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打那之後, 李夫人果然也不做其他活計了, 每日只編些杜瑕教的結子來賣, 又幹淨利索,又不禍害眼睛, 攢了小半個月之後進城去賣, 賺的錢竟比做旁的針線活兒更多些, 於是越發歡喜。

見李夫人有了固定進項, 且比以往輕快了,杜瑕也替她高興,亦覺得生活有了盼頭。又因她自己如今也精神不濟, 勉強給《大道無疆》結尾之後便趁機休息,也無事可做,順便慢慢構思新本子內容,正好隔三差五便去找李夫人說話, 也幫她打下手, 弄些流蘇之類, 兩人說說笑笑, 果然也不覺得時光難熬了。

外頭雖然在打仗,可對京城中絕大多數人而言, 其實生活並未受到多大影響, 大家依舊該吃吃, 該喝喝,這不,轉眼到了七公主的生辰, 她竟不似往年那般慶祝,說要召集大家一同打馬球。

因打仗的緣故,民間颳起一股尚武之風,諸如馬球、射箭之類的活動順勢而起,一改過去這些年萎靡不振的情況,引得許多人紛紛去學,馬球場中能看到的身影也漸漸多了起來。

杜瑕也收到了帖子,然而她並不想去。

牧清寒還在外頭拼命廝殺呢,吉凶未卜,她如何能有那個閒情逸致出去玩耍?

而且事反常理必有妖,哪有好好的生日不過,卻要拉着全城的人一起打馬球的,且還是寒冬臘月!若說七公主沒什麼小心思,鬼才信!

然而李夫人卻力勸她去,以一副過來人的姿態道:“這又何妨?但凡外出打仗,沒個三年兩載如何回得來?難不成你就一直在家憋着?旁的不說,你家裡人先就該擔心你憋出病來了!再者那些親友、長輩們的紅白喜事,難不成你都不去?日子還過不過了?”

杜瑕一怔,遲疑道:“可是?”

“有甚好擔心的,”李夫人不以爲意道:“你懷着身子,本就愛多思多想,得空出去轉轉纔是正經,同人說說笑笑,也不是壞事。若你信得過我,這事兒便聽我的,到時候去就是了!左右如今你也打不得球,不過幹看熱鬧罷了。再者遇見熟人了也能說說話,拉拉家常,知道些如今外面的事,心思也淡些,消息也靈通些。”

李夫人又說了許多話,正巧龐秀玉也過來問這件事,當即一起攢錯她去,杜瑕只好應了。

已經進入十一月,早晚天氣也冷得很了,杜瑕今年似乎格外怕冷些,這幾日小雀便找了幾件今年剛做的輕襖。

“夫人,穿紅的吧,紅的喜慶。”

一聽是這顏色,杜瑕看都沒看一眼,笑道:“倒是喜慶,可若是七公主瞧了,怕要喜慶不起來了。”

今兒本就是她的壽星,便是旁人再如何鋒芒畢露,今日也需得收斂一番。況且自己本無意招惹對方,若巴巴兒的穿了件紅衣裳去,豈不是沒事找事?還嫌平日裡樹敵不夠多麼?

小雀立即回過神來,請罪道:“奴婢大意了,實在不該。這麼一說,白的也不大合適了。”

冬日穿白的倒是顯得乾淨,叫人看了神清氣爽的,可大祿朝愛紅,尤其是喜慶節日更愛紅,人家公主過生日,她卻穿了個白的……怕還不夠晦氣嗎?

杜瑕往那幾件輕襖上頭掃了眼,指了那件淡煙黃色,繡着薔薇花的狐皮高領對襟縮口寬袖襖道:“就那件吧,顏色雅緻,瞧着也暖和,又不容易衝撞了誰。”

裙子倒是尋常皮裙,不過也是上等好銀狐皮四副裙,上頭略繡幾點吉祥圖樣,腳下踩着厚底高幫皮靴。

她正做最後的檢查,龐秀玉就先一步到了,進來的時候頭頂、肩膀上竟落着幾點潔白的雪花,身上也隱約裹挾着一股寒意。

杜瑕驚道:“下雪了?”

