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於保命的郭木爾在羅剎吃人的恐嚇下,將自己所知道的情況老老實實的告訴了趙強。據他所說,經松花江運江黑龍江的船隊有六批,自他來三道屯後,已經有五批運糧船隊停靠過三道屯,最近的一趟船隊是九天前過去的,而這最後一趟的船隊則應該就是今天到達,但不知爲什麼到現在都沒到。
每趟船隊運了多少糧食郭木爾並不清楚,因爲這些船隊只停靠碼頭做短暫休整,船上的兵丁和船工都不許下船,岸上的屯兵和百姓也不允許到江邊,所以岸上的人不可能知道船上到底運了多少糧食。不過每趟船隊都有大小船隻二三十艘,船上都用麻布遮蓋,從船的吃水深度可以知道,船上所運的糧食絕不是小數。
趙強他們沿松花江一路到這三道屯,沿途有些地段的江面已經結冰,所以趙強猜想可能是因爲冰凍讓清軍的這最後一趟運糧船隊耽擱了速度,所以才未能按時抵達三道屯。想到這趟船隊很可能在明天到達屯子,趙強不由鬆了口氣,臉上也有了笑容,連帶着身邊的鄭國輝等人也都自發的笑了起來,衆人都在心道終是沒有白來這一趟。
知道還有最後一趟船隊要經過,心中的擔心不存在了,現在就需考慮怎麼解決那些押運清軍的問題了,趙強問郭木爾:“押運船隊的都是什麼兵?”
郭木爾依然很老實,他是準備用自己的配合換回自己的小命了。
“回爺爺話,因這些糧食是從吉林、盛京、寧古塔等不同地方運來,所以押運的官兵也都不同,各旗的都有,人數也不定。不過這最後一趟運糧的船隊是從吉林來的,所以押運的人馬自然也就是吉林將軍的人馬。”
“吉林將軍?”
趙強眉心間打了個問號,寧古塔將軍巴海、黑龍江將軍薩布素都是知道的,關外另兩個將軍——盛京將軍和吉林將軍他卻是不知道是誰。明年開春之後關寧軍就要南下作戰,所以對這幾個將來要碰面的對手提前有些瞭解是必要的,郭木爾能夠提供一些情報是再好不過了。當下問道:“吉林將軍是誰?”
吉林將軍是誰,郭木爾當然知道,他雖是個小小佐領,但在關外各地都有生意,所以對當地的達官要人肯定是要熟悉的,感情聯絡也是必不可少的,這吉林將軍便是他每年禮單上要孝敬之人中十分重要的一位。既然十分熟悉,這回答起來便順口得多,爲防趙強這個漢人奴才不怎麼明白,他還特意做了些介紹。
“吉林將軍原先就是寧古塔將軍,康熙十五年朝廷下令原先駐寧古塔的都統移駐吉林,駐地也由都統衙門晉爲將軍衙門,現在的吉林將軍叫新柱,是我們滿洲鑲黃旗的,據說是開國五大臣之後,但是不是真的小的也不知道。此人四十出頭,在關外幾個將軍中是最年輕的,因吉林與朝鮮國接壤,所以他手下的人馬也算是兵強馬壯。”
滿清所謂的開國五大臣趙強是知道的,這五人分別爲額亦都、費英東、何和禮、費揚古和扈爾漢,不過吉林將軍新柱是這五人哪個的後代,趙強卻是不知了。但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新柱手中有多少兵馬,吉林與朝鮮接壤,在對清戰事的計劃中,胡旺的前衛師團將從吉林出兵,所以對於這個擋在前衛師團面前的吉林將軍,趙強需要更多的情報,尤其是其手下有多少兵馬,好及時將情況通報給胡旺,然後針對性的作出部署。
“他手下有多少兵馬?”
聽了趙強這一問,郭木爾面露難色,有些遲疑道:“爺爺這可是爲難小的了,小的不過是個佐領,且是寧古塔的,平日裡也不問事就做些買賣,說小的是生意人比說小的是做官的更貼切…”
“哪這麼多廢話,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撿要緊的說!”
趙強是要知道新柱手下有多少兵馬,可是不管郭木爾是做什麼的料子,見郭木爾羅裡羅嗦的盡說廢話,還有推脫之意,不由怒喝了一聲。
“是,是。”
被趙強一喝,郭木爾打了個冷顫,不敢再耍滑頭,仔細回想了一下,小心說道:“據小的所知,這吉林將軍衙門下設伯都訥副都統、三姓副都統、吉林副都統、阿勒楚喀副都統、拉林副都統以及琿春副都統共六個副都統衙門。按咱大清的規矩,每個副都統衙門治下至少都有兩個協領的人馬,通常一個協領是領兩個佐領,所以估摸着吉林將軍手下差不多有二十四個佐領的兵馬,外帶其將軍府直轄的兵馬,恐怕得有三十個佐領兵馬。”說到這裡,郭木爾帶着些諂笑向趙強獻媚道:“但爺爺可能不知道,咱大清在關外的八旗又分精銳八旗和駐防八旗,像小的帶的兵就是駐防八旗。也不怕爺爺笑話,這駐防八旗兵多不是我滿人組成,而是徵用的那些各族苦哈哈們,平時無事就讓他們替咱滿人守土,有事之時就調他們去當炮灰,根本談不上什麼訓練,兵甲裝備什麼的也都是最次,所以這駐防八旗戰力實在拿不出手,也就是個擺設。但那精銳八旗可不同了,兵員全是我正宗滿洲子弟,馬上馬下的功夫都是數一數二的,老底子都在,厲害着呢。當年我大清入關,靠的就是這精銳八旗,那時關內的漢人見了咱精銳八旗兵,不是望風而逃就是哭爹叫娘…”
郭木爾話還沒說完,就聽對面有幾個漢人模樣的強盜指着自己罵了起來:
“你他孃的才望風而逃呢!咱們漢人不是打不過你們這些韃子,是打不過那些漢奸而已!要不是那些二韃子,咱漢人的花花江山怎可能落在你們這些蠻子手裡!”
