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迷茫,眼眸深處是清溪不懂的含義。他微嘆:“都不知道你是怎麼回事……”清溪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更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只是不解地看着他。“一會兒下了車,你去哪兒?”他扭頭問她。
去哪兒?清溪聽到這句話一下子醒悟過來,自己去哪兒?能夠去哪兒?還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負氣出來,根本沒有目的地呀。去哪兒?幹什麼?真的不知道。淚水又溢上了眼眶。“我不知道……”
“你,你……”輪到他大吃一驚,“你不知道自己去哪兒,你……你是不是有事?”他是何等聰明之人,從她坐到他身邊的的那一刻開始,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就知道她肯定有事的,又看到她暈車成那個樣子,所以才照顧她。意外地,她還是自己心靈深處埋藏的女友,這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的。她永遠都不會知道他看到她時心靈深處的震撼,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對她的那份掛念不會比她對他的掛念少。
他能夠做的就是這些,他也完全做到了。想到下車之後,又是天各一方,心中的那份依戀不能說出來,悲痛更是不能說出來,他說不出的難過。只是想了很多卻沒有想到她無處可去。
“我不知道去哪兒合適。”面對他,她的軟弱一下子暴露。無法截止的眼淚汩汩而出,她低頭,不敢發出聲音,肩膀不住地抖。
“唉……”他的手也是發顫,扶了她的肩頭卻不懂怎麼說好。因爲,他還不知道怎麼處理。他和她是網友,虛擬中的朋友,他覺得和現實中的朋友有着差別,所以不能問她太多。他也無法爲她解決多少,真的無能爲力。他已經四十多歲,見到的太多,知道的太多,所以絕對不會感情用事。就是這個網絡,裡面出事的人還少嗎?她是新人或許不知道,他卻清楚的很,所以,他給她定的規矩就是隻能上網,永遠不見面,沒想到還是見了,就算是意外之中,還是見了,他有一種隱隱的擔憂。
“你不是出來遊玩的嗎?先去哪裡後去哪裡,怎麼沒有安排?”他試探地問。
“不知道……”還是這三個字,帶着嗚咽。她沒有到過北京,也不是爲了來旅遊,所以並沒有計劃更沒有目的,何況現在病的已經無力,她什麼都不知道。
他暗暗吸了一口氣。
隨着人流走出車站,他牽着她的手,說:“我們打車去吧。”
她還是點頭。
他招手,一輛出租車停在他們面前。他幫她打開前面的車門:“你坐前面,坐這兒比較好一點,忍一忍,我們一會兒就到。”她坐進去以後,他帶上車門纔去打開另一邊的車門坐了進去,“師傅,八方酒店的附近有沒有比較好的醫院?”
司機還沒有回答,清溪就扭頭,目光中是倔強:“不!”她知道他是想先帶她去醫院看看,然後在去酒店的。她就算有病,也不願意太勞累他。何況自己只是感冒,休息一下會沒事的。他是公事,不能再耽誤他。
好容易到了酒店,服務員幫他們打開房間,清溪沒有說話就軟軟地倒在了牀上。這時他的手機又響了起來,只聽他連連說“對不起,我馬上就到,請稍等一會兒。”清溪知道他着急,擡頭對他說,“你快去吧,我沒事。”他看她一眼,匆匆離開。
清溪鬆了一口氣,渾身疼痛,腦袋裡昏昏沉沉,什麼都不願意想,只想趕快睡着,也許醒來的時候,就會好,她努力地閉上眼睛。誰知道渾身針扎一般的痛,腦袋就像要爆炸一般,她又忍不住哭泣起來。
這是爲什麼啊?她不知道。
突然,門又開了,嚇了她一跳,慌忙擡頭看。是他。他走到牀前,看她一眼說:“是不是厲害呀,讓你去醫院看看,打個針好的快,你就不。是不是很難受?”說着,匆匆地拉開包的拉鍊。清溪看到他從裡面拿出幾個小瓶子和幾個紙包,“這是感冒藥,你吃了在休息。”清溪這個時候沒有任何辦法,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只是接過他手裡的藥片又接過他手裡的水杯把藥吃下去。重新把杯子遞還給他的時候,只是深深地看他一眼,所以的意思都包含在這一眼中。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明白,也不管他是不是明白。
