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被帶到雅斯克後,周培公才發現自己有些小瞧了趙強,他沒有想到這個吳逆手下竟然有數萬之衆。但是驚訝也僅於此了,更多的時候周培公想的只是如何把這些吳逆的情況傳回朝廷,好讓朝廷早點出兵征剿他們。
這關外極北之地,算得上是天高皇帝遠,再加上官軍畏羅剎如虎狼,將大片土地拱手讓給羅剎人,使得對極北之地的情形一無所知,現在這些吳逆正是鑽了這樣一個空子,雖窮山惡水不是王霸之基,但日子久了,也難保這些吳逆不會鬧出什麼動靜來。尤其是現在羅剎人正不斷侵吞我大清土地,萬一這些吳逆不顧國本爲求存活而和那些羅剎紅毛鬼勾結起來,其禍害可就不亞於前明大盜汪直了。正是因那汪直熟知東南沿海,那些倭寇纔可以如入無人之境,荼毒百姓。這爲虎作倀,引異族害本國之事,歷來漢奸國賊數不勝數,朝廷須早有準備纔是,否則一旦禍水南下,可就陷黎民百姓於水深火熱當中了。唉,只是現如今我被囚於此地,根本無法脫身,如何才能將這一情況報於皇上知曉呢?
馬車上,周培公一臉憂慮的望着和一干部將正在談笑風聲的趙強,眼神之中滿是憎惡與鄙視。他已經對趙強說明自己的決心,表明絕不願投效之意,但對方似乎並不惱,也不急於殺自己,只是好吃好喝的供養自己,這次更是將自己帶出來,不知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不過就算你真有周公般謙待下士,也休想我周培公替你賣命!我與皇上的君臣之情豈是你這武夫所能想到的,你以爲皇上不用我,心中就無我了嗎?你們都想錯了,皇上的心中有我周培公一席之地呢!
周培公如何想,趙強多少是知道的,他現在也在頭疼如何處置這個人,殺了,太可惜,不殺,又不肯歸順自己,難道當真要白養他一輩子不成。
再看看吧,也讓周培公看看我關寧軍的強大之處,或許他會有所轉變吧。趙強不經意的往後瞥了一眼,恰看見周培公正冷冷的盯着自己,不由冷笑一聲:你最好是識趣一點,否則我就像吳三桂對待朱國治一樣,拿你的腦袋來祭旗!
“末將等恭迎大帥!”
圖古爾思克城下,後衛師團師團長左銘南率第一聯隊聯隊長錢林、第二聯隊聯隊長李廣材並八個大隊的百戶出迎趙強。
“不必多禮!”
趙強在馬上笑着讓左銘南他們隨之進城,連走邊與左銘南他們說些沿路所見所想。一同而來的軍官們也與後衛師團的人攀談,說些離別之情。
進城之後,在後衛師團本部查問左銘南師團建設的一些情況後,趙強便讓左銘南調一箇中隊過來,他要親自看他們演武。此行最主要的事情便是看一看後衛師團的戰鬥力如何,而這戰鬥力從平時的訓練就可以看出。是騾子是馬拉到校場上一驗便知,做不得假。
“大帥稍候,末將這就去傳令!”
左銘南早就盼着大帥校閱他的人馬,當下忙吩咐錢林從所部趙德大隊抽了一箇中隊到校場集合,由大帥親閱。
喝了半碗茶水之後,校場那邊已經準備妥當,趙強便帶着一衆隨從在左銘南的帶領下往校場而去。
校場邊上有一校臺,是平時軍官們操練軍士發號施令所用,此時已經擺了幾張椅子,趙強便當中坐了,齊壯和賀滿川等高級將領也依次坐下,饒有趣味的打量起正立於校場中央的軍士。
奉命演武的是百戶趙德手下的一箇中隊,共計二百名士兵,現正列於校場之中列成四排,每排五十人,任憑寒風刺骨,人人只是挺槍肅立,紋絲不動。
“大帥,可否開始?”
在得到趙強首肯後,左銘南向趙德下達了演練命令。見到校臺上號旗揮動後,場中央的總旗立即一聲大喝:“預備!”