“可不是,”龐秀玉笑道,隨意拍打兩下,說:“纔剛我出門的時候就飄了一點,才幾步功夫,這會兒越發大了,你可帶足了手爐炭火,不然後頭有得罪受。”

杜瑕忙叫小雀去多拿些碳,隨即擔憂道:“唉,咱們這邊都這樣冷,也不知關外如何了,將士們穿不穿得暖。”

龐秀玉面上也浮起一絲憂色,不過很快便壓下去,朗聲道:“鞭長莫及,你我擔憂也無用,倒是I把自己照顧好了纔是正經,不然等他們歸來,豈不又要擔心咱們?”

頓了下,又拉着杜瑕的手打量一番,點點頭,道:“瞧着你氣色倒還好,也胖了些,這纔好呢。”

杜瑕聞言就擡手去摸自己的下巴,直覺觸手一片溫軟細膩,也有些好笑,道:“何止是胖了些,眼下都有雙下巴了!你沒瞧着我今年的衣裳都肥大了?”

“你肚子裡還揣着一個呢!”龐秀玉不以爲意道:“若是反而瘦了,那才嚇人呢!”

說完,又親自上前替杜瑕戴披風上頭的觀音兜,眼角的餘光瞧見她腕上火紅的珊瑚鐲子,便挑挑眉毛,趣道:“這鐲子倒是很趁你,雪白的腕子,火紅的鐲子,冬日裡戴很是應景兒呢。妹夫送的吧?”

杜瑕嗯了聲,不自覺摸了下,思緒又有些飄忽。

開封都下雪了,想必北方更是酷寒,也不知他如何了。

等她們出門,外頭果然已經紛紛揚揚下起大雪,一片雪花怕不能有成人拇指肚那麼大,遠處的山尖兒都有些白了,遠遠瞧着竟有些憨態可掬。

因地上有雪,馬車走的格外慢些,街上行人也時常停下腳步欣賞雪景。

七公主選的馬球場也不是什麼陌生的地方,還是當初她輸給九公主時那座,龐秀玉還笑,說那廝當真是記仇。

寒冷和下雪並不能降低人們打馬球的熱情,反而這種冰冷的天氣與這項火熱的運動如同一對尖銳又和諧的矛盾,相互碰撞後竟意外的協調!

杜瑕擡眼望去,只見滿滿的人頭,不由得深吸一口外頭清新冷冽的空氣,直覺瞬間人就清醒了,又對龐秀玉笑道:“真是的,我竟不知道開封城內平日裡竟也有這麼多的閒人!”

龐秀玉也笑,說:“冬日無事,又不好做什麼,好容易有了熱鬧,誰不來?”

七公主向來是開封耍樂界翹楚,放在後世便是妥妥兒的娛樂風向標,但凡是她組織的活動,基本上就沒有人少的時候。

杜瑕和龐秀玉在球場外頭跟何葭匯合,今兒這兩個也是要上場的。

老遠就能看見這邊人頭攢動,裝飾奢華的車馬轎輦隨處可見,從上頭下來的人們也多衣着華貴,器宇不凡,左右看看基本上全是熟人。

這種場合已經不僅僅是有錢就能來得了,最要緊的還得看你本人或是家人的政治地位,能接到帖子本身就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今兒要出場的共有六支隊伍,可最受關注的卻還是七公主和九公主各自率領的兩隊。尤其之前兩邊曾經激烈交鋒,且七公主方慘敗,衆人都知道這位此番是憋着一股氣來一雪前恥的,因此都等着看好戲。

然而實際情況對九公主卻十分不利。

上回她帶領的隊伍雖然贏了,可實際上沒她什麼功勞,多虧“拼命二孃”的超常發揮和出衆配合,打從一開始就嚇破了對手的膽子,也算一定程度上的出奇制勝。

可如今杜瑕已經懷孕七個月有餘,莫說打球,便是馬都不敢騎了,龐秀玉無人能配合。少了這麼一對兒默契又打球不要命的隊友,當真損失慘重,戰力暴跌。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破又遇頂頭風,更加悽慘的是,何葭同龐秀玉不熟,之所以能形成鐵三角也是由杜瑕從中聯絡,如今連接點沒了,想來何葭也不可能跟龐秀玉玩兒出什麼花來。

