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桂嬤嬤轉身出去,再回來時,身後跟着四五個侍衛,一人擡着一邊,蔣小翠擡走了。
桂嬤嬤看着凌亂的屋子,正想要收拾,玉貴妃卻把她叫道身邊,問道:“你幫我想想,究竟是誰這麼大膽,想要害我?”
桂嬤嬤思索片刻,卻並未找出可疑的人,於是道:“那天王太醫說娘娘可能是吃壞了東西……”
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就被玉貴妃打斷:“笑話,他自己看不出病因,就賴給食物,本宮吃穿用度都來自御膳房專人負責,平時吃東西之前又有專人驗毒,會有什麼問題啊?”
“那……娘娘還是認爲這不是偶然事件,而是有人故意做的?”
玉貴妃冷笑一聲:“你現在仔細回想,王太醫來看本宮時,舉棋不定的樣子,還有他後來唯唯諾諾,避左右而言他,恨不得馬上離開。”玉貴妃看着遠處,心中思路萬千:“本宮估摸着,他應該也不太清楚此種毒藥,所以想早早抽身而退。”
桂嬤嬤疑惑:“這樣的話,娘娘有什麼問題,他不是全權負責的嗎?他幹啥還要不告訴娘娘呢?”
“他應該是也不清楚,想稀裡糊塗搪塞過去,即使以後追查下來,他也頂多是治不好本宮的病,辦事不利而已。”玉貴妃淡淡道。
桂嬤嬤若有所思點點頭然後像是突然想到了一個人,驚訝道:“娘娘,你說會不會是太子妃做的?太子妃善於用毒,個性又張狂,上次她還衝撞了娘娘,然後您回來沒多久,臉上就起了紅疹子。”
玉貴妃的手有節奏地敲擊着桌面,半響後還是輕輕搖了搖頭:“應該不會是她,她雖然張狂,但她與太子成親不久,這樣貿貿然爲自己樹敵,沒有好處,況且,我覺得她沒這麼大膽子。”
玉貴妃在宮中多年,殺伐決斷,一步步踩着後宮衆人的鮮血才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上,她不相信,一個黃毛丫頭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桂嬤嬤還想再說什麼,但看到玉貴妃的眼光轉向別處,顯然她在思考着其他的事情,因此也不再多言,只靜靜地等待着。
“你去把王太醫找來,我有事要問他。”玉貴妃突然道,這隻狐狸,想把自己撇乾淨,沒那麼容易,我今天一定要把他和自己拴在一起。玉貴妃的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在長滿紅疹的臉上,整體看來卻是分外嚇人。
不多時,桂嬤嬤氣喘吁吁的回來,身後卻沒有任何人。
“怎麼回事?”玉貴妃問道。
“回娘娘,奴婢去太醫院問過了,那裡主事的說王太醫三天前突然病了,這幾天都沒有來。”
“病了?”玉貴妃的手中緊攥着一面鏡子:“就是死了也得給我活過來。”
“你去他家裡找,今天我一定要見到他。”玉貴妃怒火中燒,王太醫,和我來這一套?那就看看我們誰的本事更大。
屋外有丫頭稟告,後宮的李貴人前來拜見。
李貴人?玉貴妃在心中搜索了半響,纔想到那個在皇上面前整天唯唯諾諾像一隻兔子一樣的女人?這個女人的父親只是個京城小吏,原本是要將女兒嫁給尚書大人當小妾,後來又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竟然把女兒弄進宮裡,真是不知自己的斤兩,那個李貴人,才貌上在佳麗如雲的後宮並不突出,身世上又沒有憑藉,估計這一生也只能做個永無出頭之日的貴人了。
思及此,玉貴妃才道:“你去隨便說個理由打發了她。”
宮女福了個身,道了聲是,才轉身離開。
不多一會,桂嬤嬤回來,不辱使命,身後站着的是病的極其嚴重的王太醫。
男子面容憔悴,臉色蒼白,鬍子拉碴。走上前給玉貴妃行禮時還咳了一陣。
玉貴妃等他穩定下來才道:“王太醫,幾日不見怎麼病成這個樣子,幾日前還來給本宮看過病,沒想到幾日之後你卻也病了?”
王太醫啞着嗓子道:“臣幾天前不小心受了涼,吃過藥調理幾天便無大礙,勞娘娘掛心。”
玉貴妃笑笑,道:“生了病有藥調理就好,最怕是不能管事,比如本宮,太醫開的藥吃了好幾天, 可臉上的紅疹子卻是有多無少。”
王太醫聞言,當下惶恐了,起身道:“臣無能,沒能治好娘娘臉上的紅疹,真是罪該萬死。”
玉貴妃聽到這話,像是聽到了好聽的笑話,噗嗤一聲笑了:“萬死?太醫可有一萬顆腦袋?”
王太醫低頭沉默,額頭已經滲出了細密的汗珠,玉貴妃擺擺手:“坐吧,這樣緊張的樣子倒像是本宮要吃了你。”
王太醫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坐在下面的椅子上,桂嬤嬤就站在玉貴妃身邊,看着這一切。一想到桂嬤嬤,王太醫就恨得牙癢癢,這個老太婆,仗着自己是玉貴妃身邊的紅人,別提多目中無人了,本來自己得了秋寒,臥牀在家,這個老太婆硬是闖進屋子,逼迫自己去見玉貴妃。
“王太醫,貴妃娘娘的病一直是您給看的,這病可是耽誤不得的。”
“我今天來到這,看出了你生病了,可貴妃娘娘不知道啊。”
“就算您真的病到走不了路,擡我也要把你擡去啊,貴妃娘娘的鳳體和你的身體孰輕孰重你還分不出嗎?”
