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的從上面爬下來, 還是讓我一個不穩差點坐地上。伸出雙手抓着土牆,喘着粗氣平衡好身體站穩。
呼吸着難受的氣味,我開始慶幸好在現在是早上;可以有大把的時間找出路離開這裡, 要是晚上就玩完了。湛藍色的空中飄着幾朵灰色的陰霾雲層。晨曦的太陽時而躲在厚厚的雲層下, 時而透過雲層發出陣陣溫和清新的光;夾雜着特殊氣味的空氣中微風輕吹, 帶來新的希望和新的一天。
相比被人監視我現在算是有點自由, 我長舒一口氣, 步履小心的穿過這個垃圾場。定好方位,開始向太陽升起的方向,即底比斯城區走去。
離開了這個髒亂的垃圾堆, 逐漸看到一些翠綠色的農田。清新的空氣隨之而來,我毫不吝嗇的張大嘴巴, 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鮮的空氣。
隨着城區的越走越近, 腳步卻越走越沉。我不得不停下來吃力的看去, 原來是穿過農田時,那些淤泥毫不客氣的沾到鞋子上。再看看身上, 一身潔白飄逸的亞麻長裙上佈滿了灰塵。看着不遠處的城區,我苦笑一聲停下來。反正也不急這一會,還是張望着找個有水的地方,把它褪下來好好清洗清洗。
到了一個稻田旁,我笨拙的拍拍身上的灰塵, 脫下牛皮製的簡易鞋子, 放在稻田旁邊。捧起絲絲清涼的水先洗洗手, 接着開始仔細的擦拭着鞋子上的淤泥。心底在霎那間傳來排山倒海的委屈和寒心, 這股委屈衝破壓抑的胸膛, 肆無忌憚的發泄到眼睛上。
看着下面的沙礫,停下手中的清洗, 我的眼睛一片朦朧。是人都會有所圖,我這麼做到底是爲了什麼?頭頂的陽光越來越烈,擦了擦臉上的汗珠;穿上清洗過還透着絲絲涼意的鞋子,開始向市區走去。
……
走了很久,終於到了城區。漫步在雪花膏石砌成的寬大馬路上,穿過人潮擁擠的街頭。呼吸着古老的空氣,我的心情再度跌落。
突然,前方傳來一陣喧囂。幾個英姿颯爽、氣宇不凡的侍衛騎着棕色的駿馬;一路敲鑼打鼓的用宮廷語言喊道:“法老、王后路過,請讓路跪拜!”
聽到這裡,我的耳朵“嗡”的一下失鳴。腦海懵懵的眯着眼睛看着街道上的行人自發的散到馬路兩旁,匍匐在地上。我開始猶豫着迴避的事情,因爲我是個不跪族,不管是誰?正思忖着,上百名衣着光鮮氣勢不凡的侍衛昂首挺胸的齊步走來。各個手赤鋒利的長矛,表情冷酷威震八方的護在前方。
緊接着,中間過來一頂由十名努比亞黑奴擡着的華麗御攆,黃金色的帳幔飄逸的垂下,撒滿整個御攆,旁邊跟着八名隨行侍婢。在轎子的前面,是那個熟悉又陌生的矯健身影。他騎着一匹毛色發亮的棕色健馬,身穿白色的亞麻錦衣,頭戴白色的尼美斯頭巾,額前帶着金質的眼鏡蛇和禿鷹裝飾。遠遠望去,依舊是那麼剛毅俊朗,攝人魂魄,渾身透着讓人畏懼的帝王氣勢和成熟魅力。
和他那種氣勢相比,我有些黯然傷神的垂首片刻,多日來的不平衡心態終於在瞬間綻裂。
笨拙的轉身,準備閃到旁邊的小道上避避風頭。剛轉身步入小巷子,卻迎頭砸來一陣低沉的質問,“你果然在這裡?”