至於剩下的隊友中,偏偏她們又同表現可圈可點的蘇秀鬧掰了……

與九公主這邊滿地漏洞相比,七公主簡直意氣風發,信心十足。據可靠消息稱,她早在兩三個月之前就到處蒐羅人才,這一次的隊伍更是引入兩位剛回京述職的武將家女兒,據說這兩個姑娘過去十多年都在西北長大,騎馬簡直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顯然不光杜瑕一人看出問題所在,進了球場之後,便是開朗如龐秀玉也笑不出來了,只是沉默着換了衣裳,長嘆道:“這一仗,不好打啊。”

看着對面兩張因爲常年在塞外風吹日曬而格外黑紅粗糙的臉蛋,何葭只本能的吞了吞口水,聲音乾澀道:“唉,盡力而爲吧。”

說老實話,其實這一回她本來不想來的。因她打馬球的技巧本就算不得頂尖,且她本就極度畏寒,如今天寒地凍的,恨不得屋子都不出的,哪裡想來打什麼馬球!

因此九公主下的第一張帖子,她是拒絕了的。

誰知因九公主本就偏文,交好的閨秀、命婦也多出自文臣家庭,都是一般的嬌滴滴,能拉出一支完整的隊伍已經實屬不易,且眼下又缺了一個杜瑕,哪裡能再放過一個活生生的何葭?因此竟又下了一張親筆所寫的帖子,言辭懇切到了極致,最後竟隱約帶了一點懇求。

饒是再如何平易近人,好歹人家也是公主之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偏何葭匆忙間還真是找不出什麼有力的說辭來回絕,若當真不去,說不得便要交惡了。

沒奈何,她只好又頂着寒風練了幾日,今兒便硬着頭皮來了。

只是實在冷得很,打球的騎裝爲了行動方便又有些單薄,何葭這會兒一張嘴就頻頻發出上下兩排牙齒磕碰的聲音,當真可憐得很了。

隊伍中表現最平靜的當屬蘇秀,或者說她其實是另一種程度上的亢奮:

自打聖人公佈了自家兄長同九公主的婚約之後,雖然誰也不能確定究竟什麼時候辦婚事,可她儼然已經成功將自己代入到了外戚的角色中去,非但隔三差五就尋些由頭去找九公主說話,便是平日裡與人交際,也必然三句話就要說到“九公主如何如何,我們家如何如何”上頭去,倒是惹了不少人在背地裡笑話。

這會兒大家又在一支隊伍中,整個準備期間,蘇秀都緊緊貼着九公主,神情十分得意,偶爾還要衝龐秀玉和何葭丟幾個得意洋洋和不屑一顧的眼神過來,簡直就差掛一塊“我是公主小姑子”的牌子在身上,這纔好彰顯她今時不同往日的非凡身份!

