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車上,她的手與腳踝全部被鐵鏈牢牢的鎖住。
可那一身大紅的衣衫卻是一身喜慶,彷彿,她要去的地方不是那行將斬首她的午門,而是舉行一場大婚的廳堂。
謾罵,低咒,無數的碎石、菜葉及髒物向她拋來。
她是親手殺死皇帝母后的雲妃,是那天下最蛇蠍的婦人,一個最愛最寵她的皇帝,她卻以殺其母后來報答。
那簡單挽起的發早已凌亂,一縷碎髮散在她的耳邊,隨着風輕輕飄蕩的時候拂着她的面頰,輕柔一片。
小布偶。
碧雲釵。
是她身上唯有的兩個物件,那是她早就備好了的隨葬品。
輕輕一笑,笑如春風般燦爛,就這般走了,她會讓他記她一輩子,甚至生生世世。
人山人海的街道兩旁,那黑壓壓的面孔都是陌生的,她從不知道她一個久居深宮的女子竟然會惹上這麼多人的側目。
搖首,紅色的衣帶給她的是光鮮是亮麗,即使是身負在囚車裡,她依然還是美麗。
“妖精,要死了還那麼招搖,瞧瞧,那一身衣服是要穿給誰看的?”
“一定不是皇上。”
“說不定是她養的哪個野男人。”
“賤貨。”
“不要臉。”
她聽着,卻充耳不聞,這一生,她雖然活得短暫,可她的男人只有一個,那就是龍子非。
“皇上真是瞎了眼,養了這麼一個小騷狐狸再來親手殺了他母后。”七嘴八舌的聲音從未停歇過。
孝康皇太后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那站在太后身前舉刀的女子就是她,那是太后身邊的大宮女如意親眼所見。
還有一個人,卻是茹香一輩子也不能說的。
聽着車軲轆軋過馬路的聲音,一串串,惹她心慌。
強忍着那心慌的感覺,其實,她也是怕死的,可走到了這步田地,她已無法回頭。
那把刀彷彿還在手上,鮮血還在一滴一滴的滴落。
她殺了人,她殺了孝康皇太后。
人羣中,一個黑衣男子驟然閃現,隨着囚車而不住的跟進她的位置。
可人太多,再加上那列在囚車兩旁的隨押侍衛,讓人很難靠近雲茹香。
茹香在朝中本就沒有家勢背景,她不過是皇帝一次微服私訪中帶回的一個小女子罷了,因勾得皇帝龍心而一路扶搖直上,摘得雲妃之位。
所以茹香出了事,自然沒有人相幫爲她說話,都是巴不得她倒了,那麼,那些大臣們自己送入宮裡的女兒纔會有被皇帝寵幸的希望,也纔有出頭之日,甚至誕下一兒半女,爲孃家添喜。
鳴鑼開道,人羣越聚越多,午門越來越近。
十幾米外,就是那口鍘刀映在眼前,雲茹香目不斜視,只望着那個行將奪去她性命的鍘刀,淡淡而笑時,心裡的慌已悄悄散去,爲他,她不後悔這般身死。
阿子,我會在棺中等你一起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