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晏也懶得再聽她掰扯,只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輕道:“你可是查過與赤辰門有關的事情?”
“我沒聽說過這個門派,沒有查過。不過……”九月擡起眼說:“我倒是查過與辰字有關的一些情況,可是查了那麼久也沒查出什麼結果來。”
她想到了樓辭遠所寫的那個辰字,在猶豫要不要告訴樓晏,就在她正猶豫時,樓晏卻是說:“既是查過,就定是有所發現。”
九月先是沉吟了片刻才說:“是有些小發現,不過不知道算不算只是一種巧合……我們丞相府裡的陳嬤嬤,她身上戴着的一個精緻的小金牌,上邊刻了一個辰字。我就是發現了那枚小金牌後纔開始仔細研究與辰字有關的人,可是一直沒有多少收穫,就如你所說的皇族中人,名字中有辰字的人也不少,但是全都與這些事情無關,八杆子都打不着的關係。”
“既然是用這種蠢方法去查,除了名字,你可還查了其他的什麼?”
九月忽然轉眼看向子午盤的方向,想到剛纔樓晏說的辰時一刻。
剛想到這裡,便聽見樓晏在她身後的方向輕聲道:“辰,可以是人名,可以是地名,也可以是某一種標註,它更代表某一個特別的時辰。”
九月愣了愣,看着子午盤,不說話。
“例如在元恆皇朝的皇族之中,有不少人在辰時出生,他們的生辰八字你該是沒有去查過。太子生於辰時三刻,晉王生出辰時正中,燕王郡主也生出辰時三刻,康樂王生於辰時二刻,還有你那未婚夫君安王世子樓辭遠,生於辰時一刻。”
九月拿着燭臺的手狠狠的一收,方纔穩住了自己的身形沒有動,她只屏住呼吸幾秒,便慢慢的轉過身去,看向樓晏眼中淡淡的鋒芒。
辰時一刻?
當初在無悲山下的墓穴外,他們就是在海邊的淺灘處發現了辰時一刻的目光照耀點,巧合的打開了墓穴的海上密道口,她那時候以爲只是巧合。
後來陳嬤嬤的那塊金牌上的辰字,樓辭遠寫給她的無根水配方上一模一樣的筆跡……
那夜樓辭遠趴在地上卻能聽得見她屏住的呼吸和放輕了的腳步聲……
九月看向樓晏,見他身影從容的在那兩具屍體邊上走過,拿起子午盤旁邊的幾盞玉杯,將倒放在桌上的玉杯翻起,輕輕放在桌案上,玉杯在桌案上傳來清脆的聲音,不高也不低,卻是逐漸打進九月的心底。
她看着樓晏的身影,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時候知道的,又不知道他們的推測究竟是否百分之百的正確,想到那日在太后的壽宴上樓辭遠叫他皇叔,想到自己也跟着叫他皇叔時,樓晏那副若有若無的老大不爽的態度……
等等!
不是在想案子麼?
忽然想這些幹什麼?
九月擡起手輕輕拍了一下臉,努力做出木然的樣子一直盯着樓晏的背影,直到他回身瞥了她一眼,卻又在下一瞬,猛地擡眼看向宮殿門外的一側懸樑的方向,眸光寒涼:“既是江湖顯秀又是皇族矜貴之軀,何苦做樑上君子?”
九月順着他的視線陡然回頭看向那一邊,卻並沒有看清來人,眼角只捕捉到一抹緋紅的身影以着快到詭異的速度於殿門處消失,她下意識的轉身正要過去看看,但見樓晏已經以着同樣異常快的速度向外追蹤而去,她便停下了腳步,聞着空氣中散發着的兩種異香。
剛纔太過專注沒有注意到這些味道,這會兒殿中只留下她一個人,她才發現空氣中交錯着的兩種味道。
一種是樓晏身上獨有的那種清淡好聞又特殊的異香,她很熟悉。
另一種……
味道也很淡,但是她的鼻子本就很靈敏,現下又因爲覺得奇怪,更是注意力集中的去聞了聞,這味道也有些熟悉,但又摻雜了一絲陌生,有一點點藥香,有一點點怪異的香味兒,很好聞,有種纏綿繚繞的感覺。
她再又看向剛剛被樓晏逐一擺放在桌案上的幾個杯子,忙快步走近,拿起一隻杯子放在鼻間聞了聞,再又拿起其他的幾隻杯子放到鼻間以着同樣的動作來回聞了幾次。
然後她慢慢的放下杯子,轉眼看向寧妃的屍體。
杯子裡有無根水的味道。
這種無根水只有安王府纔有,不是安王府的人來過就是樓辭遠來過,已經再也不是巧合了,答案昭然若揭。
她忽然轉身快步向宮殿深處走去,宮殿中一片黑暗,只有她手中的燭光能着涼一小片位置,她就這樣一路拿着燭臺走進裡面。
九月記得剛纔在裡間的一間內室裡,像是這清寧宮中的小書房的地方看見過一些字畫,因爲在良辰殿裡所看見過的那些字畫大大的刺激到了她,所以她現在一看見字畫就會本能的掃一眼畫卷下方的題字和屬名,剛纔她記得有一個畫卷上的屬名是安王妃,但是當時一眼掃過也沒太放在心上,這會兒想起來,那印象也就深了許多,只想趕緊回去再找找。
再走到一間內室時,九月的目光一亮,找到了!
眼前的牆上所掛的畫卷下方果然有安王妃的字籤,她不禁靠近過去仔細看了看那字跡。
出自安王妃之手的畫怎麼會在清寧宮裡?怎麼會在寧妃的手裡?
有安王府的人悄悄來過,還特地帶了這外人連嘗都沒有嘗過的無根水來,共有兩個杯子裡有無根水的味道,也就是說,當時來這裡的那個安王府中人陪着寧妃一起喝過這水。
之後寧妃就自縊而死。
這一切究竟牽繫着多年前關於安王府,皇帝,還有安王妃之間怎樣的大秘密?
寧妃又和這件事情有什麼關係?她爲什麼要自殺?那兩個跟在寧妃身邊多年的宮女爲什麼也要跟着一起死?
九月伸出手去,正打算將那幅畫取下來,等樓晏回來時拿給他,結果手剛一擡起來,臉頰邊忽然只覺得一陣風颳過,手中的燭臺在這隱蔽的內室裡忽然就被吹滅了。
她猛地一僵,下意識的忽然轉開身躲開,果然聽見有身手非凡的人此時出手向自己剛剛站過的地方伸了過去,剛一避開的剎那,那人隱隱發出一聲很淡很淡的笑聲,但在這漆黑的內室裡九月看不清那人究竟長什麼樣,連輪廓也瞧不清,只本能的再向一旁閃開,舉起手中已被熄滅了的燭臺就向那人所在的方向回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