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韓遂應該與休屠渾邪同時發兵進攻,韓遂在河西向東進攻涼州,休屠渾邪在北境南下進攻涼州,就形成了兩條戰線,迫使馬超不得不進行艱難的兩線作戰,分身乏術,這纔是最佳的策略。
而素來奸詐狡猾的韓遂,竟然不採取這對他最有利、對馬超最不利的策略,而選擇讓休屠渾邪先行進攻的策略,這擺明了是讓馬超有逐個擊破的機會。所以說,這肯定不是韓遂的真正選擇。
楊彪恍然大悟,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馬超定然是正在征伐河西,所以休屠渾邪纔會不顧一切地進攻,楊阜纔會被派去指揮盧水胡人抵擋休屠渾邪!也就是說,馬超早就開始了征伐河西。而之前馬超與他說他要去隴西分田,又藉口尋找礦藏很重要,將他調離金城、派去河西,實際上是在迷惑他、支開他!而楊阜等人之前的百般解釋,也都說得通了!
楊彪大驚失色,因爲他知道,距離馬超上次迷惑他,已經過去了將近二十日。而馬超選擇在此時征伐河西,韓遂一定也沒有預料到,馬超竟然會這麼快就來征討他。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楊彪難以想象韓遂能夠抵擋多久,說不定這時已經被馬超徹底打敗了!
這正是楊彪最害怕的,如果馬超已經打敗、或者快要大敗韓遂,那麼預料之中的韓遂與皇甫嵩形成的兩面夾擊、馬超不得不進行兩線作戰,也就徹底破滅了。等馬超打敗實力弱小許多的韓遂,就可以遊刃有餘地前來對抗皇甫嵩了。而此刻,皇甫嵩依舊矇在鼓裡,傻乎乎地等着預料之中的來年一月的到來,他依舊相信明年一月是馬超秘密征伐河西的時間。殊不知,馬超已經率軍在河西,與韓遂作戰。
事不宜遲,楊彪趕緊喚來僕從們,命令他們裝扮成尋常商賈的模樣,帶着一封只寫着“超去河西,大事急矣,可速攻伐”的信,分頭行動,趕赴陳倉城。
這一邊,楊阜和龐德越想越不對勁。楊阜道:“方纔張將軍那句話,實際上已經漏洞百出,難保楊彪那老傢伙看破了啊!”
龐德也十分緊張,說:“方纔祭酒與他辭別得太快了,我等與他只不過才說了一陣子,酒菜也未曾動過多少。恐怕楊彪會懷疑啊。”
楊阜大驚,說:“不,他已經懷疑了!”
龐德說:“此話怎講?”
楊阜焦急不安地說:“確如將軍所言,在下辭別得如此匆忙,而楊彪卻一點挽留之意都沒有,一句挽留之語都未曾說。尋常人在送別之時,不免要說幾句挽留之語,以示不捨之情。而楊彪卻如此痛快,盼着我等離開。這定是他已經想清楚了其中的奧妙!”
龐德也是驚訝萬分,說:“如果他已經知道了少主早已率軍西征韓文約,那他必然會想方設法去通知皇甫義真,免得兩線作戰失敗!”
楊阜道:“事不宜遲,龐將軍,我等必須立即拿住楊彪,讓他閉嘴!”
“好!”
兩人便率領一百多騎向後追去。
而這一邊,楊彪在派出通風報信的僕從之後,也猜到了楊阜等人會懷疑他已經識破了瞞天過海之計。楊阜等人爲了保持瞞天過海,繼續把皇甫嵩矇在鼓裡,一定會回來找他。楊彪自知逃不過西涼軍的馬,故而就在長亭中悠閒自得飲酒食菜,等着楊阜等人前來。
過了一會兒,楊彪聽到了久違的馬蹄聲,越來越近。楊彪不爲所動,因爲他已經把消息帶出去了,而他也逃不走。楊阜和龐德領一百騎立即包圍了長亭,圍得水泄不通。
楊阜和龐德見楊彪已經遣散了僕從,只有他一人還在空蕩蕩的長亭下飲酒進食,就知道楊彪看破瞞天過海之事,已經不必再懷疑了。
圖窮匕見,楊阜和龐德也就懶得再與楊彪維持着表面的同僚關係。隨着消息爲楊彪所走漏,楊彪和楊阜、龐德,已經撕開了自己的僞裝,也撕開了對方的僞裝,誰都清楚,對方已經赤裸裸地暴露出敵人的真實面目。
龐德快速帶兵闖入長亭,站在楊彪的桌案面前,冷眼相待。楊彪飲了杯酒,只擡起頭看了看龐德,沒說話。楊阜走進來,沉聲說:“在下以爲,要過段時間纔會與楊公你圖窮匕見,沒想到圖窮匕見來得如此之快!”
楊彪笑吟吟地看着楊阜,說:“楊祭酒可與在下共飲否?”
龐德怒道:“廢話少說!楊彪,你既然已經看穿了少主已去河西,我便留不得你了!”