“放你孃的屁!什麼狗屁精銳八旗,有本事讓他們來打我們看看!”
“你個狗韃子往臉上貼什麼金,再他孃的臭美就把你舌頭割了!”
“小的不敢,好漢息怒!…”
聽到這清一色的漢話,郭木爾也懵了,嚇得在那不住討饒,不敢再說,生怕自己再有一個說得不對,惹得這些漢人強盜們動怒。
趙強擡手止住叫嚷的幾個漢軍官,讓他們都閉嘴,然後很是和氣的對郭木爾道:“都是些粗人,佐領大人不要和他們一般見識。”
郭木爾哪敢真把這話當真,聞言只是陪着笑臉:“不敢,不敢…”
趙強急於知道吉林的情況,也不管郭木爾敢不敢,接着問道:“新柱手下有多少精銳八旗人馬?”
“這個嘛…”郭木爾略一盤算,伸出兩個指頭:“至少也有六個佐領兩千兵。”
“兩千精銳八旗兵?”
趙強聽了這個數字,立在那裡沒有說話,郭木爾見狀,只道對方不相信自己,忙道:“小的是實話實說,新柱手下確是有兩千精銳八旗兵,爺爺若是不信,可使人去打探便知。”
趙強聞言朝郭木爾笑了一笑:“諒你也不敢欺瞞於我,對了,我問你,這頭幾趟押運船隊都有多少兵?”
前五批船隊經過,都是郭木爾和葛格里負責供應和接待那些押運的八旗兵,所以這個不需要多想便能回答。
“最多的是盛京來的人,有四百多,少的是寧古塔的,只有一百多人,其他也就二三百號人左右。”
“不過都是騎兵。”郭木爾補了一句。
趙強聽後微一點頭,對身邊的鄭國輝道:“照這樣看,押運這最後一趟船隊的清軍也不會有多少人。”
鄭國輝點頭道:“恐怕也就兩三百號人,這麼點人,末將所部就可以解決他們了。”
“如果打仗單以人數決定勝敗,那這仗還有什麼可打,看哪家人數多擺上來就行了...不管敵人有多少,我們都要在心理上藐視對方,但在具體戰鬥上,卻要重視對方,知道嗎?只有如此,我們才能不犯錯誤,你要知道,我們家底子薄,經不起大的折騰...”
趙強在前面指點鄭國輝,這邊郭木爾卻是聽得心驚,敢情這些漢人奴才勾結羅剎人是想打糧食的主意,心裡是既驚又怕,立在那不敢吱聲。不過在腦子裡轉了幾轉後,他還是決定提醒一下這些漢人奴才,不然他們要是動手劫糧時吃了虧,這氣可就要全撒在自個身上了,到時腦袋還是要被他們摘了去。
“小的還有一事忘記說了。”
正和鄭國輝商量如何對付押運八旗騎兵,聽到郭木爾叫了一聲,趙強便扭頭掃了他一眼:“說。”
郭木爾一哈腰:“小的忘記告訴爺爺和衆位好漢,那運糧的船上也有兵丁,但都是駐防八旗的人,有的則是些披甲人和包衣奴才,人數也有百多號人,這些人加上船工水手,一趟船上總有幾百號人在。所以爺爺們若是打了要動這運糧船隊的主意,須得算上這船上的人才行。”言罷,見對方一雙眼睛在自己身上瞄來瞄去,眼神很是古怪,郭木爾頓時頭皮有些發麻,乾笑一聲:“小的也是爲了自個腦袋着想,嘿嘿…嘿嘿…”
“你既知道項上腦袋關係在我們能不能成事上,那不妨指點我們一二,讓我們順利劫了糧食走,到時也可兌現承諾,放你回去。”
趙強倒不是真指望郭木爾能給出個什麼好主意,不過是逗弄他一下而已,因爲他發現這個郭木爾和那個安馬爾一樣,都是十分有趣的滿人,都有潛力成爲關寧軍的內應,滿人的內奸,所以便想試試他,看他是否真的因爲怕死而甘願做一回滿人的“不孝之徒”。
“爺爺這可是真的難倒小的了。”郭木爾訕笑一聲:“小的領兵打仗一無用處,也怕死的很,哪能有什麼好主意給爺爺們...不過...不過嘛...”
兩個“不過”後,郭木爾大着膽子往前湊了一步,神秘兮兮的道:“小的還真是有個好主意可幫爺爺們成事,卻是不知爺爺們是否願意?”
“噢?”趙強被郭木爾的話提起了興趣,也是上前一步,鼓勵似的一拍其肩:“你且說來看看,若是可行,便納了你這主意。”
得了趙強這鼓勵,郭木爾像是又得一次不殺的承諾,當下稍稍擡了擡腰,開口說道:“小人的主意是爺爺們不妨穿上屯兵的號服,冒充小的手下,把屯子清理一遍,不露破綻,如此明天這船隊和押運的隊伍來了之後便不疑心,待船隊靠岸之後,爺爺們再出其不意圍了那押運官兵,再登船卸糧,船上那些個駐防兵和披甲人們如何是爺爺們的對手,屆時這糧食不就順順利利的落到爺爺們手中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