非但如此,她還十分明目張膽的大拍馬屁,九公主說一句什麼她便要立刻跟一句,不僅旁人受不了,就連九公主本人似乎也已經被逼到了忍耐的極限。

九公主此人在外一貫和氣,從不公然給誰沒臉,因此即便此刻有些窩火,爲防功虧一簣,也只得打碎牙往肚子裡咽。

龐秀玉卻與何葭在角落裡不斷進行眼神交流,目光中滿是譏笑與鄙夷。

想當初蘇秀此人雖然略顯張狂了些,可也沒到現在這般地步,這纔多少時日,怎的就成了這副模樣!實在叫人吃驚。

看臺上的杜瑕不知道準備室內發生了什麼事,可想也知道肯定和諧不到哪兒去,不由得有些擔憂。

身邊的杜文也沒好到哪兒去,生怕自家怕冷的媳婦受委屈,一雙眼睛死死盯着準備室那頭,連方纔誰上場了都沒留心……

兩位公主帶的隊伍是第二組出場的,前頭兩隊也打得十分激烈,頗爲難捨難分,看臺上叫好聲不斷,引得杜瑕也跟着喊了幾嗓子,雖然根本不知道誰是誰……

正看着,卻聽旁邊有人低聲討論起什麼賠率,已經被調動起熱情的杜瑕這才突然想起來,忙叫了小雀來,叫她出去打探外頭下注的情況。

小雀平日裡哪兒做過這樣的事?樂顛顛就往外頭去,然後張鐸帶過來的一個弟兄,叫黃斌的就笑道:“這等小事哪裡要勞煩姑娘親自跑一趟,小的去就好。”

小雀卻是爲了湊熱鬧,並不願意交給旁人。

一旁的張鐸卻道:“姑娘有所不知,但凡下注的地方都不是什麼好去處,亂糟糟一團,醉漢無賴比比皆是,你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單獨去了,又穿戴的這樣不凡,保不齊就給什麼人盯上,到時豈不窩火?還是叫我這個兄弟陪着。”

他也看出來小雀這丫頭是想借機玩一玩的,便沒說叫手下兄弟替她去,而是各退一步,叫黃斌陪她去,這才得了。

不多時,小雀興沖沖回來了,先說清楚了各自賠率,又主動對杜瑕誇道:“夫人,這位黃大哥甚是心細,方纔還捉了兩個扒手,替一個老漢拿回了錢袋呢!”

杜瑕一聽,倒也來了興致,認真打量這個跟着自己並不久的護衛,見他身材高大,肩寬體闊,微黑的面龐上頭五官端正,眼神清澈,便點點頭,笑道:“你叫黃斌?我倒是聽老爺說起過你,還讚了許多回,果然不錯。”

一聽牧清寒竟也說過自己的好處,黃斌登時喜上心頭,臉龐都有些微微發紅了,忙抱拳道:“哪裡敢說這個!不過是小人本分,不當人子!”

杜瑕笑了聲,道:“不必過謙,你又是張大哥帶來的,我們自然信得過。”

一句話說的張鐸也不好意思起來,心頭又覺得十分溫暖,直覺一種被人信賴的歡喜,渾身上下都舒坦極了。

想當初混跡江湖,吃的是辛苦飯,賺的是亡命錢,飢一餐飽一餐,當真有今朝沒明日,居無定所,形容落魄,每到一處便要受人輕視,連尋常農夫都瞧不起他們這些跑江湖的,活的真是窩囊!

想不到就是當初貌似再尋常不過的一次護送活計,竟讓他認識瞭如今的老爺,連着夫人一家子也都是和善的,待他們也好得很,叫他們感激涕零。不光自己,他竟也能有替侄兒和兄弟們謀前程找出路的一日,真是值了!

杜文也勉強收回視線,打量黃斌一回,點頭讚道:“果然好個身板!”

杜瑕又往場中看了一眼,當即興致勃勃的掏了一張銀票子出來,交於小雀道:“你們再跑一趟,悄悄地,幫我壓七公主贏。”

“七公主?”

三人都愣住了,小雀更是直接問道:“可是夫人,龐夫人她們不都是九公主隊裡的麼?再者您素日裡也只同九公主有往來呀。”

杜瑕擺擺手,非常實在的說道:“我確實同她們要好,可要好歸要好,該賺錢的時候卻不能糊塗,哪裡敢意氣用事呢?去,這就去吧。”

就今天九公主的陣容,嘖嘖,除非七公主腦袋壞掉了,要同她上演一出姐妹情深,否則單看能輸幾個球吧!

“且慢!”她這麼做,搞得杜文也有些心癢難耐,當即也解了錢袋,掏了一錠十兩足銀,大笑道:“同你們夫人一般!”

