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娘娘恩典。”水玲落面帶感激的謝恩,便由青禾攙扶到了皇后手底下的座位上坐下。
皇后見水玲落倒是依舊乖順,腦子也靈光不少,便多了些和顏悅色起來,“你剛纔說的倒是有理,那麼依你之見,這事本宮該當如何處置?”
“娘娘心中必定早有計較,這是要考妾身呢。”水玲落一臉受寵若驚,不敢拂逆推辭的嚴肅了神色,“依妾身看,兩位小姐來不來其實並不重要,只要太傅大人聽話,那麼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你的意思是……。”皇后捻着手裡佛珠的動作一頓,眼睛一眯渤。
“娘娘您忘了麼,不管是兩位小姐也好,燕王妃也罷,太傅大人不管怎麼說,可都是能做得了她們主的,生身父親呢。”接過青禾遞來的熱茶,揭了蓋子,水玲落垂眸朝杯中茶水吹拂了幾口香氣,才微微抿了一口。
皇后一愣,不由哼了一聲,“你若不提,本宮倒還真是忘了,胭脂雪那小賤人,可也是他胭博淵的種。”
畢竟彼此有了這麼一層關係,而且又有本來熟悉的胭脂雪卻突然像換了另外一個人似的在前,幾番明爭暗鬥之下,她還真的差點忘記了,胭脂雪可是胭博淵的女兒。
現在想想,胭博淵居然養出了這麼一個屢屢跟自己和煜兒作對的女兒,看來,恐怕真是生了背叛之心了……
想到這,皇后面色一變,“可那又如何,太傅現在既然已經不聽本宮之言,本宮要想讓他聽話,談何容易。”
“娘娘寬宥,提拔太傅是看得起他。可娘娘想過嗎?”擱下杯子,水玲落用絲帕擦了擦嘴角,對皇后笑的意味深長,“這狗啊,你總是給他肉骨頭吃,難免會讓他恃寵而驕,懶怠了不說,長此以往下去,恐怕還會忘了娘娘這位主子的好。不若有時骨頭,有時棍棒,痛並快樂着的感覺,他才能將娘娘,銘記於心……。”
“照你這麼說的意思是,本宮須得給他點顏色瞧瞧了?”皇后冷冷凝視水玲落,目光明暗莫辨,“可你要知道,本宮太子,現在都還和太傅拴在同一線上,太傅有無背叛,還只是猜度,並無確鑿證據。這要是一棍子下去,若打散了我們之間的牽扯,你以爲,吃虧的會是誰?”
趙嬤嬤也不由看向了水玲落,確實與以往那個唯唯諾諾的落妃生了許多變化,如今在皇后面前雖然依舊恭敬,可也只是恭敬而已,就更不知道,這份恭敬裡,有幾分真,幾分假了。
這落妃現在提出這樣的建議,也確實保不齊她對上次事件含恨在心,想由此挑唆皇后太子同胭太傅的關係,讓其自相殘殺的惡毒算計。
“棍棒是由主子打的,當然這力道,就由娘娘您說了算。”被皇后危險懷疑的目光盯得渾身難受,水玲落卻依然強制鎮定,笑的從容不迫,“不過只是讓太傅大人長個記性,娘娘自然沒有必要,將他一棍子打死了,不是。”
聽到這番說辭,皇后也覺得有理起來,仔細想想,這麼些年,怕真是太過放縱胭博淵了,該是讓他長個記性,看看誰纔是他的主子。
“只是……這要拿捏的恰到好處的‘力道’,談何容易?”苦思沉吟一番,皇后也沒找到可以對付胭博淵的法子。
胭博淵老狐狸的外號可不是白來的,從初時踏入朝堂起,就極會韜光養晦隱忍不發,一步一步,在那些大臣還爭得頭破血流你死我活時,他卻悄無聲息,漸漸攀升,等那些大臣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基石已穩,再想除掉,已經並非易事。
現在二十多年的洗禮下,胭博淵更非當年那個隨意能讓人踩在腳底的窮酸秀才,辦起事來,更是滴水不漏。別說他的對手了,就連她和煜兒這樣的同盟,都根本不知道他的弱點死穴在哪。
“真是不巧,陵落這兒,就恰有一樁。”水玲落嬌柔一笑,眼底,卻透着狠辣,“不僅可以讓太傅乖乖臣服,也可以讓胭脂雪,不得不接受的,趣事兒。”
華清宮前苑。
信步走進女子那一方的涼亭裡,欣然接受各個大家閨秀小家碧玉施禮的胭脂雪,始終面帶微笑,如觀花賞景一般,欣賞着這些個小姐掛在了亭子檐下,供人觀賞的一幅幅親手所寫親手所畫的字畫。
正賞玩的盡興時,一聲熟悉的聲音,便插了進來。
“王妃幾日不見,真是越發的光彩照人了呢。”今日也是一襲盛裝的六姨娘,滿面春風的迎了上來。
“幾日不見,姨娘這張嘴也越發的慣會說話了。”微微一笑,胭脂雪也走了過去。
“王妃過獎,賤妾什麼都比不過人家,恐怕啊,就剩下這張嘴了,王妃不怪罪就好。”行到胭脂雪跟前,六姨娘便對胭脂雪行了一禮。
“瞧姨娘這說的什麼話,我哪敢怪罪?這不是要討父親大人的打了麼?”說笑着,胭脂雪便遙遙看向了對面遠處涼亭裡,被一羣青年才子圍在當中的胭博淵,遂,俏皮的對六姨娘眨了眨眼睛。
“哎呀,王妃真是慣會取笑賤妾的。”六姨娘臉上一熱,不着痕跡的掃了一眼筆直站在胭脂雪身後的流蘇,目光恍然。
她總算是知道王妃把這個流蘇留在太傅府的用心了,只怕明面上是要照顧七姨娘莫千尋是假,想在太傅府得到許多的情.報纔是真,不然,這太傅府上,最近又怎會發生這一出出呢?
