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來會心裡又開始痛着,那頁撕去的記錄,李棲墨暗下的命令,有得誰多知道呢。
“總之,不會再做皇后的了。”
她失望無比:“娘娘怎麼沒有半點鬥志了呢。”
“其實這樣,我不知有多開心啊,槿色你啊,別想得太多了,雖然你是爲我好,還以爲你真的最瞭解我呢,沒有了皇后這個枷鎖,整個人都輕鬆了很多,說出來他肯定不開心,可這也是老實話兒。”
“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得太多了,就算是我去了行宮,你也可以留在承乾宮裡做事的。”上官香華欺負不到她的。
她搖搖頭:“小姐,奴婢不是怕這個。”
“行,不說太多,你好好養着身子纔是。”
“娘娘,皇上查到這事沒有?”
“我沒有問他呢,一會回去等着他回來了,我問他。”
“娘娘,這事你還是自個查比較好一點。”
我搖頭:“不,這事我不插手,我現在什麼也不是了。”
她想說些什麼,終究沒有說出來。
我出了去,綠柳如織,春風這把剪開,剪開了綠意盈然的一個光景,真美啊,如畫一般的後宮。
靜靜的湖水,吐着綠葉兒安靜的牡丹,那粉嫩嫩的花兒,也開始在風中微微搖曳起來。
沒多看,現在腦子還不能吹太多的風。
我在承乾宮裡養着傷,槿色卻不可以在承者宮裡養傷的。
這個四月,我也知道,君小喬失去了孩子。
就是我離開的那一天,晚上就開始肚子疼,剛開始還以爲吃壞了東西,第二天越發的疼,燥動不安着,御醫開了很多的藥,卻還是沒有什麼作用,最後診出來是個女娃兒,還是因爲服用了離子才小產的。
可怕的離子,來得這麼的快。
箭頭還是指向上官香華,可是這一次幾乎沒有什麼證據,除了上次我差點吃了有離子的東西,就是在上官香華那兒找到的離子。
迫使她從慧妃降到了昭儀,這一次呢?我細細地思索着,可是李棲墨已經回來了。
從後面抱着我的腰,軟聲地說:“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別吹太多風,還帶着料峭寒意。”
靠在他的懷裡,輕聲地說:“墨,你的事,如何了?”
“侍衛都中毒了,宮女無能,那個行兇的人讓槿色抓下了一個牌子,意欲去搶回,還傷了槿色的手,那腰牌是上官府的。”
又是上官香華,可能嗎?
我們抽中的是帝王燕籤,我現在做了皇后,如是我被廢了,她知道,下一個就會是她。
何必趕盡殺絕呢,難道是因爲我這孩子嗎?
“天愛,朕想不是她。”他低低地說:“上官家就算是想要出手除掉你,不會只讓一個人的。”
“你累不累?”我輕聲地問。
他說:“不累。”
累,可是你不會告訴我而已,你在乎的孩子,也是離開你了,君小喬的小產,緊接着就是我出事。
“回去吧,這兒風大。”他牽了我的手往房裡走:“讓御醫再給你瞧瞧好得怎麼樣了。”
“不用了,現在都好多了,我好想洗頭,癢啊。”
“朕給你抓。”他手指滑下我油膩污髒的頭髮裡去,輕輕地抓着。一點也沒有把這些污髒放在眼裡。
“再過二天好些了,才讓宮女給你洗洗頭髮,得小心些,不能沾着水。”
“嗯。”我輕應了一聲。
過了二天,宮女果真給我洗頭,洗得乾乾淨淨的再拭乾水,頭髮幹了之後梳了個微傾的髮鬢,這樣可以擋起那腦門邊的傷口。
我想我還真是幸運,能撿回一條命。
太后派人過來,宣我到慈恩宮裡一見。
李棲墨回來帶着我過去,進去慈恩宮裡,熟悉的地方,隱隱帶着一種哀嘆,往日那些宮女嬤嬤臉上的笑意,也隱落了下去。
太后的宮裡,一些沉重檀香味,壓着那藥味。
人還沒有到,就先咳了幾聲。
李棲墨進去扶她出來,邊走邊說:“母后身體可好一些了。”
“唉,這身子便是這樣的了,風一吹就着了涼,皇上不必擔心,御醫說好好休息多喝些水就沒事兒了。”
一會兒就出來了,看到太后,真有點不敢相信。
那曾經威嚴,依然冷豔太后,如今竟然變得有些蒼老了起來,看到那微微灰的發,還有那張有些顯出老態的臉,我想,太后真的老了。
她看我一眼,眼神落在我的肚子上,然後一臉的哀傷:“如果小喬的孩子還在,這會兒,肚子可大着呢。”
“母后。”李棲墨淡淡地叫了一聲。
她苦笑:“可惜,皇上啊,有時間就去看看小喬吧。”
他不吭聲,扶着太后落座,然後自個也坐到我的身邊來。
太后看着我,有些關切地問:“傷可好多了。”
“嗯,好多了。”
“孩子也還好吧?”