這個時候,語言是蒼白的。
他又從包裡拿出幾個紙包,說:“這是我給你準備的點心,你想吃就吃一點在睡,不想吃就過一會兒在吃。不過不能睡的過了時刻,誤了中午吃藥。哦,你不想出去就不要出去了,我買的食物不少,夠你現在和中午吃的。白天我沒時間回來,你千萬照顧好自己……”這時他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他急忙接聽,“好好,我馬上就到了。”匆匆地掛了手機,他說,“我晚上才能夠回來,你千萬千萬照顧好自己。”清溪只能點頭。他走到門口又返身回來,“悶了就看會兒電視,哦,”說着又從包裡掏出一本書放到牀上,“這個也能夠解悶。”
他就像一個老媽子,明明很急卻囉囉嗦嗦,然後匆匆帶上門走了。
清溪看着門關上,淚水又流了出來。現在她不怕有人來,也知道不會再有人來,所以哭出了聲音。她不知道自己是不幸還是幸運。想想齊澤,難過愈發厲害,十幾年的夫妻,感情冷淡到這種程度,都不知道自己這麼多的日子是怎麼過來的。如今自己也快要四十,作爲女人,人生的美好歲月已經不在,還有什麼?只是,內心積攢的怨恨越來越多,也就越來也不能容忍。那個時候還年輕,什麼都無所謂,可現在她在乎了,夫妻應該是相互體貼相互諒解的,她覺得自己對齊澤很好,可他從來就不體諒她,她覺得是他過分。可……,又能夠怎麼樣?好像從什麼地方看到過一句話,忍無可忍就重新再忍。那麼以後的日子就忍吧。
只是沒想到自己任性的外出會遇到心靈深處有了位置的那個人。
他……是誰?
她不知道。
和他短短的相處是在網上,沒想到現實中也會有接觸。她的腦袋裡沉甸甸的,不知道該如何給他下一個定義。只有一點她很明確,他是善良的。因爲在他不知道她是誰的時候就那樣照顧他,還有一點,他非常細心,那一瓶水的事情足以證明他什麼都懂。還有呢,……太多了,彷彿所有男性的優點他都有。她暗暗慶幸自己遇到這樣一個人。現在他不在,她竟然非常想念他。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不知道照顧了她一個晚上的他是不是很累,她知道他忙着處理公事肯定無法休息。他的臉在她的面前閃現,她突然很想伸手摸摸,可是張開手指的時候他的臉消失了,她縮回手從自己的臉上摸到了一把淚水。他說了他晚上才能夠回來,離晚上還早呢,要到什麼時候呀,她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等待媽媽回家照顧的孩子,只能無助地等待,帶着滿臉的淚期待。
在她說了不知道要到哪裡的時候,他馬上打電話給別人,讓別人幫他在他住的酒店定一個房間。她清楚地聽對方問他給誰住,這樣緊急的事情怎麼還帶着別人,他說是他的一個親戚,有急事到北京。
她是想都沒想就一路被他牽引着來了,源於內心深處對他的信任。一向警惕性很高的她,現在對他沒有一點防備,她在問自己,爲什麼?
淚水流的太多,臉上黏糊糊不舒服,眼前也模糊一片,可清溪實在太乏太累,又渾身疼痛,實在沒有力氣起身去洗臉,就那樣昏昏沉沉躺着。
房間裡暖氣正好,身上又是薄暖輕柔的棉被,她終於支撐不住,漸漸合上了眼睛。
再次醒來是下午的一點,她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在快要睡着的時候,想到他囑咐不能忘了中午的藥,於是順手拿起枕邊的手機定下了鬧鈴,所以醒來的她急忙下牀吃藥。就着溫熱的水把藥吃掉以後,其它的意念才返回腦海。她感到輕鬆很多,起碼腦袋不再痛疼。
房間裡很安靜,聽得見遠處馬路上的喧囂,她環顧了一下房間,想到迷迷糊糊中做的那個夢,臉一下子紅了。只是房間裡沒有別人,沒有人看到她的窘態。
怔了好久,從包裡拿出洗漱用具去了衛生間。牆上的那面鏡子很大,映出了她的臉,僅僅看了一眼,就嚇了一跳,那是自己嗎?曾經同齡的女人都羨慕她的年輕,可就是她這樣的年輕法嗎?蓬頭垢面,暗淡無光,標準的黃臉婆,年輕在什麼地方?漂亮在什麼地方?想到自己就是以這樣一副面孔出現在那個人的面前,不知道他……他是怎麼想的,他在看到和他聊天的女人就是這份模樣,想到每晚就是和這樣一副面孔的女人聊天,還津津有味,他是不是後悔?
……唉唉,她羞愧難當……也不是,平時的自己雖然不是光彩照人,但絕不是這般邋遢的樣子,自己不是不開心麼,不是病了麼。這樣一想,又釋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