“譁!”的一聲,二百名士兵一起擡槍,側身起手,做出了攻擊的姿勢。無論從正面看,還是側面看,這二百人都是條條成線,筆筆直直,僅是架勢便讓趙強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校臺上的一衆軍官也都露出了讚賞的眼光。
左銘南和後衛師團的一衆軍官都在側眼看着大帥,見趙強點頭露出滿意的神情,俱是精神一振,因爲他們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
自從在杜吉根思克吃了敗戰之後,左銘南和錢林這兩個搭檔一直想找機會證明自己,重拾因戰敗失去的光采和尊嚴,所以在組建後衛師團後,二人便將提高師團戰鬥力做爲頭等大事來進行。
在關寧軍上下眼裡,就是不明說,大家也都知道後衛師團已經不再是一支主力部隊,而左銘南和錢林是不甘心自己的師團成爲一支無足輕重的力量的,而要改變這一切,就必須得到參加南下對清戰事的資格,只有如此,才能從與清軍的戰鬥中一洗恥辱,打出後衛師團的赫赫威名來。
在得知趙強和一衆軍官要來後衛師團檢閱視察後,左錢二人當時就激動了,他們知道能不能讓後衛師團重新成爲主力就全看部下能不能入大帥的法眼了。不過他們也不慌,不去動什麼歪點子,因爲他們對自己的部下十分有信心,這信心來源於他們平時對士兵的訓練。
大帥一定會對我後衛師團刮目相看的!左銘南信心十足的和錢林、李廣材等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一面三角小旗揮動後,統帶這個長槍中隊的總旗大喝一聲“殺”!頓時最前排的五十名士兵一齊向前衝出,在令旗的揮動下,他們成列挺槍,衝到了八十步外紮好的稻草人前。
“剌!”
沒有絲毫猶豫和停滯,五十名士兵手中長槍不約而同刺出,頓時稻草人身上響起“噗哧,噗哧!”的聲音。所有人都看到他們剌中的目標各或是稻草人的眼睛的位置,或是咽喉位置,或是心口位置,無一不是要害部位。
“殺!”
大喝過後,長槍揮出,五十個稻草人已全部被長槍挑在半空!
“好!”
烏爾愣再不知兵,見了這些士兵們的表演,也情不自禁的叫了一聲好。
氣勢!要的就是這股氣勢!趙強也不由自主的往前邁了一步,雙眼炯炯有神的盯着那五十個氣不喘心不跳的士兵,暗讚一聲:好一股殺氣!好一羣漢子!
這五十名士兵演練完畢後,隨後那一百五十名士兵又依次上前操演一番,沖天的喊殺聲中,中氣十足,殺氣十足,俱是精銳之士。
“嘿,好傢伙!”
賀滿川撓了撓頭,一向不服別人的他也有些佩服起左銘南來,暗道沒想到左銘南這傢伙短短數月就將後衛師團操練成這等雄兵,若只是這二百人也就罷了,倘若整個後衛師團俱是這般,那咱近衛師團這關寧第一師團可就難說了。
齊壯也是知兵之人,面前這二百個士兵雖然不是統一軍服,看起來有些凌亂,但他們的勁頭和剌殺的速度卻是實打實的精兵之氣。
衆將議論紛紛,吳四笑着對趙強道:“這些軍士出槍之快,擊剌之厲,韃子真撞上,恐怕難擋一擊啊!”然後朝一邊的左銘南豎了豎大拇指:“左兄弟,我吳四真服了了你了,沒想你偷偷摸摸就給咱關寧軍練出這樣一支強軍來了!”
“呵呵。”左銘南只是謙虛的笑了笑,身後的錢林、李廣材等人卻是已經喜上眉間,一點也不掩飾他們的興奮之色。
趙強笑着問左銘南:“說說看,你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將部下練出這等威風的?”