我嚇的猛的一個激靈,擡頭看去,“天吶,真是冤家路窄!早上剛從他們眼皮子下逃跑,現在又被撞了個正着!”暗自咒罵一聲,本能的向後退去。
身材魁梧的人憤怒的冷哼一聲,烏黑的深眸直逼過來,“看你這次還往哪裡逃?”說罷,帶着威脅和一股無形的壓迫過來。
注視着他的那雙烏黑的深眸,不知爲何?我心底竟然升起一陣莫名的恐懼。男性一向都是強勢主義者,有保護弱者的傾向。可眼前我不想讓自己變得軟弱,被他們憐惜而帶走。這是不可能的,我不要自己像個囚犯一樣被他們帶走,然後再四處散播謠言說我不潔身自好……
對我現在的身體狀況,如果不來個過度的話,他看到了難免會有想法。明知自己只是活給自己,不是活給別人。可現在我知道有他在,而且就在即將擦肩而過的路上。心裡怕被他發現,但又想讓他知道,這茫茫人海之中,還有一個渺小的我在這裡。
當我還在思忖中,身材魁梧的男子已經展開襲擊,我笨拙卻也靈敏的一個低頭讓他撲了個空。趁他喘息的空隙,我趕緊提着裙子往人多的地方跑去。在這羣跪着的民衆堆裡,我笨拙的影子顯得尤爲招眼。
慌張的回頭看去,那個傢伙也不審時度勢,竟然直接追了過來且招招直逼要害。我真慶幸自己是跆拳道專業級的,否則現在早被他打成肉餅了。
躲了幾招,跪着的民衆向我投來一個驚訝中帶着鄙視的眼神,看的我一個激靈。詫異之時,胳膊突然一緊,我已經被兩個身穿戰服的陌生面孔三下五除二的給禁錮住。兩人相互遞了個眼色,粗魯的架着我就準備拖到另一個未知的地方。
見勢頭不對,我有些惶恐的大叫起來,“你們是誰?放開我,放開我!”
原本安靜的氣流中,因我的叫嚷和反抗變得嘈雜起來,引得大部分人的目光紛紛投向這裡。經過剛纔那陣小規模鬥爭,我已經體力不支,只得乖乖的站在那裡不做任何掙扎和反抗。還算清醒的頭腦中告誡自己,識時務者爲俊傑;跟這幫訓練有素的侍衛對抗,就是白費力氣和自討苦吃。但我選擇退到跪着的人潮中,是因爲已經無法壓制住自己失衡的心理,也是希望引起圖特摩斯的注意。說我這樣做不懂事也好,胡鬧也好。可爲什麼我要白白受罪?爲什麼他的衝動要我來買單?
涌動着的華麗隊伍因這小規模的騷亂而停了下來。
十多米的距離外,一名禁衛軍模樣的人雙手抱拳在他面前嘀咕着什麼,之後騎着棕色健馬的他轉首看過來。
按理說我可能會因他終於看向這邊而激動和開心,可心底的自尊心和倔強在作祟,我直直的昂首迎了過去。四目相交的瞬間,心底在霎那間噴出如冰窖的涼意和寒心。他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涯。曾經熟悉柔和的眼神在現在看來卻是那麼的冷血無情和冷酷。
我很可恨嗎?可恨到你已經不知道我是誰了嗎?還是,你真的沒認出我?
有些緊繃的頭腦“嗡”的一聲炸開,傳來陣陣令我求死不能的眩暈。忍住這股令人髮指的眩暈,胸中又傳來陣陣刺骨剜心的痛。他眼神傳來的寒意讓我失望的渾身發抖,咬緊嘴脣,吃力的握緊雙手壓制即將崩潰的情緒,黯然低頭轉身離去。
誰知我剛轉過身,華麗的隊伍中,趾高氣昂的官員底氣十足的大聲宣示:“啓程!”
臨近崩潰的情緒下聽到此言,原本發抖的身體頓了頓。胸中一陣刺痛,繼而涌出一股甜腥的液體堵在喉嚨。整個人猶如跌入佈滿荊棘的冰窟,走的每一個步伐都能將我推入無底的深淵。
心底傳來一陣原始的渴望,圖特摩斯你快跟來呀……
每一個岔路口的小小選擇都會決定着各自今後不同的結果和命運,我和你會對今天的選擇後悔嗎?
只是,錯過了今天,你就等着後悔吧……
心裡佈滿了委屈和心寒,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跪着的人羣中站着走出來。之前抓我那幾個精悍的人好像瞬間消失一樣,不再尾隨而來。一路上,我像個沒有生靈的軀殼一樣一直麻木的往前走。一直走,直到到了一個沒有出路的死衚衕內。我麻木的頭腦像突然想起什麼一樣,站在冷清的衚衕內委屈的尖叫一聲;口內噴出一股粘熱的紅色液體,開始失聲痛哭……
讓你發現我的存在,不是爲了威脅你什麼?而是希望你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我這麼個渺小的人物在默默的爲你付出。你知道我決定要這個孩子的時候做了什麼樣的掙扎和抉擇嗎?你明白像我這樣一個來自未來自私又驕橫的千金小姐爲一個傷害自己的古人生孩子代表了什麼嗎?因爲我不恨你,所以吃盡苦頭我也願意把孩子生下來。
曾經滄海難爲水!
你是那麼的遙望而不可及。可是,你真的沒有認出我嗎?還是你,已經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