考慮。
第一盤菜炒出來,一直在旁邊看的老頭說:“丫頭,我嚐嚐!”
“拿去!”她遞過筷子。
老頭嚐了一點:“恩,味道有點重,但是口感很新鮮。”
“那當然!”錦斷得意地說。
“不過口感新鮮是原料的關係,和你的廚藝沒有任何關係!”
“你找死啊!”
錦斷把上午挖的野菜全部炒出來後,回頭看見老頭已經吃空了兩盤,她說:“你怎麼吃了這麼多啊。”
“我老人家累了一上午,肚子餓了。”
“真是大言不慚,老實說,我的廚藝長進了吧。”
“一點點!”
這頓午飯衆人吃得很開心,炒野菜配米飯真是很香,那種略帶粗澀卻又新鮮爽口的口感比平時吃的蔬菜要可口多了。老頭喝着酒吃着菜,吹噓自己當年的往事,說有一次皇帝逃難到他家裡,他拿出野菜招待皇帝,龍顏大悅,陸蘇立即戳穿了他:“這根本就不是你的故事吧!我小時候就聽說過!”
蟲婷花了一個小時烤出的兔子更是大受歡迎(一隻太少了被陸蘇複製成了很多份),肉質各種細嫩多汁,相比較之下,平時吃的雞肉豬肉簡直就是木頭渣一樣的口感。
衆人都吃飽飽之後,陸蘇突然說:“對了,吃完這頓飯,我們就要走了!”
“去哪?”戴雪問。
“那還用說,當然是回家啦!這裡已經沒我們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