駛離迦摩閣十里路,前頭的黑淵勒住繮繩,而他們的前路被攔住。
柳鈺騎馬在前頭,身後是數千名黑壓壓的傀儡軍,與他一道的還有凌輕音。
雙方對上,白灼與藍河上前來,將卿雲歌擋在了後面,而後面的人亦是擋住了後面追擊的人,以免傷到主子,在嚴峻的局勢下,將她護得周全。
而卿雲歌的眼神,不禁又落到了凌輕音那隻通透的白玉笛上,音色圓潤嘹亮,當真是適合拂蘇之物。
“卿夫人,還真又緣,才幾天功夫又見面了。”柳鈺面上不見嚴謹,油腔滑調的衝卿雲歌打招呼。
卿雲歌收回飄離的思緒,無所謂地讓馬兒往前走了幾步,彎脣笑道:“我也這麼覺得,我和你們柳家人當真是緣分不淺。前些日剛在迦摩閣分別,翌日令弟就送上門來了,多虧了他,我這幾日在都城纔不至於太無聊。”
白澤騎馬上前,把柳欽拎起來讓對面的人看清楚。
“大哥救我。”柳欽臉色青黃不接,可憐兮兮的向柳鈺求救。
“千算萬算,算漏了這茬。”柳鈺不甚在意,頗爲輕鬆的開口,“不過卿夫人覺得我會爲了私情而枉顧大義嗎?而且我並不覺得卿夫人會濫殺無辜。”
然而此刻柳鈺心裡卻暗道:柳家自古出風流男兒,把卿雲歌放出去,不就是招蜂引蝶嗎?難怪柳欽會被抓,不足爲奇。
“我是不會,但這裡那麼多人,能殺令弟的還少嗎?我不殺,卻也不會阻止自己人殺。”卿雲歌道出句實話,隨後將柳欽當做麻袋般奪過來,轉手交到白灼手裡,“我的善心權看心情,你可別把我當好人看了。”
凌輕音一襲白衣,在黑夜裡很是醒目,她垂眸看了眼手中拿着的白玉笛,眼中劃過疑惑。
每次見面,卿雲歌好似都很在意清恙笛。
“我看卿夫人很喜歡我手裡的清恙笛,不如我用此笛與你交換柳二公子的性命,你看如何?”凌輕音毫不吝嗇的清恙笛舉起,道出極爲荒誕的談判條件。
燭照衆人亦是覺得這個條件過於荒誕了,一支玉笛竟想換一條人命。
而在卿雲歌卻是一反常態,淺勾脣角微微一笑。
“好啊。”
白灼等人詫異地望着卿雲歌平靜的臉,眼眸睜大,難以置信。
凌輕音沒料到卿雲歌會同意,微愣片刻,隨後回過神來,把手裡的清恙笛扔了過去。
卿雲歌擡手接過,垂眸打量。入手微涼的白玉,近看之下,越發覺得這清恙笛晶瑩無暇,通體雕刻着風花雪月之景,惟妙惟肖,如夢似幻。
卿雲歌把清恙笛上掛着的三花結取下,扔還給凌輕音,對白灼說道:“把人交給他們。”
“你確定?”白灼還未從震驚中反應過來。
卿雲歌點頭,東西她收了絕不會還回去,況且她確實沒有要殺柳欽的意思。
白灼無奈,只要把柳欽往地上一扔。
柳欽狼嚎般喊了一聲痛,扶着腰站起來,如年過百歲的老人一樣往那邊走去。
卿雲歌把清恙笛往腰間一別,正色道:“白澤,帶傾城先走。”
“卿夫人未免太小看我們了。”柳鈺有一瞬的好奇,隨後還是自信的回答。
“陸地上你能攔,天上你攔得了嗎?”卿雲歌輕鬆道,眉目間閃爍出的自信與生俱來,無需燈火與戰火的點綴,夜色下她眸光亮如繁星。
“你小心些。”
白澤那調皮的神色間佈滿嚴肅,棄了自己的馬,抓住舞傾城的手,身影如一陣狂暴的氣流直衝雲霄,衆人甚至看不清他的身影,他已是帶着人遠離戰場,在高空中變化成獸形,馱着舞傾城飛過幽熒的地盤。
卿雲歌懸着的心放下,白澤不能在衆人面前變身,她帶着一個男子回宮不妥當,所以得爲他尋個時機重新變回獸形。
柳鈺擡頭尋找許久,依舊不見人影。
那人好似會飛般,飛走了。
“柳鈺,如今戰局還未全開,兩軍犯不着徒增傷亡,你我就此退兵,你看如何?”卿雲歌態度依舊平平淡淡,耳邊充斥着打殺聲,她淡然得好似無關般。
“我做不到。”柳鈺給出回答。
“如此,那我換個說法。”卿雲歌轉頭望了眼後面迦摩閣追上來的人,“你覺得我放火燒這裡好,還是燒迦摩閣好?”
“朔野原有燭照的軍隊,迦摩閣有燭照的暗哨,夫人把那些人一起殺死?”柳鈺嘴角噙着的笑意意味不明。
“雙方交戰,傷亡在所難免,我會先從迦摩閣燒起。”冰冷的話語還未落盡,她右手紅光乍現,掌心只是一簇小小的火苗,漸漸像是有各處火氣匯聚在她手心,形成一個火球。眼見手中火球逐漸變大,她朱脣輕啓,幽幽道:“我喜歡戰場,因爲對面全是我的敵人,無需壓制力量,可以盡情的將整個戰場變成寸草不生的燎原。”
輕輕的話音飄蕩在朔野原上空,她眼底燃燒着兩簇熊熊烈火,如殘忍喋血的嗜殺者,百里內不可見活物。
“柳鈺,我再問一遍,退是不退?”最後四字含着內勁響徹黑夜,遠在燭照邊界奮戰的人亦是聽得一清二楚,氣勢磅礴。
柳鈺擡頭看看天空,估摸着時辰與計劃的進行程度,沉思片刻。
“你如何保證燭照的人不會追過邊界線?”柳鈺識趣地反問。
“以火線爲界,無論燭照還是幽熒,都無法穿過我的火。”卿雲歌冷冽之音響起。
“跟我來。”柳鈺勒住繮繩,身後整齊的傀儡兵在凌輕音的操縱下讓出道路。
卿雲歌騎馬跟上,並囑咐身後的人不要動手。
一路行到兩國邊界線,那時天邊已點點霞光透出了雲層。
霞光照耀着邊界線上的草木,這片如同荒野般的戰場,若在餘暉下定是好看的金黃色。
雙方停手,如交換人質般在邊界線上對峙着。
卿雲歌在那羣人中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揚聲道:“莫尋,讓所有人退後三裡。”
莫尋一襲錦袍染了風沙,聽命後對身後的軍隊做了個退兵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