楊彪聞言,哈哈大笑,說:“亂臣賊子,你也敢這般威脅在下?”
楊阜怒道:“楊彪,你應該知道,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楊彪不屑地說:“殺了在下,你們也阻止不了風聲的走漏。”
楊阜和龐德大驚,說:“你什麼意思?”
楊彪不屑一顧地說:“在下早已派出十多個隨從,裝扮一新,帶着情報,趕赴陳倉城了。”
龐德說:“我西涼鐵騎,快如閃電,難道追不上你區區隨從?”
楊彪冷笑道:“龐將軍,你把事情想簡單了。在下派出的隨從,俱是訓練有素的軍士,騎的都是好馬。再說了,在下已經交代了,讓他們分頭行動,各走各的道。將軍即使能抓住其中一兩人,又怎麼將他們全部抓住?只要有其中一人成功逃脫,逃到陳倉,皇甫嵩就會得知。”
龐德和楊阜深爲震驚,坐立不安。眼下馬超並沒有傳回任何消息回來,也就是說,馬超仍然陷在河西,沒有回來。而皇甫嵩估計過幾日就能收到楊彪傳給他的消息,屆時必定會揮師來攻。兩線作戰,終將不可避免了!
楊彪看兩人臉上都有震驚之色,就說:“如何?怕了吧?在下以及朝廷早就知道,馬騰馬超包藏禍心,定會反叛,一如韓遂。所以朝廷才佈置了足足十萬步騎,用來消滅扶風馬氏,收復涼州。眼下馬超陷於河西,皇甫嵩再從東面進攻涼州。馬超不過只有四萬騎,而河西和三輔之間又有千里之遙,馬超要在千里之間左支右絀,面對的是數倍官軍,如何不敗?所以在下勸二位,識時務者爲俊傑,馬超失敗是註定的是。二位不要執迷不悟,趁早歸降朝廷,仍能保住性命!不然等皇甫嵩擊敗馬超,二位可就性命不保了!”
聽完,楊阜道:“二三子,給我綁了!”
“是!”士兵們立即一擁而上,用繩索將楊彪捆得五花大綁,動彈不得。
楊彪大怒,說:“楊阜,在下好言相勸,你竟如此?!”
楊阜和龐德沒有理會楊彪,龐德說:“祭酒,我等應該趕緊回金城告知主公,讓他早點防備纔是!”
楊阜點點頭,兩人就帶着楊彪迅速向金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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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等是說,消息已經走漏了?!”馬騰看着面前負荊請罪的楊阜、龐德和張濟,驚聲叫出來。
張濟不顧背後的荊條刺得滿後背都淌着血,不住地磕頭,說:“都是末將一時無察,胡言亂語,才讓楊彪看出來其中端倪!”
馬騰責罵幾句後,又問楊阜:“楊彪呢?”
楊阜也是咬牙忍着痛,說:“已經帶回來了。不過主公,楊彪已經派人秘密地逃回陳倉,屬下估計再過幾日,陳倉城就會收到消息。”
馬騰見事已至此,便命令士卒給三人解開了背上的荊條,說:“行了,事已至此,還是商量怎麼辦吧!”
楊阜道:“主公,皇甫嵩屯駐陳倉,直面涼州。而涼州面朝三輔,有兩處不可不守。”
“那兩處?”
楊阜道:“街亭和大散關。若是其中之一被皇甫嵩攻克拿下,則他就可如少主一般,毫無阻攔地侵入我涼州腹地,屆時形勢必定十分嚴峻。”
馬騰聽完,說:“涼州此時還有一萬步兵,和一萬四千騎兵。我不能與皇甫嵩硬碰硬,只能堅守。段煨、張濟何在?”
“末將在!”段煨和張濟喊道。
“着你二人各統領五千步軍,堅守街亭和大散關,凡無命令,不得出關,與皇甫嵩野戰!”
“喏!”
馬騰又道:“龐德、楊阜、治元多、伊健妓妾、楊秋、樑興何在?”
“末將在!”
馬騰道:“一萬四千騎,由我爲主將,龐德爲副將,楊阜爲軍師祭酒,治元多、伊健妓妾、楊秋、樑興爲校尉,前往街亭!”
楊秋和樑興和治元多、伊健妓妾一樣,都是降將,因爲兩人確實有些帶兵打仗的才能,馬騰就用他們爲校尉。
“遵命!”
另外,馬騰命令閻忠等人暫時留守金城,管理涼州事務。但消息不慎走漏了,讓蓋勳知道了,蓋勳立即前來指責馬騰,並要求他率軍向皇甫嵩投降,再請求朝廷的寬恕。
馬騰當然不答應,暫時扣押了蓋勳。馬騰又懼怕皇甫嵩的兵力是他的五倍,就命令暫時停止全涼州的徭役工程。幸而在楊彪的組織下,絕大多數的徭役工程已經完工。馬騰再下令徵調十萬人,爲街亭輸送軍糧;再命令五萬名曾經是西涼軍的人,加緊訓練,作爲預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