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羅師爺的話語,邵友濂猶豫的目光掃視了羅師爺一眼,並沒有插話,意思是讓他接着說下去。
“屬下聽李先生說起跟隨着李中堂曾經參觀過吳淞口外停泊的法蘭西兵艦,確實船堅炮利,威力巨大”,羅師爺擔憂的說道:“沒有鐵甲大船,便沒有海權,那就等着洋人們在我大清國的海面上耀武揚威”。
聽到這裡,邵友濂那眼神忽的煥發了起來,那炯炯有神的目光犀利的穿透了窗戶,“本官既爲一方父母官,就要保護一方平安”,只聽他慨然的說道。
“若是守住了吳淞口,就不怕洋人們從海上闖入長江南口,進犯上海了”,邵友濂斷然的說道。
“如此很好”,羅師爺重重的點頭贊同道:“是該搓一搓洋人的銳氣,也好將來海上戰端一開,這些個橫行上海灘的洋人們,趁機驕縱不法”。
聽到這裡,邵友濂感喟的吟誦道:九天閶闔叫能開,大地波瀾挽得回。溝壑餘生千里轉,沙場戰骨幾人埋。風高勁草猶披拂,歲晚喬松待護培。懷舊蒼茫嘗獨立,眼中多少出羣材。
自從邵友濂二次封鎖了吳淞口以後,十六鋪碼頭清淨了許多,往日裡喧鬧的一個個泊位上,沒有多少的船隻停靠着,即便是有寥寥的幾艘,那幾乎也是運糧食和官府徵派的,如今老實的趴窩了。
望着稀少的人煙,孫更生茫然的垂下頭,寶貝似的拿出一個小紙盒子,欣賞的打量着這盒洋火,就像安徒生筆下的小
女孩一般。
忽的,孫更生劃燃了一根火柴,明豔的光焰照亮了他黝黯的臉龐,只見他把焰頭伸向了卷好的印度麻頭子上,一邊貪婪的*着,很快就從黃包車的側面冒起來一縷縷青煙。
似乎這樣的癖好,跟後頭品味雪茄煙那派頭差不多,只不過比起那些悠閒的上海灘聞人來說,這位癮君子更像是狼吞虎嚥似的,恨不能把每一口煙霧都吸進喉嚨裡去。
終於,孫更生擡起頭來,滿足的感覺洋溢在了他枯瘦的面頰上,若說啥是歡喜,還有比這更加讓人飄飄欲仙的嗎?
還未等到瀰漫在孫更生身體周圍的煙霧散去,他又如飢似渴似的,埋下頭去,深深的吸了起來,頓時濃濃的煙霧再次騰起了,掩藏住了他的整個面部。
終於,孫更生疏散的站了起來,美美的伸了個懶腰。
這辰光有位先生在那邊招手呼喚道:“黃包車”,一看就是個僱車的。
“來哉”,孫更生一聲答應的清清爽爽,腳步輕捷的拉着車走了過去。
終於,夜幕又一次降臨了上海灘,受到特別提振的孫更生腳步輕捷的、一溜小跑的跑在了上海老城廂,顯然拜託碼頭是一根印度麻的功效。
與此同時,那頭綠色的柿子樹下面,敏捷的走回來了一位摩登的佳人,一看她裙襬下面,微微的露出了修長的雙腿,那上頭顯然套裝西洋襪子,不然怎麼會春光乍泄,如此生動的展示了一段動人的曲線美?
這樣的時髦貨也是從十六鋪碼頭裡廂進口來的,後頭錢鍾書先生筆下寫過一位張先生、洋名Jimmy的,那辰光在美國人花旗洋行個做了二十多年的事體,做到了買辦。
張買辦手裡着實有錢,由鈔票生出故事來了。因爲家中一個女兒,便不惜工本地栽培,教會學校裡所能傳授薰陶的洋本領、洋習氣,美容院理髮鋪所能帛造的洋時髦、洋姿態,無不應有盡有。
若說拗造型,阿拉上海灘最合適了,因爲舶來品包括西洋風吹得太多了,張買辦家裡廂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其實前頭還有位洋郎君路易,也是個中高手。
總之,論起腔調,路易不如地道的阿拉上海人;若說起浪漫的品味,路易還是有所長的。比如羅佳琳腿上的彈性襪子,就是拜託他的調教。
等到了家門口,羅佳琳警覺的張望了一遍四周,確信孃舅還在外頭討生活,沒有歸家,這才迅捷的走進了自己的屋子裡。
不多時,有個頭探了出來,看上去已經是鉛華洗淨,只剩下素面朝天,頭上別上了一根荊釵,荊釵素裙歷來是小戶人家女孩兒的代名詞。
不是說羅佳琳搗漿糊,如今好端端的就變個洋婆子,嚇煞人。
就在羅佳琳伸出頭來的辰光,門外也有個頭探了進來,定睛一看,羅佳琳曉得了,那是孃舅回來了。
只是平日裡孃舅都是大大方方的推門而入,可這辰光卻有些藏頭藏尾的,弄啥花頭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