說完又衝杜瑕道:“沒得你寬裕,便只壓十兩罷了。”

兄妹二人笑了一回,緊張感倒是消除不少。

第一場比賽上場的閨秀、少婦什麼的,杜瑕一個都不認識,自然不關心,只看個熱鬧罷了,等她們好容易打完了,不過胡亂跟着拍幾下手也就完了。

而等到兩位公主的隊伍剛一拉出來,杜瑕一顆心都忍不住跟着提起來了:

不是興奮,而是害怕。

不是害怕輸球,而是害怕有人受傷。

並非杜瑕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而是九公主的隊伍陣容實在有些差勁,放眼看去,幾乎就是要靠龐秀玉這一員猛將獨挑大樑!可七公主隊裡的,可全是結結實實的悍將!

若是天氣不這麼冷,或是何葭不怕冷;再或者她們沒跟蘇秀鬧翻,倒是還能勉強期待一下,可現如今……

杜瑕只祈禱不要輸得太慘,不要有人因此受傷就好了。

果不其然,她的擔心很快就得到了應驗,開場不過一刻鐘,七公主隊裡就打入兩顆球!!

顯然七公主也知道龐秀玉不容小覷,竟大膽派出兩員大將對她進行前後夾擊,只叫她寸步難行。

蘇秀倒是想再九公主面前努力表現一番,哪知想的太美,本事有些差,第一局還沒結束就被塞北兩姐妹之一直接撞下馬!

現場頓時一片驚呼,杜瑕也差點跟着站起來,生怕出什麼事。

冬季寒冷,地面凍得邦邦硬,摔着格外疼,蘇秀落地之後整個人都懵了,連躲都不知道躲,就那麼傻呆呆的趴在那裡,老半天不動。若非對手馬術高超,直接打馬從她上空躍過,估計這會兒都要出人命了。

後來還是有人上去把蘇秀拖到場外,又餵了幾口滾滾的薑茶,她這才慢慢回過神來。

不知誰問她還上不上場,蘇秀愣了愣,瞥見場中九公主苦苦支撐的身影,一咬牙,“上!”

話雖如此,可方纔的墜馬顯然將蘇秀的滿腔熱情和勇氣都給摔沒了,重新上場的她儼然已經失去了方纔的活躍和積極,不禁跑動速度慢了,且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勇敢、正面的迎接對手,而是隻要有對手往她這方向衝,她就本能的躲閃起來。

杜瑕看了會兒,發現她的左臂似乎不太靈活,隧搖頭嘆息。

到底還是受傷了。

第一局很快結束,九公主被七公主帶着人削了個五比零,堪稱恥辱的比分。

一整局都幾乎沒有任何發揮的龐秀玉看着已經處於爆炸的邊緣,隨時可能爆發,額九公主更是眉頭緊鎖,雖然口中還在說着鼓勵的話,然而兩隻眼睛裡流露出的眼神卻出賣了她:

贏不了的,今日肯定贏不了的。

相反的,終於能一雪前恥的七公主簡直得意壞了,隔着半座球場都能聽到她肆意張揚的笑聲,這笑聲在九公主耳中分外刺耳。

一位公主公開組織的活動,又是打着過生日的名頭,諸多皇子、公主自然少不了前來捧場,這會兒也都因爲立場問題而表情各異,心情不同。

眼見自家胞妹在場中大殺四方,威風凜凜,二皇子的心情也好的過分,兩道眉毛幾乎都要從額頭上飛出去。

他笑着接受了一衆兄弟姐妹和數位朝臣的恭賀,然後得意洋洋的對三皇子道:“九妹本就不精於此道,有日子不練,球技越發退步了。”

他的年紀本就比三皇子和九公主大,以這種評判的口吻說話,倒也不算逾越。而且二皇子本人也精通騎射和多種兵器,馬球更是一絕,當真很有資格評價。

且這一回打仗,二皇子的本意也是想去邊疆建功立業,爲將來自己奪位增加籌碼,可肅妃權衡再三,還是覺得風險太大,這才力勸兒子打消了毛遂自薦的主意。

打仗這種事情風險高不說,最關鍵的是誰也不確定會打多久!

