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裡來,紅眼。”白恩微微揮了揮手,紅眼走到自己導師身前。白恩將雙手放在男孩的雙肩上,“你其實不用擔心施法的問題,即使是我也花費了好幾年才能釋放法術。魔法這東西很難捉摸,你需要等待適合的時機和適合自己的路子才能成爲正式的法師。”
白恩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如果你日復一日地擔心做不好功課,那你就會什麼都做不好。我放你一天假,就當今天是休沐日,去找其他的夥伴玩玩吧,讓他們幫助你忘記那些煩惱。”他微笑着,然後放開他的學生。“你需要放鬆一下,現在,去吧。”
當白恩說完,他開玩笑地用手撫過男孩的頭,目送他跑出走廊,然後白恩表情凝重的轉過身來,望着佛萊恩。
“孩子,”白恩搖搖頭輕聲說,“你舉行個儀式,給他們地位,突然,就期望他們變成一個男人。但是,他們仍然是孩子,無論他們如何努力,他們仍舊像個孩子。”
白恩拿出一支菸鬥,仔細地填裝了一些棕綠色的菸葉。他把菸斗對着佛萊恩擡了擡。“你要嚐嚐嗎?安塔拉特姆的新玩意。”
佛萊恩搖搖頭,“我現在對可以致幻的東西保持克制,我已經不需要通過藥劑進入那種狀態了。”
“只是普通的薄荷葉和一些香料而已。”白恩點燃了菸斗,抽了一口說道。“單純的提神而已。安塔拉特姆認爲那些致幻的草藥會對人的精神造成損傷,所以他不會搞出來那種玩意。”
佛萊恩仍然搖頭拒絕了。
白恩嘴角撇了一下,繼續之前的話題。“法師這個職業即使在三十歲也會被認爲是初出茅廬,而其他的大部分職業在這個年齡都已經完成學業,可以單獨工作甚至是成爲大師了,沒準已經在爲自己兒子的選徒日而準備了。”他又抽了一口,突出一片煙霧。
佛萊恩確實在煙霧中聞到了濃重的薄荷味道,還有一種似乎青蘋果的香味。
佛萊恩點點頭,“我明白,白恩。不光是法師,其他施法者的修行也是同樣漫長的,在紅眼這個年齡,比很多人成爲牧師還早了三十年。”佛萊恩身體向前微傾,“白恩,那孩子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那孩子沒事,你知道的。”白恩淡淡的說。“他無法掌握我所傳授的技巧並不能說明什麼。他運用卷軸和魔法物品的能力讓我吃驚。那男孩對這些東西擁有極強的天賦,我敢打賭他擁有成爲偉大法師的資質。但他卻無法駕馭自己的能力。”
“你是否認爲可以找到解決的辦法?”
“我希望如此,我不希望有一天我不得不要他放棄這個職業,但是我更擔心有一天會需要親自解決他。”白恩的臉上掠過一絲陰影。“我本以爲會有很多法師選擇他成爲學徒,但當時只有我一個,這讓我迷惑,佛萊恩,我想你也清楚他體內潛藏的巨大能量,在我見到他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這一點。”
白恩沉默了一會,臉上閃過一絲悲傷的表情。
“我跟夜梟和安塔拉特姆談過,當我意識到當我期望通過法塔林協會完成復仇的時候,法塔林協會本身也可能變成拖延甚至阻礙我親自復仇的東西。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想到我可能需要找到我的傳人,至少來通過他保證我的仇恨會延續下去。”
白恩頓了頓,抽了一口煙,“當選擇日上沒有任何一個法師選擇他的時候,我意識到命運或者什麼東西已經爲我指出了道路。但我現在感覺到,還有其他的東西在那男孩的體內,某種我從未遇到的東西,某種強大的力量。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佛萊恩,但它在拒絕我的介入,就像有什麼……有什麼地方錯了,或者是……不適合他。我不知道與我的相遇究竟是否對紅眼有利,一切似乎都變得難以預料。”
“你是否仔細考慮過那男孩所說的話?”佛萊恩若有所思地問。
“你的意思是我可能錯了?”
佛萊恩點點頭,白恩不屑一顧地擺擺手,“佛萊恩,你同我一樣瞭解魔法的特性,甚至比我更瞭解。你的能力並不是將信仰帶給星空中的神,你的能力對星空中的魔力秩序研究甚深。
“星界,不是星空。”佛萊恩指出白恩話語中的錯誤。“你是否懷疑過那男孩的天賦?”
“天賦?不,但他的能力確實是一個謎團。”
“說的好,那麼你有什麼好主意?或許我們能讓他成爲一名占星師?”
白恩站直身子,臉上露出不滿的表情。“別惦記我的徒弟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好像所有人都開始瘋狂的在收徒弟。”他有些不自然的地說。
“也許大家收徒弟的原因跟你一樣。”佛萊恩嘆息道。
聽到佛萊恩的話,白恩沉默了。
“放鬆些,白恩,我只是開個玩笑。”過了好一會兒,佛萊恩纔開口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收徒弟更像是某種保險,而徒弟的數量足夠多才能保證保險在需要的時候能觸發。”
佛萊恩見白恩沒什麼反應,又沉思了一會,然後說,“你是否想過古代文明的知識呢?”
白恩睜大了雙眼,“你是說那些古老的傳說?”
