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潛淵覓食期間,尋秋池安安穩穩洗澡,她有了落腳點後倒是心情不錯,一邊熱騰騰地上下搓,一邊哇啦哇啦地唱歌。洗完後出來,她見潛淵坐在牀沿上發愣,便招呼:“去洗啊,水挺熱的。”
潛淵擡頭看了她一眼:“吃麪嗎?”
尋秋池撇嘴:“行啊,反正也沒別的吃,是吧打鈴?”
潛淵笑了,他是個極好看的人,笑起來彷彿擁有全世界的溫柔。他從包裡掏出個資料袋扔給尋秋池,後者問:“什麼啊?”
“這是你的。”潛淵說。
那是一堆資料,是任務所需要的東西,有尋秋池的新身份證,工作證,以及早十幾年就不太時興的介紹信等等。潛淵已經想好了,兩人將以天益醫學研究院呼吸所研究人員的身份進入多福村,藉口調查哮喘病發病情況,以獲得進一步瞭解真相的機會。
尋秋池看那張身份證,上面寫着姓名荀秋莉,性別女,民族漢,出生1993年9月3日,住址蘇州市滄浪區XX街某小區XX號,她睜大了眼睛感嘆:“做得好逼真!”
“九皋還是有點兒特長的,”潛淵舉起自己的那張假證說,“我叫李舒。
“工作證和介紹信做得也挺像回事。”尋秋池翻着另外兩樣說。
潛淵說:“那兩個證明雖然也是九皋做的,不過因爲使用人是我們,所以它們就是真的。你現在打電話到XX醫學研究院,他們會告訴你確實有這麼兩個人,什麼職務,而且還能告訴你這兩個人是某某教授派去的。”
尋秋池挑起眉毛,地坐到牀上說:“厲害厲害,五湖四海都有我們的兄弟。”
潛淵笑了笑,脫去外衣洗澡去了。
趁人洗澡的時候,尋秋池偷偷翻了潛淵的旅行包,裡面除了換洗衣物、相機、手提電腦、錢包、紙和筆等等外,並沒有什麼特殊的物品。她正準備翻側兜,潛淵悄無聲息地站在她身後,突然出聲問:“找什麼?”
尋秋池嚇得跳起一人多高,努力裝作若無其事。
潛淵努努下巴,“姑娘,看見那包粉末了沒有?如果你再做這種事,我就把它投放在你的茶水裡。”
尋秋池迅速鑽入裡間:“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潛淵聳肩,找到牙刷又進了浴室。
尋秋池鬆了口氣,跳下牀來繼續翻潛淵行李包的側兜,側兜裡只有一些常用藥品,她表示非常失望,覺得潛處長這人可真夠無聊的。那包粉末她沒敢動,直覺告訴那是非常危險的東西。
其實那只是洗衣粉。
潛淵洗完澡出來吃了泡麪,看了一會兒電腦,倒頭便在沙發上睡了。尋秋池前半夜被無數的問號糾纏着,翻來覆去睡不着。眼看潛淵睡得香,她感到心裡很不平衡,便故意把電視聲音開得很大,遺憾的是潛淵不爲所動,反而輕微地打着呼嚕。
到了半夜十二點多,潛淵一覺醒來,突然看見一雙藍幽幽的眼睛近距離盯着自己,縱然膽子大也不免嚇了一跳。等看清是尋秋池,便出手在她腦袋上拍了一下:“幹嘛呢?傻瓜!”
尋秋
池跪在沙發前,雙肘撐着沙發墊,兩手托腮,說:“爲毛我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不能發生點兒什麼?”
潛淵勾起一邊嘴角笑,啞聲問:“你想發生點兒什麼?”
“不想。”尋秋池說,“萬一回去九皋問:哎,你把處長那個了沒?我說:那個了。他說:哈哈哈哈那他要負起領導責任……”
“閉嘴!”潛淵說,“滾去睡!”
尋秋池說:“嚶嚶,一點兒都開不起玩笑。”
潛淵把她揪回裡間,扔在牀上,然後退出來,用鑰匙在房間門反鎖上。尋秋池敲門喊:“我要上廁所怎麼辦?”
“裡面有廁所!”
“那你要上廁所怎麼辦?”
“外邊也有客衛!”
尋秋池背靠着門小聲說:“媽的,聊個天而已嘛,弄得我要睡他似的。”
過了十五分鐘,她面朝下趴在大牀上睡着了。潛淵敲敲門,見沒有迴應,便打開鎖往裡看,然後無奈地嘆了一口長氣,躡手躡腳地去替她蓋被子。
第二天一早,尋秋池收拾行李準備出發。潛淵說:“今天不走了。”
尋秋池問爲什麼,潛淵說計劃有變,要等人。
等的這個人一直到傍晚纔到,估計也是路上耽誤了時間。她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姑娘,穿着打扮很平常,長着一張典型的安徽女孩兒面容,身材嬌小,圓溜溜的眼睛,鼓鼓的臉頰,尖尖的下巴,說話帶着動聽的安慶腔。
女孩兒笑眯眯地說:“我叫玲子。”
潛淵先自我介紹,然後介紹尋秋池,最後對尋秋池說:“玲子是行動四處的人,我也是第一次見她。”
他轉問玲子:“九皋把我們的身份信息傳給你了嗎?”