要是聖人眼下正值春秋鼎盛也就罷了,可偏偏已經不大中用,說不得也就是這幾年的事兒。若是一個不巧了,或是有心人故意爲之,偏偏挑在二皇子身在邊關時叫聖人去了,到時候甭管二皇子立下何等汗馬功勞,皇位當真就沒他的份兒了!

二皇子自然也知道利害輕重,倒沒非跟着去,可心中終究不快,索性這會兒就一塊都發泄出來了。

話音剛落,許多人便已鬨笑出聲,鬧得三皇子面上十分不好看。

素來同他交好的十二皇子才十三歲,年輕氣盛,聽不得這話,當即心直口快的說道:“二哥說的這是什麼話,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誰還能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不成?九姐馬球是打的不大好,可有本事叫七姐同她比書法、比畫技去?非挑着這個說事兒,也不算什麼本事!”

十二皇子的母妃不過是個嬪,還是當初得皇后照顧才能生下皇子,這才被升爲嬪,因此母子二人一直是堅定地皇后黨。

且十二皇子的生母容貌豔麗,他也長得十分俊美風流,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聖人也不能免俗,早些年就樂意逗這個小兒子玩,時間久了,父子二人倒也有幾分真感情。

二皇子一聽就變了臉,不必他親自訓斥,身後的八皇子已經先一步跳出來,挽着袖子道:“什麼書法畫技,男子漢大丈夫說這些作甚,有本事的出去同我練練,再說誰心服口服吧!”

說着,竟就當衆甩了披風,挽了袖子,露出來裡頭兩節小麥色的結實臂膀,一塊塊肌肉線條十分流暢,看的周圍一衆貴女都羞紅了臉,紛紛避了開去,卻還是忍不住偷眼來看。

他的母妃也是武將家出身,且父親只是區區七品綠豆官職,她入宮後十分艱難,多得同爲武將世家的肅貴妃照拂,這纔能有今日榮光,不然莫說誕育皇子,便是能不能活到今日也難說呢!

眼見比賽只進行了三分之一,公主和貴女還還沒怎麼着的,衆皇子之間竟先就已經劍拔弩張起來!

就在此時,卻見一名二十來歲,十分溫文爾雅的男子起身勸和道:“諸位且都消消火氣,不過球場較量而已,勝敗乃兵家常事,輸贏又有什麼要緊的?還是莫要傷了和氣。”

衆人見是他,都有些不以爲意,也只有二皇子和八皇子看了他兩眼,之後明顯收斂了。

見十二皇子等人還是有些憤憤不平,此人又道:“聖人也知諸位今兒都來看球,熟悉的也就罷了,知道諸位不過鬧着玩兒罷了;不知道的看了,還以爲這就要打起來了呢!”

直到這會兒,三皇子和十二皇子他們纔算是給了他一個眼神,然後雙方又短暫的僵持片刻,便同時丟下幾聲冷哼,面無表情的坐了回去。

確實,輸贏雖然關鍵,可眼下更要緊的卻還是父皇的看法,若給他老人家留下一個“好勝鬥狠,不顧兄弟情誼”的壞印象,那可就完了!

因爲同是九公主和三皇子竭力拉攏的對象,杜瑕兄妹二人的座位也頗好,方纔那一點小風波自然盡數落入眼簾。

杜文搖搖頭,低聲感慨道:“這才什麼年月,聖人還在上頭呢,便這般明目張膽了。”

杜瑕也嘆道:“還在又如何?難不成一直都在?那事何等精細,說不得打出孃胎了便要開始努力籌謀,能等到這會兒也不容易了。”

剩下一羣年紀小的皇子倒罷了,像是前頭三四個年齡大的豈有不心焦的?

原本父子卻是該親密無間的,可落在皇室,父親太能活……對有野心的皇子而言並不是什麼好事!

皇室之中本就不缺孩子,自然也不缺皇子,很可能晚幾天就要多長成幾個競爭對手,叫他們勝利的希望更渺茫一分,如何不急?

杜瑕又看了會兒,這才後知後覺的奇道:“這幾個月來,七皇子風頭正勁,聽說他同幾位哥哥都很親近,怎的今兒沒來?”

