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詛咒你。”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認真到令人毛骨悚然,認真到令人不寒而慄,艾薇感到拉美西斯的手又更加握緊了自己一些。就連布卡也愣住了,握着手裡的寶劍,看着眼前被劍刺穿的亞曼拉,不知所措。年輕公主裙子的下襬已經滴上了滲出的鮮血,紅色的,形成奇妙的圖騰一般,映着透過石窗射進來的月色,彷彿散發出幾分詭異的光芒。
血腥味漫溢開來。
“我詛咒你。”
“我詛咒你如同我一般,與他分離。”
“我詛咒你如同我一般,在他心裡一文不值。”
“除非那個人爲你而死,否則這詛咒永遠不會消失……”
“亞曼拉,你給我閉嘴!”惡毒的話語,驟然被拉美西斯打斷,冰冷的眸子裡射出了令人懼怕的威懾力,那是“如果繼續說下去,就殺了你”的訊息。
她笑了,望着自己最親愛的哥哥,她短短十五年唯一愛的人。
卻爲了另一個女人……
宛若殺死自己也在所不惜。
“陛下,御醫到了,就在門外,請准許入內。”
孟圖斯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沒有法老的命令,任何人不準入內。他跪在門前,恭敬地說着,旁邊是尚有幾分睡眼惺忪的御醫。
“快讓他進來啊!”慌亂之間,艾薇只能說得出這樣一句話了。可這一句話,相對於屋中凝重的氣氛,卻又是那樣的蒼白。
孟圖斯拉着御醫往屋子裡面走。
亞曼拉突然往前走去,布卡握着劍,眼睜睜地看着她的身體漸漸地脫離劍身,劍的前端已經被她嬌小的身體包裹住,最初的地方開始不住地噴涌鮮血。
“皇兄,皇兄……”
她邊往前走着,邊死死地看着拉美西斯。
“皇兄,請記住啊,只有您可以殺死我,只有您對我的無情……”
她已經什麼都看不到了,只剩下意識支撐着自己的身體。
“我詛咒你……奈菲爾塔利……”
聲音結束的那一剎,她往前一挺身子,反手一用力,握着那短小的匕首刺進了自己的喉嚨。
那一切太快,快到任何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亞曼拉緩緩地倒向了地上,噴濺而出的鮮血染紅了潔白的長裙,在青花石的地板上漸漸暈開。她睜着眼睛,但是卻什麼都看不到了。
皇兄
我不怕死
我只是怕永遠也見不到您
皇兄
我憎恨這個世界……憎恨這個沒有您對我愛戀的世界啊――
御醫的腿彷彿不聽使喚了,他顫顫巍巍地,一下子爬跪在地上,心中不由得忿恨起在睡夢中將他喚醒來此的孟圖斯。亞曼拉公主是必死無疑了,他救不活她。這樣的場景,法老實在太有藉口遷怒自己,看來自己的老骨頭,怕是性命不保了。
他低着頭,額頭貼着地面,感覺那濃重的血腥味正順着空氣,衝入他的頭腦。不安感不由得更加強烈。
“你――”沉默了不知多久,淡淡的聲音又一次平穩地響起,牽動了在場每個人敏感的神經。大家用力將視線由亞曼拉公主的身上收回來,轉向聲音的主人。逆着月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聽到那平穩得近乎殘酷的語氣,“把我的手包紮起來吧。”
御醫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法老的意思。他擦了擦額頭上細微的汗珠,忙不迭地跑上前去,仔細地察看拉美西斯受傷的右手。
匕首已經貫穿了那厚實的手掌阿。
拉美西斯沒有表情,任由他包紮着。
“叫外面的士兵退下吧。”
孟圖斯一欠身,快速地轉身出去了。
然後又是壓抑的沉默。
“你們也……全都退下吧。”
剛包紮了一半的老御醫不由得擡起了頭來,“陛下,還沒有處理完傷口……”
“退下。”
冷漠、決斷,聽不出他的心思究竟爲何。
艾薇猶豫了一下,擔心地看着他包紮了一半的手。他現在的想法,恐怕是她理解不了的。或許這個時候暫且退出去等等會比較好。她輕輕地對布卡點了點頭。布卡便把染血的寶劍收了起來,和御醫一起畢恭畢敬地向拉美西斯拜禮。
幾個人慢慢往外退,艾薇走在最後,當她即將踏出房間的時候,只聽佇立在屋中的年輕君主輕輕地說了一句,“……薇。我只是想安靜一下。”
艾薇輕輕地扯了扯嘴,最終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她點了點頭,又最後看了一眼倒在血泊裡的美麗少女,一轉身,大步走出了門去。
“我們在荷花池這裡等着,等法老出來,麻煩你繼續爲他包紮傷口。”艾薇在池邊席地而坐,輕輕地囑咐手足無措的老御醫。御醫慌忙拜禮稱是,在一邊戰戰兢兢嚴陣以待。布卡走了過來,在艾薇身邊坐下,將染血的寶劍放在身側。
艾薇用餘光打量了一下身邊的少年。月光清冷地打在他俊美的臉龐上,微垂的綠色眼眸裡竟然映出了幾分陌生的冷酷神色。一直以來那如同燃燒的烈焰一般炙熱而單純的少年,突然變得好像不認識了一般。空氣中彷彿還漂浮着他將寬劍刺入亞曼拉身體的血腥味,艾薇一扭頭,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趾,什麼都不想說。
時間慢慢地過去,世界彷彿都要靜止了。
御醫開始站着打瞌睡,艾薇還在發呆。突然,身邊的少年開口了,
“我這樣做,是爲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