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是一處隱蔽在陰影中的密閉空間,四周都是木質牆壁,房間的形狀是圓形的,像是城堡的塔樓頂。木牆上繪製有符文和魔法陣,可以徹底隔絕外界的觀測。
白恩在進門左邊偏上的位置摸索了一會兒,找到一個類似水晶觸感的球體,把魔力注入進入,這顆半球型水晶散發出柔和的紫色光芒。這東西也是法塔林協會那些學員們鼓搗出來的東西,原料是爲了測試魔法天賦而使用的那種水晶球,他們本身的意願是爲了改良水晶球測試法的精準度,卻弄出來了這麼一個東西——任何施法者只要把魔力注入其中,它就會持續發光。
幾乎所有人都認爲它毫無價值,不過意外弄出這東西的學員認爲它是一個不錯的照明裝置,尤其對於密閉空間來說,它足夠便宜,也不會有氣味燻人。唯一的缺點是需要注入不少的魔力,並且在注滿魔力前,它都是紫色的。
白恩不太喜歡這東西,因爲每次用它的時候,白恩都要傻愣愣地站在那裡爲這個東西注入魔力。
紫色的光芒越來越亮,把房間中的其他東西也顯現出來。這個房間裡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一張明顯屬於法師的長長的書桌,佔據了房間內很大一片空間,還有上面兩層的小書架。書桌上攤着一本筆記,還有一本打開的書,還有一個高腳杯狀的黃金酒杯。而房間挨着書桌的一角則堆放着厚厚的幾摞書籍,大概有七八十本書。
在書桌的斜對面則是一張簡易的行軍牀,牀板很硬,上面也只有簡單的鋪蓋。角落裡還放着一個簡易的火爐,作爲冬日裡供暖所用。房間的頂部有一扇帶有柵欄的天窗,一般作爲通風口來使用。
就在白恩無聊地爲水晶燈充能的時候,一聲鈴聲響了起來。白恩直接拉開門,走了出去。那名去取餐的男僕楞在外面的小房間,他剛把手中的裝有食物和酒水的餐盤放在桌子上。
“大人,您這麼做不合適。”盯着白恩的男僕說道。“您應該——”
“啊,啊。我知道。”白恩直接打斷了對方的話。“我應該等你出去,搖第二遍鈴再出來拿食物。”
“是的,爲了您的安全——”男僕還打算繼續勸導白恩。
“行了,”白恩再次打斷了他。“靠這種東西安全不了。”白恩敲了敲木板牆說道。“況且他們能進來這裡,再找到我。說明你們已經被幹掉了。他們只需要一把火把這裡燒光就行了。不需要知道我在哪個房間。”
男僕認命地點點頭,放棄了勸說白恩的念頭,施了一禮後轉身離開了。
白恩則拿着餐盤,把它端進自己的房間,放在書桌上,然後繼續爲那個發光的半球水晶燈充能。
當他終於給那塊水晶注滿魔力後,紫色的光變成了乳白色的光。白恩嘆了口氣,坐在椅子上,把揹包放在書桌上。他一邊解開了揹包上的袋子,一邊忙着想些什麼事情——任何事情——來保證自己,還有法塔林協會在最終決戰時的利益——不管最終失敗還是勝利。
首先,他決定,我需要理清思路。
他先從書桌的抽屜裡拿出一紮厚厚的羊皮紙,從另外個抽屜裡拿出一套不同寬度的炭筆,一些畫筆和毛刷,墨水和水彩。最後,他從揹包裡拿出了自己的筆記本,還有裝訂在一起的手抄本,以及一套不同型號的鵝毛筆和刻刀,以及一套法塔林協會研究出來的法師專用的繪圖工具。這套工具可以讓一名法師在繪圖或者描繪魔法陣時的速度提升至少一倍。
這些東西其實很簡單,但對白恩來說比一個裝滿金幣的箱子更有價值。他從紙堆上取下一張紙,然後拿起一支筆尖很尖的炭筆,在手指間滾動着。接着他閉上眼睛,腦海裡浮現出一個畫面:比爾巴利城,那是他在臨時碼頭上登陸後不久所記憶的畫面。
海浪拍打着木樁,空氣中瀰漫着一股鹹味,人們在攀爬戰艦纜繩時興奮地相互呼喚。而那座城市本身,矗立在山坡上,城牆高聳,周圍沒有一點荒廢的土地。還有遠處的鐘聲,在空中輕輕地叮噹作響。
