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辰光羅伯特笑了,如此搭配衣服,溫文雅緻之間,一股東方大羞澀內斂迎面而來,“Good”,他欣喜的讚賞道,這一刻他有種感覺,覺得這位姑娘天生有一種大家閨秀的氣質,“MyGood”,羅伯特心底裡驚歎道。
只是這辰光這位西洋人怎麼樣想不到後來她竟然成了大馬路的主人,在後頭的上海灘上,流轉着這樣的一個說法,哈大半條大馬路,命運在這裡和羅佳琳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不過總算是在她爲了生存而奔波的時候,露出了難得的笑顏。
這辰光已經到了西元一八八四年七月,遠遠的望過去,十六鋪碼頭上頭的招商局南棧依舊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一派繁忙的景象。
“鄙人還記得宣懷兄臺講的好”,立定在碼頭之上的馬建忠情不自禁的感慨道:“招商局實是中國第一大生意”,一時間他手把着下巴上頭長長的鬍鬚,不停的捋着。
透過馬建忠有些用力的動作,這些糾結、分岔的鬍鬚,有些捻七瞎三,不出樣子了。
“可是鄙人得報講,上月十九日,法軍上校杜森尼率兵九百餘名進至諒山以南中國駐軍前沿防所觀音橋之外,要求守軍退出”,馬建忠回想道:“廣西提督王德榜派人往見該法將,謂我軍尚末接到撤退命令,現兩國既經議和,請勿開釁端,若派員前來遊歷,當爲保護”。
想起這些驕橫的洋人們,馬建忠一時間氣的握着鬍鬚的一隻手微微的發起抖來了。
“杜森尼置之不理。二十九日,法軍隔橋喊話,出語無狀,稱‘和與不和,三日內必要諒山’說罷,連放了三排槍彈”,馬建忠回想着從李鴻章那裡得到的電報內容道:“電報上頭講我大清國守軍將士雖然就非常氣憤,但是卻爲了事態不至於惡化,竭力剋制”。
“講起來鄙人來上海灘也有好些日子了”,馬建忠聯想道:“講起來租界裡頭的洋商們真是目無大清國王法,講啥治外法權”。
“比方講明明是阿拉上海道臺管轄下頭的地皮,伊法蘭西郵船公司生拉活扯的,硬說跟伊搭界”,馬建忠氣惱的想起了自身的遭遇,不禁憤
慨道:“伊就是地主,要是想要在這塊地皮上頭修貨棧,得徵得伊的同意”。
“不過鄙人卻是從李中堂的來電之中,看到些讓人振奮的事體”,馬建忠接着回想道:“當天晚些辰光,法軍整隊前來攻撲營地,王德榜下令還擊,雙方交戰移時,法兵傷亡多人而退”。
“第二天,法蘭西軍隊法軍再次來攻,則再被擊退”,馬建忠歡喜的回憶道:“李中堂電文裡頭告訴鄙人講,這次大清國和法蘭西國兩軍交鋒,我軍斬其四十餘人,生擒一人,奪獲馬匹、器械很多”。
“結果法蘭西軍隊被迫後退到了觀音橋以南三十里,雙方暫時脫離接觸”,馬建忠歡喜的笑道。
“講起來洋人們的嘴臉,真是一言難盡”,馬建忠想着、想着,忽然有些情緒複雜起來了。
“講起來鄙人自從上個月二十三日起始,去接洽上海灘各個洋行,想要把輪船招商局頂給伊”,馬建忠臉上帶着些苦惱而又無奈的神情想道。
“哪曉得這些洋行大班們,竟然不相信鄙人講的是真的”,馬建忠苦笑道。
一邊馬建忠索性在碼頭上頭徘徊起來,也好理清爽自己的心緒。
“有些洋人還問鄙人,講啥伊新沙遜洋行今朝都把地皮收回去了,爲啥儂還要把十六鋪碼頭上頭的地盤盤出去”,馬建忠又是好氣又好笑的回想道。
馬建忠一副委屈的樣子,分明被人誤解了,想想看,當初華界地皮大亨徐潤、徐大先生費盡心思才從美利堅國旗昌洋行盤下來的,爲啥今朝要輕易脫手?
阿對?
“鄙人是曉得的”,馬建忠接着心想道:“最初就是徐愚齋、徐會辦主持了光緒二年,我招商局出資購買了旗昌輪船公司的全部產業,而如今再次出讓昔日旗昌洋行名下的附屬產業,難道講”。
馬建忠感慨不已,擡起頭來,望着上海灘上頭突然涌上來的一層層陰雲,“難道講這就是啥歷史的輪迴嗎?”,他感嘆道。
“建忠仁兄”,這辰光遠遠走過來一個人,對着馬建忠揚聲招呼道。
馬建忠定睛一看,連忙招呼道;
“原來是徐兄臺到了”。
只聽見倆人的口氣都透着一種刻意的客氣,又流露着不失禮貌。
“馬仁兄真是好興致哪”,徐潤走過來,接着有意打趣道。
“哪裡、哪裡”,馬建忠連忙禮貌的謙遜道:“還是辛苦徐兄臺了”,一邊講道,一邊馬建忠抱歉的抱拳,對着看上去風塵僕僕的徐潤拱拱手。
“馬會辦客氣了”,這邊徐潤瞅了一眼馬建忠,一邊寬厚的笑道。
“徐兄臺有啥好消息,要帶給鄙人嗎?”,馬建忠接着追問道。
講實話,原本馬建忠就曉得受自己委託的徐潤,今朝尋自己,可不是來講話的,而是有要緊的事體要講了。
“這個馬建忠、馬眉叔做事就是心急”,徐潤心頭嘀咕道,不過他還是寬厚的笑着。
“講起來鄙人去了老沙遜洋行,見到了所羅門先生”,徐潤嘴裡細數道:“還去了上海地產代理行”。
“這家洋行不就是史密斯先生開的嗎?”,馬建忠心想道,在他的臉上忽然露出些很感興趣的意味出來了。
“鄙人聽人講,這個上海灘地產界頭號大戶,今朝鬧起了家務”,馬建忠接着回想道:“聽人講,都要鬧到吃官司的地步了”。
聽馬建忠的口氣,倫敦鄉下來的愛瑪一家三口,其實還要包括伊、分流過後的史密斯先生,一家四口,講斤頭,鬧猛唻。
其實私下裡講,眼看着史密斯先生快要不行了,人家舊情人不遠萬里、漂洋過海的,可不是爲了啥敘舊,而是要來分割財產。
“馬仁兄”,忽然那邊徐潤正講得起勁,忽然見到馬建忠這般腔調,不禁詫異的開口呼喚道。
“瞧瞧鄙人這是”,馬建忠忽然自嘲道。
“鄙人是曉得的”,這邊別苗頭的徐潤自認爲猜出了七八分,他心頭嘀咕道:“最近辰光馬會辦爲了穩妥起見,想要把輪船招商局的資產盤出去”。
“不過上海灘地產界的洋行可不是這麼看的”,徐潤忽然嘟囔起來道,一邊他輕輕的搖搖頭,似乎在否認着剛剛辭別的洋人們的說辭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