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檀在桌底下拉着我的手,當着襄王的面,卻是不敢來觸摸我的額,只得輕聲地問:“是不是很難受?”
“有點兒鼻子塞塞的,沒事兒。”
“回去用姜和蔥頭悶着滾燙的水,再喝下去,可以驅風。”
“好。”
襄王一雙漂亮的眼睛瞧着我們:“你們好像熟得不得了一樣?”
現在才問啊,襄王你也不嫌遲。
我挑眉笑:“我和他認識得早啊,當然熟了,在宮裡真無聊,你們也像宮裡的妃子們一樣了,喝喝茶,聊聊天,繡繡花,一天就過去了。”
襄王打個顫抖:“纔不至於,也是年關了,外面人擠人的,若不然出去走走,休會一下民風,倒也是很不錯。”
一說出宮,我就來勁兒。
興致高了起來:“不如就現在去吧,你看在宮裡多無聊啊,孃兒小姐無誤的生活,無聊。”
襄王看我一眼:“你是男人僞裝的。”
“纔不。去嘛去嘛,要不我們去找君小喬來玩玩,居說皇上對君小姐的婚事現在很有興趣呢,襄王爺過年就二十有三了,在盛世可是要成家了嘍,恰巧君小姐也快經出嫁了。”
“得了。”襄王一翻白眼:“不讓你去,你就鬧事兒,都叫我這張沒用的嘴,怎麼就把這些事兒給說了出來,好吧,出宮,不過別怪我沒有警告你,你有腰牌嗎?你一個宮女,隨便能出去的嗎?”
我嬌媚一笑:“呵呵,這不有你嗎?襄王爺是誰啊,堂堂的王爺啊。”
他得意地笑了:“這我可管不着,我只能自已出去,你自個看着辦,李檀,你去是不是去?”
李檀擡頭:“我能出去嗎?”
可憐的,和我一樣,半軟禁在宮裡了。
襄王這孩子還是不懂,只是問:“爲什麼不能啊,當然能的,快點,回去多穿些衣服,你扮成本王的小廝,一塊兒出宮去,現在快過年了,宮裡進進出出的人多了,不會有人看得這麼仔細的。”
我馬上機伶地答:“那我扮成你的宮女。”
他手指搖搖,滿臉含笑:“本王不需要宮女。”
我撒嬌:“要一個嘛,又不多,要不然我去叫君小喬一塊兒來了,我頭些天和她吵了架,估計不用開口,看到我她馬上就追過來要咬了。”
“還得意。”李檀輕嘆:“這些事兒,好炫耀的嗎?”
我高興嘛,現在一說到出宮,我就高興得不得了。
襄王白眼今天翻得猛了,大手一揮:“好罷,把你這身好行頭脫了,不然誰都能一眼認出你不是宮女,宮女有穿你這麼好的嗎?”
“沒問題,一會兒我們在後宮小側門會合,那兒出宮容易,把守也沒有那麼嚴。”
關於這宮門進出的問題,我是最關心的,私底下早就記在心裡了,就想着有一天啊,我能逃出去。
現在想想,有點兒異想天開了。
李子墨那傢伙可以放任我出宮,因爲他越來越瞭解我了,我的把柄讓他盡情地抓在手裡。
李檀說:“出了宮就先去買一碗藥給你喝了,若不然的話,你就不要跟着來。”
當然是點頭了:“行行行,別多話了,現在各做各的,襄王我可告訴苦你,要是再敢糊弄本小姐,有你好看。”
“連個王爺也敢警告,你這個女人,膽子不小嘛。”他笑意盈盈:“去吧,本王回去換身衣服。”
於是我就帶着人去梨園,梨葉兒都掉光光了,我說我就去走走,叫她們在外面等着,進了去將身上的衣服放在石桌上,佯裝趴着睡的人樣。然後就從暗道裡穿過玉妃娘娘那宮,長廊上都是積雪,看看吧,這個宮裡沒有我,你們過得多可憐來着,掃地都找不到人了吧,我在還跟我過不去的。
一溜兒跑到後宮的側門,李檀和襄王已經在等着了。
襄王穿了白色的衣服,李檀是深色的公公衣服,低着頭卻也是斂不住他一身的溫雅之氣的。
“這麼少衣服,不冷?”李檀問了一句。
我揮揮手:“沒事兒,一會走走就熱了。”如果回去換衣服,那多麻煩啊。
瞧了襄王一眼:“襄王穿白色的好看啊。”襯得那小臉,清純無比啊。
襄王小臉一紅,眼神閃灼着不敢看我:“本王一直就好看,不用你說,快走吧。”
倒是越來越會說話了,越和他相處覺得越是開心。沒有了初見之時那樣皺眉啊,嚴肅的樣子了。
出了宮門,三人走得飛快。
李檀很堅決,非要買了藥讓我先喝下先。
不得已,只好去尋了一個醫鋪,有現成煎好的藥,我咳得越來越難受,捂着鼻子將藥大口地喝了下去。
襄王好奇地問我:“苦不苦啊?”
“你沒喝過藥嗎?要不要來嚐嚐。”傻孩子,藥還有甜的嗎?