佛萊恩點點頭。“我懷疑是否在某個地方仍然有法師掌握着那些傳說中失落的智慧。如果那是真的,那可以完善我們理論中的很多缺陷和疑問。”
佛萊恩困窘的發現白恩正眯着雙眼死死地瞪着他,流露出不贊成的目光,“但那些傳說太多了,隨便翻開一張紙或者一塊石板的背後你都能找到一個。我寧願自己去尋找答案,也不想把時間和精力浪費在那些古老的迷信上面。”
佛萊恩表情嚴肅,語氣中充滿斥責,“我們協會並不認爲那只是傳說,它被認爲是流傳下來揭示真相的殘缺片斷,是諸神教導先人留下的古老神諭。”
白恩似乎被佛萊恩的語氣所激怒,大聲駁斥,“諸神?神諭?除了那些書本上的描寫外,你見過諸神做過什麼?至少上千年這羣諸神只不過是書本上的描繪。”
白恩喘了口氣繼續道。“按照你的意思是世界是平坦的,直到諾蘭蒂克——偉大的魔法師以他強大的法力看透迷霧,發現了拱起的地平線,才揭示了世界是個球體的真相?!不,我提醒你,這是任何一個出海的水手和漁民自世界之初就衆所周知的事實!”他幾乎大吼起來。
當白恩注意到佛萊恩聽到他那些褻瀆神明的話語,臉色開始變得慘白,白恩不由放緩語氣。“我並不想對你無禮,佛萊恩。你知道的,我對教會,尤其是黑夜教會的憎恨,那羣蠢貨竟然寧可躲在黑暗的山洞或者塔裡盲目相信教義上面的文字,也不願意真正瞭解這個世界。”
佛萊恩堅定地迎着白恩的目光,聲音中帶着嘲諷,“你對宗教的知識依然如此貧乏,白恩,你對於這個世界上的信仰研究知之甚淺。”他微微一笑,“關於那些迷信的教義你是對的,儘管我們中的大部分人嘲笑他們只是因爲我們無法忘卻當我們還是黑塔學徒的時候他們對我們的殘酷。”
然後,他表情嚴肅起來,“但是,我還是要說你對宗教太無知了,這個世界確實有很多奇怪的信仰,這是事實。尤其那些舊神的信徒,他們毫無疑問都是狹隘的宗教組織,但他們依然是我們所知的最古老的教派,並被認爲在宗教分歧中被埋葬。”
“你的意思是宗教戰爭。”白恩嘲弄地哼了一聲。
佛萊恩沒有理會他,“我向來尊重你或他人的意見,但請你也接受這點,這個世界上的神明或許不會出現,但是它們確實給了很多信徒力量。類似魔法的力量。”
“不!”白恩擺手打斷了佛萊恩的話,“我寧願相信紅眼擁有某種我不瞭解的特殊資質,或是陷入某種精神狀態甚至幻象的糾纏——我很高興在這方面進一步的討論——但是我決不能接受他無法施法是因爲那些在上古之戰中消亡的所謂神明和古魔法!”
白恩嘆了口氣繼續道。“我們和協會的研究中有太多不能解釋的缺陷和未知的秘密以及失傳的魔法。但紅眼不能釋放魔法只能說明一點——那就是我是一個失敗的老師!”
佛萊恩怒視着白恩,突然意識到白恩從來沒有真正考慮過紅眼本身的特殊資質。“你太愚蠢了,你是一個有才華的人,紅眼也同樣擁有天賦,我不能想象有誰比你更適合教導他。但如果你不能瞭解那孩子到底需要什麼樣的引導,你就不可能成功。”
白恩張開嘴正要反駁,卻被佛萊恩打斷。“不,讓我說完。我們並非無所不知,你似乎忘了,曾有過很多其他的人,像紅眼一樣擁有未開化的不明資質,但卻終身無法運用,最終……,該死,我不想談論這個,但是別忘了,你當初也是其中之一!”
白恩猛吸了一口菸斗,濃密的雙眉糾結。突然,他低聲笑了一聲,然後大笑了起來。佛萊恩震怒地望着白恩,白恩擺擺手中的菸斗說道。
“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一頭豬試圖教導它的兒子釋放魔法或者成爲法師,但是失敗了,可能也會責怪消亡的衆豬之神呢!”
佛萊恩對這種褻瀆神祇的想法驚得瞪大了眼睛,然後也跟着大笑起來,伴着一聲短暫的咆哮,“你真他媽的褻瀆神靈!”
兩個男人笑了很久,笑聲衝散了緊張的氣氛。佛萊恩嘆息了一聲,站起身來,“總之,白恩,清考慮一下我說的話,紅眼也許擁有某種我們所不瞭解的資質,你必須找別的方法引導他發掘自己的力量。”
白恩搖搖頭,“我拒絕相信那些失敗事例的無根據理由,佛萊恩,或許教導紅眼很難,但每個人都有其缺陷,而這缺陷存在於人本身,而不是存在於宇宙中。不……我無法確定這一點,不過即使我沒能教導好他,也好過他被某些人挖掘出真正的潛力。”
“對這個問題我已經表述了我的意見,”佛萊恩再次嘆息道,“我不能要求做你什麼,就如你所說,一個差勁的老師總比沒有好,如果沒有人教導他,那個男孩的遭遇又會如何?”
白恩向右側微傾,“你說什麼?”
“我說,如果沒有人教導他,那男孩的命運又會如何。”
白恩的雙眼暗淡下來,迷茫地望着不存在的焦點。他使勁地吸着菸斗,沉默着。
“怎麼了?”佛萊恩不安低問。
“我不確定,佛萊恩,但你給了我一個主意。”白恩回答。
“什麼意思?”
白恩擺擺手打斷問題,“我不能完全肯定,給我時間考慮一下,思考你的問題,問問你自己:第一個法師是如何學會運用他的力量的呢?”
佛萊恩坐了下來,兩個人陷入了沉思,透過窗戶,他們聽見男孩們嬉鬧的聲音充滿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