他睜開眼睛,開始在紙上畫畫。他的手指自動移動,先畫出粗粗的線條。比爾巴利這座城市坐落在山谷上。港口則建立在出海口不遠處的港灣。這裡,在比爾巴利城的南方,這是瑪格瑞塔聯軍的位置,那裡有一條斜線標誌着最終通往諾瓦里諾的寬闊大道的轉彎。慢慢地,一點一點地,他增加了細節。陰影是河流。連接它們的線條是橋樑。人和馬的影子則代表了對應的軍隊。
他讀過關於雕塑家如何工作的書。許多人會拿一塊空白的石頭,先把它做成一個模糊的形狀。然後,他們會再做一遍,每過一遍便雕刻更多的細節。他的繪畫也是如此。先畫粗線,再畫細節,再畫多一些,最後畫出最精細的線條。即使白恩從未接受過繪畫方面的正式培訓;但是僅僅憑藉他多年以來記錄簡易地圖和繪製法陣的經驗,他認爲選擇了正確的方式。
比爾巴利城和城外的平原在他的手指下成形了。他透過一條一條的直線、一點一點地刻畫,把他記憶中的畫面展現在紙上。如果我的記憶偏差了怎麼辦?緊張感突然從他的身體裡流出來,彷彿要從指尖釋放到炭筆裡。
但是白恩同時覺得自己進入了一種恍惚的狀態,其他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的手指幾乎是自動划着的。而繪畫的時候似乎讓他更容易思考。這讓白恩決定繼續堅持下去,等待一切結束。
沒過多久,他就把自己的記憶複製到那張羊皮紙上了。他拿起那張紙,感覺自己很滿意,很放鬆,頭腦也清醒了。關於比爾巴利城和城外一切的記憶好像從他的腦海中消失了;他把它畫進了他的素描裡。這也是一種放鬆的感覺。彷彿他的大腦處於緊張狀態,一直保存着這些記憶,直到它們被利用起來爲止。
白恩舉着羊皮紙,欣賞着自己的作品。
比爾巴利城坐落在平原的西北角,離杜羅河的出海口不遠東邊,那裡同樣有着連接比爾巴利城的碼頭。而出海口的西邊,還有比爾巴利城的東北邊,有兩處瑪格瑞塔聯軍的臨時碼頭。隨便後者已經因布爾坦尼亞的軍隊意外的到來而停用了。
瑪格瑞塔聯軍現在佔據了平原的西部一大片地區,背後則有薩阿貢鎮,兩者的連接是通過杜羅河上建立的十幾座大橋。除此之外,聯軍大營向東向北方向都是大量的臨時河流,把這片平原切割成了無數碎片。
而布爾坦尼亞人則在平原的東部紮營,那裡有一處水源,更重要的是,那裡地勢較高,暴風雨季和杜羅河河水的泛濫並沒有讓那邊變成臨時河流縱橫交錯的破碎土地,而是保持了相對於這邊足夠乾燥的地面。
與布爾坦尼亞人在一起的還有比爾巴利似乎故意埋伏在諾瓦里諾,或者是駐紮在那裡確保諾瓦里諾會站在他們一方的士兵。當然,還有因爲所謂的‘血帆海盜’而極度憤怒的一萬諾瓦里諾人也駐紮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
整個平原似乎被分成了三個部分,佔據在西北角的比爾巴利城,反正他們哪也去不了。佔據了西部河岸,並且一直試圖往東北方向進攻的瑪格瑞塔聯軍。還有在東北偏東方向的布爾坦尼亞人。
白恩看着從瑪格瑞塔聯軍營地向東北方向延伸出去的控制區域,那片區域就像某個上窄下寬延伸出去的觸手。又像是某個人努力向外伸出自己的一隻手,試圖阻止兩邊的人見面。
白恩承認科爾多瓦伯爵是他見過的最優秀的將領,但是他完全無法猜測爲什麼要他這麼做。阻止雙方集結這件事白恩能夠理解,但是在這麼近的距離,冒着絕對會被雙方同時進攻的威脅也要做這件事?白恩無法理解這一點,這也是他完全看不透統帥部方針的原因。如果他連第一步都猜不透,他又怎麼去猜測統帥部真正的意圖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