他搖頭:“看你那苦着臉的樣兒,來,給你點兒東西。”
從身上掏出一個小瓶子,往我丟了過來,我接住拉開瓶塞,裡面甘香撲鼻,倒出一粒金黃的蜜餞棗兒在手心,丟了進去嘴裡馬上甜甜的。
李檀淡淡地說:“襄王不是不喜甜食兒的嗎?”
“呵呵,最近吃一些,她本來就不怎麼好看,現在還苦着一張臉,跟在我們身邊,我怕丟臉啊,喂,莫天愛,這東西就送你了,不許丟了,瓶子可貴着,小爺我還要的。”
小氣鬼,不就是一個瓶子嗎?不過蜜棗兒真的是好甜,將所有的苦澀都壓了下去。
我決定以後真的不要再欺負襄王爺了,我要把他當成朋友,想想有一個王爺做朋友,也是一件很威風的事兒啊。
快臨近年關了,大街上擠得個熱熱鬧鬧的,賣糖葫蘆的,賣藝的,還有賣身的。
圍的人越多,那證明就越是好看。
“我要進去看。”跳起來,還是看不到裡面的啊,陣陣的熱鬧,讓我好奇死了。
李檀說:“這有什麼好看兒的,人家賣身準也不是什麼好事兒。”
“去嘛去嘛。我知道你們不喜歡人擠人,這樣好了,我擠出道兒來,你們跟在我後面。”
說罷也不管什麼,就擠了進去。
襄王一抓我的肩頭,把我扔他後面,然後就憑着他玉樹臨風的高挑身子,往裡面擠進去。
他抓着我的手,怕讓人擠走我了,我拉着李檀的手,怕他跟不上。
終於擠了進去,就聽到有人說:“姑娘,敢情你哪裡是賣身治父,你就是想找個男人而已。”
地上跪了個女子,黑髮如瀑,一擡頭讓我驚歎,真美啊,杏眼如煙眉如黛,白嫩嫩的臉上二抹淡淡的紅意。
“小女子的確是賣身治父。”她說話了。
聲音高傲,不亢不卑。
“那這位老爺都出到一百五十兩買你了,怎的你不賣啊,是嫌錢少嗎?一百五十兩,可不少的了。”
那姑娘淡淡地掃了那個老頭一眼:“他太老了,我不賣,太委屈我了。”
“哈哈。”衆人笑了起來。
“那我出二百兩買你好了。”那個老頭面子擱不下來,一張老臉都赤紅了:“還有你爹的病,不管是什麼病,我都包了,治好,一定治到他死爲止。”
我樂了,這多有孝心的人啊,非治死人家的爹不可。
賣身的姑娘有些氣憤,氣鼓鼓地看着他:“請你離開,你就是出一千兩,一萬兩,本姑娘也不會賣身於你的,賣也要有氣節,決不能隨隨便便就把自已的一生給毀了。”
我承認,我是真的很無聊,於是我就搭上一句話了:“姑娘,那你不如賣身到青樓好了,想接不接,愛接不接,老的拉倒,年輕倒貼。”我就沒見過賣身還挑的。
“好。”圍觀人的紛紛讚賞地看我,我十分之得意:“賣身也要有點兒誠意的,又不是青樓掛頭牌。”
“你。”她擡頭看我,雙眼有些怨恨:“關你什麼事。”
“你敢出來賣,我就敢出來看,當然了,你本就不是想賣身的,還是趁早離開,別佔地兒了,多少要賣身的人家還擠不到地兒呢。要不你說,你想出多少錢直接賣了就說。”
“天愛。”李檀搖搖頭:“別瞎扯這些,走。”
我丟出一綻銀子給她:“我哥哥是好人,不想賣就拿着回去替你爹買點藥吧。”
說罷便鑽出去,跟着李檀和襄王走。
“這倒真是長見識了,原來賣身可以這樣的?民風真是越來越不同了啊。”襄王十分的驚歎。
“天愛你這般,真不怕結下太多的仇家,畢竟你也年輕,但是總要學着長大的。”李檀輕念。
我點頭,知錯地說:“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你不要念了,再念我就一個頭二個大了。”
襄王卻是讚歎:“呵呵,檀兄,我到是覺得天愛這些話,說得在理兒啊,當真是精彩絕倫也。”
“別和天愛胡鬧着,她就一個惹禍精。”
瞧瞧,李檀多瞭解我啊,把我的本質都看透了。
賣那些衣服啊,首飾的,我倒是沒有興趣。
三人就是擠在人堆裡,感受着這快要過年的氣氛,你推我擠的也好開心。
忽然地就下雪了,我伸手去接住那輕飄飄的雪,還沒有感受到它的冰冷,就讓風吹了去。
“讓一讓,請讓一讓。”
我聽到有熟悉的聲音,回頭看着那吃力拉着車子的人,不就是明叔麼,車上堆放着很多的米,還有一些東西。
奈何前面的人很多,要讓,都是很慢的,他吃力地拉着,滿頭大汗。
我拉拉李檀的手,輕聲地說:“李檀,你能不能幫我,去幫他推一下車子。”
我不想讓明叔看到我在這裡,身邊還有二個陌生的男人。除了娘之外,明叔就是莫離最親的人了。
李檀那能看透人心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