“沒來那纔是個精的呢!”杜文意義不明的笑道:“兩位公主的較量,說白了就是兩位皇子的較量,既然他同誰都很親近,若是遇到方纔的情形,他要支持誰呢?支持一個,必然得罪另一個,甚至兩邊都不討好,還不如不來呢!”

杜瑕嗯了聲,卻又問道:“方纔後面出來勸和那人是誰?怎的沒見過?”

“你不認識?那就是七公主的駙馬!”杜文驚訝道,不過旋即就明白過來:“也是,你有孕在身,這一年多在家窩着,想來也是沒機會得見。”

頓了下,他又道:“說來也是叫人扼腕,那位駙馬雖然出身武將世家,可天資聰穎,文采斐然,爲人十分謙遜有禮,如今卻叫那位貴主兒霸佔了,唉,也是有苦說不出。”

杜瑕幾乎笑出聲來,什麼霸佔了,說的好像是七公主搶親一樣!

不過……說不定真有什麼內幕也未可知!

卻聽杜文又道:“我雖不喜那位貴主,可對這位駙馬卻甚是欣賞,只是命不好罷了。”

文曲星出生在武曲星窩裡本就叫人無所適從,如今竟又得了這麼一位飛揚跋扈的老婆,聽說二人婚後感情也十分一般,可不是命不好麼!

杜瑕深以爲然,剛要繼續說什麼,就見負責計時的太監已經用力敲響了代表第二局開場的銅鑼,當即顧不上說話,立即同兄長一起密切關注起場上情況來。

今天天剛亮就開始下雪,這會兒太陽都快升到中天,可非但沒停,反而越下越大了,地面都厚厚積了一層。

每兩局的空檔中,都會有許多人衝上來對球場進行快速的清理和修整,可饒是如此,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地上竟又快白了!

杜瑕不由得越發擔心。

土地上下雪不怕,怕的就是馬球場這種經過特殊平整、夯實過後的硬麪土地,再經過數十隻馬蹄的瘋狂踩踏,保不齊什麼地方就能踩出冰來,這纔是最要命的!

也許是上一局的零蛋得分和對手不遺餘力的封鎖叫龐秀玉心裡積了一堆火氣,這回一開場竟就不要命一般御馬狂奔,七公主隊中那兩名負責盯她的人竟壓根兒攆不上!

龐秀玉完全展現出她瘋狂打法的優勢,甩開兩隻蒼蠅後,幾乎無人敢與她正面衝突,稍後,她竟直接從七公主手下搶了一個球!

七公主什麼時候有過這種遭遇?臉當場就黑了,直衝着幾個隊員大吼攔住她。

此時的龐秀玉已經打出真火,哪裡還管得了什麼君臣之禮:

要計較這個,還來打什麼馬球呀!

龐秀玉一路橫衝直撞,不過眨眼功夫就來到七公主隊的球門前頭,看臺上已經沸騰了,無數人大聲歡呼,喊她的稱號:

“大娘!”

“大娘上呀!”

“真不愧是大娘,果然了得!”

“當真膽色過人,巾幗不讓鬚眉!”

過去一段時間都被凍個半死,幾乎沒有任何表現的何葭見機會難得,也咬牙上前,準備爲龐秀玉保駕護航。

哪知此時異變陡生,方纔沒攔住龐秀玉的那兩人之一頂着七公主的大喊已經有些慌了,竟沒注意到她從旁邊殺出,非但沒減速或是繞彎,竟又抽了胯下寶馬一鞭子!

等她回過神來,何葭已經避無可避!

但聽兩聲驚呼混着馬嘶響起,瞬間被淹沒在現場看客的喊聲中,旋即卻又爆發出尖叫與歡呼交織的巨響!

進球了!

龐秀玉進球了!

墜馬了!

有兩人墜馬了!

杜瑕和杜文此刻嚇得臉都白了,齊齊站起,什麼都不管了,徑直往場下衝去。

何葭和那位姑娘下半身雙雙被壓在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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