左銘南忙拱手道:“末將這後衛師團只配長槍和弓箭,所以練得也就是這兩樣。比如這長槍,末將只是教他們每天練這擊剌,一天練個千把次,這時間久了,氣勢有了,這厲害自然也就有了。除此之外,末將並不練他們什麼。”
“嗯,他們皆配長槍,要的就是齊致和攻擊速度,練其他的倒是多餘。”
趙強點了點頭,同意左銘南的練兵之道,專而精狠是王道。又感慨的說道:“這些軍士們一槍刺出,不是敵死,就是我亡,他們方纔演練之時便已告訴本帥,他們練這長槍就是爲了殺敵,而不是花花架子…銘南,你辛苦了。”
一句“銘南,你辛苦了”讓左銘南頓時鼻子一酸,自認識大帥以來,這可是頭次聽他說某人辛苦,內中意味不言而喻。
“末將自杜吉根思克戰後,便一直視爲平生之辱,幸得大帥不棄,委末將後衛師團重任,自上任後,末將每夜所思皆爲如何強我後衛師團,以爲大帥臂助!今小有成就,卻得大帥如此勉勵,末將不勝感激!”
“知恥而後勇!”
趙強起身來到左銘南面前,將他扶起,握着他的雙臂說道:“我等皆是九死一生之人,現在所圖所報只不過爲了揚我漢人之威,不使同胞被韃子所凌而已。今我關寧軍初有規模,正需大家協手同心,如此我關寧軍才能不斷的強大,最終揮師入關,復我華夏!銘南你能爲本帥練此強軍,本帥當真是要好生謝你纔是!”說完就彎腰向着左銘南拜去,慌得左銘南是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只在那滿臉通紅不知所措。
“受我一拜是你應得,不必如此惶恐。”趙強拜完笑着拉過左銘南對衆將道:“現在,你們還有誰懷疑後衛師團上不得戰場呢?”
“以前是有過這想法,現在卻是沒了。左兄弟,說實話,以前我老賀可真的不大看得上你們後衛師團,不過現在我倒是有些佩服你們了。”賀滿川實話實說,一點也不隱瞞。
齊壯也笑着說道:“如果我沒猜錯,大帥這會可是要點你們後衛師團上陣了。”
“要跟韃子幹了嗎?”左銘南聞言激動的看向趙強。
趙強對他笑了笑,微微點頭,他這一點頭可將後衛師團一衆軍官樂壞了。南下,終於要南下了!
“將那總旗喚來,本帥要問他幾句。”見校場上那中隊長槍兵還持槍立着,絲毫不爲這邊所影響,趙強心中一動,便想看看那帶兵的總旗官。錢林忙讓趙德去叫人。
那總旗一聽大帥要見自己,忙上下看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見沒有錯亂的,這才畢恭畢敬的跟着百戶大人往校臺走來,一到校臺,便跪了下去,口稱:“末將潘美見過大帥!”
“免禮!”
趙強聽了對方名字,不禁笑了起來:“潘美這名字好,當年宋太祖帳下便有一員大將喚潘美,着實爲宋太祖南征北戰立下不少戰功,不想本帥手下也有一員潘美,要是也能如那潘美一般,本帥可當真是要喜壞了。”
聽大帥這麼說,潘美忙道:“末將不敢比擬先賢,只爲大帥效犬馬之勞便是!”
“本帥見你部演武,確實不錯,當是精兵一支,你與本帥說說,你是如何做到將這二百軍士調度一致,進退有序的?”
“回大帥話,兵者,只需做到號令嚴明即可,而要讓這些士兵服從號令,則需賞罰分明,末將第一日操訓他們時,便當衆發令,如有違令者,杖責三十,禁閉三天,一人違令,小隊皆罰,小隊違令,中隊皆罰,中隊違令,大隊也要一同受罰。此令一下,這些兵們相互看着,就是有出錯的也會馬上被同隊之人提醒改正,有未改正的,末將便對他們進行責罰,如此兩天,再操練起來便是大帥現在看到的樣子。末將一直認爲練兵之術,與其上官嚴盯,不如讓他們自己相互看着,效果也算不錯,總算沒辜負萬戶大人、千戶大人們的期望。”潘美說得很是誠懇,臉上絲毫沒有得意之色,這讓趙強大爲欣賞,也讓左銘南等人臉上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