“嗯,還好。”
“你倒是命大。”她輕嘆:“一開春,事兒便是多起來,皇上也不容易啊。”
我知道他不容易,他伸手過來,我握緊他的手。
可是太后關心完了我,語鋒一轉,馬上又說:“爾今你也不再是皇后,傷也好得差不多了,不宜再住在承乾宮裡,皇上,選個時間,差人把她送到行宮裡去,多派些人保護着,也許走得遠了,孩子也還能保住,這宮裡人心隔着肚皮,哀家就是在這裡幾十年,還是遠遠的看不透人心。”
“母后,天愛的身體還很差。”
“那也宜住在承乾宮,成何規矩。”
“朕等她身體好些,便回到小院裡去住吧。”
“你好好地的養着身子,要是給皇上生個健康的孩子,以後便也可以允你再回宮裡來。”太后似乎是施恩的語氣。
我只覺得好笑,如果我要回宮,不必要生孩子就可以。
不過君小喬的事對她打擊太大了,看到我也沒有鬥志了,我是個礙眼的草,退出了他傍園子,也許就不會太礙她的眼了。
“皇上,現在六宮無主,你也立個皇后吧,挑個賢能淑德母儀天下的,可別再鬧什麼笑話出來。”
“母后,朕心裡有數,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那你好好休息。”
“好生讓御醫給她開些滋補的吧,瞧這單薄的身子,要是孩子生下來多病,可不好啊。”
“……。”太后,我想我不是你,我真的不瞭解你。
一時很排斥我,一進又會這樣忽如其來地關心我。
唉,都是託了孩子的福啊。
又吩咐了幾句,李棲墨便讓人扶着太后進去休息。
牽着我的手出去的時候,他輕聲地說:“太后最近比實傷身。”
“她其實很在乎君小喬肚子裡那個孩子的,你有空也去看看她吧。”立後,終歸是要的。
國不可一日無君,君焉能無後呢,他還這麼年輕。
“墨,我們從後門走。”我牽着他的手往慈恩宮後面去。
前些天下過雨,那微微紅的泥,正溼着呢。
我朝他笑:“你看到這泥沒有。”
“紅泥。”他說:“母后年輕的時候喜歡芭蕉,說是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這濃濃的綠,就要配上紅泥,還特意從南方運過來的。”
“墨,你書房,可否有人悄悄去過?”
他微微驚訝地看着我,也不說話,就是拉着我的手信步而走,往外面,綠意翻飛着,踏上那木橋看湖水幽幽。
聲音壓得低低地說:“天愛,你怎麼會知道。”
看來他也不是笨得一無所知啊,這個深藏不露的人。
“你說我弄翻書櫃的那次,就是讓人打暈的。”
“朕知道。”他說。
這一次換我吃驚了:“你知道?”
“是,朕故意那般說你的,你要是這麼大的勁推倒的話,你後面那些就不會倒,你卻沒傷着,纔怪,脖子上還有紅印兒,可惜朕一直讓人嚴加看守,就是沒有抓到,不過也不出奇,有時候故布疑雲,越發的能事半功倍,便又放鬆了警惕。”
這老奸巨滑的人啊,瞧着他就笑:“那你查到誰揍我的沒有,好丟臉的那一次。”
他很老實地說:“沒有。那些人來得太直接,反而不好查。”
鼓着頰:“該說你腦子好用,還是不好用。”那我也點到爲止吧,說白了他還不好查來着了呢。
他即是知道有人偷偷進他的書房,那我說的紅泥他就心裡有數了。
我猜,他大概可能知道是誰了。
這心裡深得藏啊,想什麼都不明白。
他輕輕地擁着我:“天愛,別離開朕,可好,只要你一句話。”
於是你就可以不顧一切,將我留在宮裡。
可是墨,我們還可以嗎?
那麼莫離的死呢?我怎麼能夠釋懷。
許久沒有回答他,他是知道答案了。
笑笑說:“嗯,天愛,別說了,朕知道你想說什麼,不如不要說。”
過二天依然住到小院裡去,李棲墨下令以前的廚子過來給我做我喜歡吃的那口味,少了些宮女圍着,槿色又還在靜養。由那廚子端上幾盆菜,二個宮女,一個試菜,一個驗菜,這些步子依然不可少。
“好了,小姐。”宮女幫着將菜給端到桌子上來。
一個人吃不用太浪費,幾盤小菜就好了。
湯太燙了,最後才端上來的,宮女試吃,再用銀針驗了那廚子就放到桌子上來。
我瞧到他的右手上,有一道不怎麼規則的傷口,挺長的,微微紅的疤。
有些東西忽然變得通透起來,我想我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