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大清國還會有所作爲的”,趙伯韜果真比劃着,賭咒發誓的說道:“就想黃浦江上的波浪一般,儂看船頭跌下去的辰光,就是最低谷了,難道還要船頭不昂起來的辰光嗎?”,他一般說着,一邊用帶着強烈意識的目光籠罩住了面前這位洋人。
“果然Mr趙還心存幻想”,雅各布越聽越覺得不以爲然。
“No、No”,雅各布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他高聲的反駁道:“Mr趙你錯了”。
雅各布攤開手對着趙伯韜說道:“難道以往的事情還不能說明一切嗎?”,他一副振振有詞的模樣,一張臉在頗不服氣的這位華人面前晃來晃去。
“難道說阿拉大清國就沒有人了嗎?”,趙伯韜不服氣的打斷了雅各布的話,“阿拉就說上海灘”,他說到這裡,披衣下牀,一副要和這位自得的洋人辯論的陣勢。
“邵大人如今協防海上事務,吳淞口炮臺嚴陣以待了,法蘭西人休想佔去了便宜”,趙伯韜抗聲辯論道:“今朝的滬上不似往常辰光”。
雅各布聽到這裡,不禁把臉一沉,“Mr趙”,他急忙的對着趙伯韜嚷嚷道:“就說這位上海道臺,三番五次的找了你去,意欲何爲?”,他懊惱的說道。
“難道我堂堂新沙遜洋行、名聞滬上的沙遜家族,還要聽命於他嗎?”,他氣咻咻的嚷道,彷彿在發泄這些辰光憋屈已久的怒氣似的,其實何嘗不是對邵友濂有了看法。
聽到這裡,趙伯韜下意識的看了看門外,幸好沒人在窺聽,這才讓他放下了心。
“難道說還怕了大清國官府不成?”,雅各布餘怒未消衝着趙伯韜喊道:“我們的租界是有道契的,那是白紙黑字的”,他的口氣越發的強硬了。
“看看如今的洋人們,個個都是這麼的強橫”,趙伯韜在心底裡無聲的嘆口氣道。
趙伯韜一臉無奈的模樣,被雅各布看在眼裡,他不禁又是得意的哼了一聲,彷彿解了氣。
“鄙人不是替誰
說話”,趙伯韜口氣忽然緩和了下來,“既然是大清國和法蘭西要議和了,這議和就要有誠意”,他接着說道。
“如若是兩國和談的消息傳開了,那可是上海灘上天大的利空”,趙伯韜這辰光坐到了牀邊,想要平心靜氣的勸說這位氣壯如牛的大班頭腦拎拎清爽。
“Mr趙,你此話怎講?”,雅各布聽到這裡,有些吃驚了,他老實了,一屁股坐在了牀邊的凳子上,一雙眼睛瞪大了。
“爲了滬上的百姓,爲了鄙人的身家,爲了邵大人懇切的一番規勸,鄙人倒要想有些作爲”,趙伯韜暗暗的下決心要穩住了新沙遜洋行這邊的陣腳,難道他有啥好主意嗎?
趙伯韜一邊看着有些弄不懂他玄虛的這位洋人,拿出腔調來了,“儂曉得伐?”,他反問道。
這位上海灘上的男人一邊把腳翹起來,成了二郎腿,一邊還疏散的點着拍子。
雅各布越瞧,越覺得對面此人不簡單,一番神定氣閒的模樣,“親愛的趙”,忽的他堆下笑臉來賠笑道,聽聽連口氣也變了,不是說華人裡頭有部戲是求賢若渴,不過儂可萬萬不是劉備,不過是海外闖進別人家園的大投機客,阿曉得?
“鄙人以爲臺海的局勢並不是最後定局的,大清國還會反彈,因此不但不能加碼跟進,還要脫手一部分地皮,以免陷得太深了”,趙伯韜沉緩的說道。
“難道阿拉要把雞蛋都放到一個籃子裡頭去嗎?”,趙伯韜眉頭一皺,拿出兄長似的口吻考問着雅各布,他是有底氣的,貪婪的人必然短視,難免掉到了陷阱裡頭,阿曉得?
聽到這裡,雅各布有一刻不說話了,只見他眼珠子定住了,顯然是在緊張的思索道,這辰光屋子裡頭的氣氛不由得緊張了起來,只見趙伯韜目不轉睛的用餘光罩定了對面的這個人。
雅各布越想越覺得趙伯韜說的有道理,“嗯”,他輕哼了一聲。
“親愛的趙,你說的不錯”,雅各布盤算已定,“我們就暫時觀望、觀望再
說了”,他肯定的點點頭說道。
說起來這邊新沙遜洋行二位大佬密議已定,這邊沙遜家族在滬的另外一位大班、老沙遜洋行的所羅門心頭就嘀咕起來了,“說起老一輩的事體,如今都過去了,難道…”,想到這裡,他不願接着往下回憶了。
要說所羅門父親阿爾伯特·大衛·沙遜可比老二伊利亞斯·大衛·沙遜還晚纔來到上海灘,後頭意見分歧,那邊雅各布的父親伊利亞斯另外成立新沙遜洋行(E.D.Sassoon),就在上海灘上發展了。
沙遜家個這樁事體蠻複雜的,大體就是這樣子的,難怪說起來作爲子輩的所羅門都要拎不清。
這辰光從走廊裡頭傳過來一陣沉緩的腳步聲,聽上去並不輕快,稍微留心,顯然能夠聽出來來人有心事。
這辰光亨同走了過來,只見他快要走到了所羅門辦公室的房門前,細心的放慢、放輕了腳步,很快他輕輕的敲敲房門,要說尋常辰光,同樣細心的所羅門早就一聲“Comein”,這是很自然的事體了。
誰知道亨同就這麼個再尋常不過的舉動,卻沒有得到迴應,顯然屋裡人過於的沉浸在了自己的心事當中。
“吱呀”一聲,亨同自行開了門,這也是很尋常的事體,只見他緩步的走了進去,忽的隨着主人的遲疑,這雙腳停下了,順着往上看,兩道詫異的目光徑直的投向了所羅門,從那這有點黝黑的面孔上,剝離出了個蠻大的問話。
濃重的疑問在亨同的臉上盤旋着,隨之越來越清晰的瞧得出來了。
這辰光亨同驚詫的遲疑了,踩踏得腳下的木地板接連“嘎吱、嘎吱”響了幾聲,所羅門這才從窗前回過頭來,倆人的目光一碰,結果他發覺亨同的臉上帶着明顯的疑問。
“親愛的亞拉伯罕”,所羅門故作輕鬆的招呼道:“你給鄙人帶來啥好消息了?”,他神情卻有些索然寡歡,顯然還在爲老一輩、新一輩兄弟倆那些事情,而糾結着,屋裡的氣氛顯得那麼的凝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