玲子說:“傳了。”
潛淵又說:“謝謝你能及時趕來,這次要麻煩你了。”
玲子說:“潛處長,你說得是哪裡話?明明是我麻煩你呀!這次處裡抽不出人手來,派我一個人去處裡多福村的事,我膽子小能力差,正害怕着呢,幸虧華東局把你們派來了,不然我真不敢踏進大山一步!”
尋秋池問她:“你也是外勤嗎?”
玲子咯咯笑道:“既然叫‘行動四處’,那自然都在外面行動,怎麼能呆在家裡撒!”
尋秋池怒指潛淵:“那我們處室的九皋是怎麼回事?!”
潛淵說:“呃……總有個別害羣之馬。”
尋秋池揮動小拳頭表示堅決要求把九皋清理出革命隊伍,富農子弟就是他媽的喜歡破壞生產!
潛淵說:“好了好了,玲子趕了一天路到現在還沒吃飯,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吧。”
天色已黑,雪量絲毫未減,街上分外蕭瑟,偶爾有個行人經過也是縮緊着脖子,行色匆匆。
尋秋池仰頭看雪說:“難道今年又要鬧雪災嗎?”
玲子說:“2008年冬春之交鬧雪災,我們安徽城裡積雪厚得居然齊平了大腿根,一百年都沒有下過那麼大的雪呀!”
她口稱一百年,說不定真是她經歷過的一百
年,誰知道她哪一年加入的反選擇委員會,又有誰知道她到底多少歲了。
“我們那兒也是。”尋秋池說,“別說華東了,廣州都下雪呢,整個南方的火車客運都受阻了,弄得幾百萬人回不了家。”
玲子伸手接住一朵雪花說:“2008年還地震了,四川,8.0級,北川汶川附近幾乎夷爲平地,傷亡慘重。”
她沒說出下半截話,尋秋池替她說了出來:“今年不會也地震吧?”
潛淵笑道:“北方年年下雪,莫非年年地震?”
玲子說:“也對。”
尋秋池追問:“1976年唐山大地震,那年冬天鬧雪災沒?”
玲子搖頭:“嗯……我不太記得了,而且我一直在安徽,沒去過北邊。”
尋秋池轉身詢問潛淵,潛淵想了想說:“沒有。但那一年夏天特別燥熱,7月28日凌晨3點地震,幾乎半個中國都有震感,死亡人數位列20世紀地震史之首。”
尋秋池說:“天有異象啊。”
潛淵和玲子沉默不語。
雪夜之中,商店都早早地關了門,只有個別飯店還在營業。玲子帶着他們連續走過了幾家卻都不進去,尋秋池正納悶,潛淵神色泰然地跟着。直到過了三四條街,玲子才指着路邊一間小吃店說:“這一家。”
小吃店的門面很不起眼,昏黃的燈光透過滿是水蒸氣的玻璃門,照在泥濘的雪地上。推門進去,店裡沒有客人,竈火還沒歇,老闆娘正坐在暖爐旁邊織毛衣,熱情地問:“吃點什麼?”
玲子一口本地話:“三碗三鮮面,一盤幹切羊肉,隨便弄點小菜。”
“好咧!”竈頭後面的老闆答應着。
潛淵不經意地掃過掛在牆頭的衛生許可證,頓時心裡有了底。因爲老闆姓“福”,這是個不多見的姓氏,但在深山中的多福村,有一大半的居民是同宗,他們都姓“福”。
他搭話說:“福老闆,你的名字很不錯啊,福來順,是個達官貴人的名字。”
老闆娘織着毛衣大笑:“什麼達官貴人,你看他像嗎?他就是一個開小吃店燒竈頭的,生意還不太好!”
“老闆娘貴姓?”潛淵繼續搭話。
老闆娘說:“免貴姓錢。”
潛淵說:“哎呀,你們一個姓福,一個姓錢,好彩頭啊!”
老闆娘停下了織毛衣的手,看了廚房裡正在忙碌的老闆一眼,意味深長地說:“彩頭是好彩頭,可有的時候……不怕你笑話,是命啊。”
尋秋池突然一本正經問玲子:“玲姐,明天我們要去的多福村,他們那個村長好像也姓福。”
“多福村?”老闆娘頓時警覺起來,“你們說的是某某鄉某大隊那個多福村?”
尋秋池說:“我不知道什麼大隊呀,現在農村還分生產大隊嗎?但是他們的村長叫福根生,我們聯繫過的。”
老闆娘抽出了棒針,一邊數着針數一邊說:“嗯,那就是了!”
她又望了一眼廚房方向,壓低聲音問:“你們是省裡的公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