話說到這,王太醫已經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了,只能穿好衣服,跟在桂嬤嬤的後面,急忙趕去玉貴妃的寢宮。
其實玉貴妃心裡的算盤,王太醫又豈能不知,只是對於皇室內部的事情,躲都來不及,又怎麼可能往前湊呢?
看這次玉貴妃的態度,自己此次進宮怕是凶多吉少,臨行前,王太醫特意在房間裡給自己澆了一盆涼水,心裡暗道,看在自己生病的份上,玉貴妃總不會太過爲難自己。
卻沒想到,玉貴妃這次笑裡藏刀,當真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王太醫,聽說你在宮外還有一個弟弟,學問還不錯,明年會來參加科舉考試嗎?”玉貴妃巧笑盈盈,不經意間問道。
“家中弟弟才識淺薄,恐怕不能謀得一官半職,爲聖上效力。”
“大人真會說笑,熟話說虎父無犬子,王太醫學識淵博,弟弟又能差到哪裡去呢?”玉貴妃的手指輕輕點在桌子上,很有節奏。
“那就承貴妃娘娘吉言。”王太醫冷的渾身有些發抖,聲音有些發顫。
“我只是一個貴妃,這不一不留意臉上就是一片紅斑。”玉貴妃的話又繞到自己的臉上。
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卻又遲遲沒有點破。
玉貴妃沒有言語,王太醫也不再說話,時間就這樣慢慢流過。
“王太醫,聽說年前的太醫院進了一批新藥,有一個藥方駐顏的效果很好,你幫我抓些藥回來。”
王太醫聽到這話,直覺的不妙,玉貴妃從桂嬤嬤手中要來藥方,放在王太醫面前,王太醫的臉霎時就白了。
那藥方不是別的,正是自己前些日子交給大太監李福的藥方,自己原是託着李福打聽,宮裡哪位娘娘需要此藥,然後在通過自己的太醫身份偷偷將藥送進來,從中牟取暴利,原以爲這件事情會神不知鬼不覺,卻沒想到,藥方落在了玉貴妃手裡,更可怕的是,李福到底和玉貴妃交代了多少,自己完全矇在鼓裡。
王太醫一下子就懵了,噗通一聲從椅子上跌落,跪在玉貴妃面前:“娘娘,求您開恩,以後無論什麼事,我一定效犬馬之勞。”
玉貴妃擡眼看了桂嬤嬤一眼,桂嬤嬤低下頭,玉貴妃也不再笑,正了臉色道:“太醫說的可是真的。”
“真的,真的。”王太醫的頭在地上猛磕,玉貴妃才道:“可別答應的太早,眼下就有一件事等着你去辦呢。”
王太醫擡起頭來,愣愣地看着玉貴妃。玉貴妃看了眼桌上的茶盞,桂嬤嬤忙把茶盞遞到玉貴妃的手中,玉貴妃的櫻桃小嘴在茶盞的邊緣輕抿了一口,這才道:“皇上雖有衆多妃子,遍灑雨露,然開花結果的甚少,本宮甚爲憂心。”
王太醫的心裡像打翻了調味盤,五味雜陳,昔年他也曾爲了多做銀子幹起那些勾當,當時深宮裡的娘娘聽說這種事,都託着人往他那裡跑,那年他拿銀子拿到手軟,後來富貴了,才漸漸遠離了這隨時掉腦袋的活計,而如今,玉貴妃大抵是知道了他所有的事,再怎麼掙扎,也難逃被她牽着鼻子的命運,那也只能姑且先順從她,待到時機成熟,再作打算。
王太醫的頭重重點了好多下,然後才道:“娘娘所託,臣一定辦妥。”
見王太醫已經收服,玉貴妃又恢復了從前慵懶的倦容,身體斜斜的靠在椅背上:“你辦事我還是放心的,只是這臉上的紅疹是怎麼回事?那天皇上看見本宮這幅模樣,問起來……”
王太醫彎着腰剛要說話,卻又被玉貴妃打斷:“想好了再說,別再說些亂七八糟的話搪塞本宮了。”
“是是。”王太醫頓了一下:“其實娘娘這病不是什麼大問題。”
“ 不是大問題?”玉貴妃聽到這話,立馬伸直了腰,杏眼一瞪。
“娘娘您聽我說,您臉上的紅疹雖然看似兇猛,但其實後勁很小,近日您是否覺得新出的紅疹小了很多。”
見玉貴妃點頭,認可了自己的說法,王太醫才道:“在臣看來,你在服藥三五日,就會痊癒。”
“當真?”玉貴妃有些不可置信,連日來臉上的紅疹着實把她害慘了,每日費盡心思琢磨的就是怎樣去掉紅疹,卻沒想到即使什麼都不做也會痊癒,玉貴妃爲自己保有美麗的容顏感到高興,同時卻也恨透了那個下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