想到這,六姨娘擡眼看向眼前一身氣勢卓然高傲,容貌更是愈發美豔逼人的胭脂雪,不禁心中喟嘆。
不過一個十八芳齡的少女,卻有恁般手段,一雙看似如若無骨的纖纖玉手,卻將當朝一品太傅的府邸,攪得昏天暗地,且,還從來都髒不了她這雙手。
想想這一步步,自己自甘淪爲這位少女手中棋子,六姨娘就覺得心頭不由升起一股懼意。
但最可怕的是,明明已經知道自己被她利用,卻被利用的心甘情願不說,更重要的是,自己到現在,都還看不清,這個少女,她做這一切,究竟是爲了什麼,目的,又是什麼。
“我說的可是真話,怎麼是取笑姨娘呢?”說着,胭脂雪微微湊近了六姨娘,小聲在六姨娘耳邊道:“太傅府上的主母之位,姨娘可是指日可待呢……。”
“王妃真是頑笑,頑笑……賤妾一個出生低賤的姨娘,哪裡能攀得上,更是連想都不敢想的……。”六姨娘被嚇了一大跳,依然美貌的臉上染上一絲慘白,雙手直搖。
見六姨娘如此慌亂表現,胭脂雪並不以爲然,繼續站定身姿,慵懶的搖着手頭團扇,眼眸微微眯起,視線定在了不遠處,似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眉尾稍稍挑了挑,“八妹妹和九妹妹,下個月,就要及笄了吧?”
聽到胭脂雪突然話題大轉變,談及到了這事身上,六姨娘擡眼看向胭脂雪,本想從她臉上探究出一點,她說這話到底是何寓意,卻見她的目光玩味的投向了遠處,便只好一邊笑言附和,一邊也將視線隨上,“有勞王妃惦記,竟還能記得賤妾的……。”
話到後面,全都被生生梗在了喉嚨裡,六姨娘大驚失色!
因爲她們目光所及的地方,正有三個男女說說笑笑。
而那三個男女,不是別人,正是她六姨娘引以爲傲的一雙美貌俏麗的雙生花女兒,還有素有風.流倜儻之稱在外的五皇子燕陌!
“十五不過的年紀,兩位妹妹就已經生的如此天生麗質,也不怪乎,母親會起了要將兩位妹妹送進宮裡頭的念頭吶……。”胭脂雪的偏頭笑看臉色大變的六姨娘。
六姨娘像被戳破了什麼心思似的,額角冷汗涔涔,再也不敢去看胭脂雪那雙寒冰似的眼睛,“王,王妃誤會,誤會了……八姑娘和九姑娘再如何膽大,也不敢對五皇子有非分之想,何況她們又不是不知道,五皇子當初是與您……。”
“姨娘。”笑容凝在嘴角,胭脂雪眸中氤氳出一片寒鷙,“這可是皇宮,還是慎言的好。”
不待面色愈加慘白的六姨娘爲自己開脫解釋,流蘇適時插了話,“王妃今兒個早上還沒用早膳呢,現下宴席開的晚,還是先去偏殿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的好。”
說着,便攙住了胭脂雪的手臂,對六姨娘歉然的福了福,“真是不好意思了六姨娘,我們王妃身子素來不好,若是餓壞了腸胃就更是奴婢這當差的不是了,還請六姨娘見諒。”
說完,也不等六姨娘開腔,流蘇便攙着胭脂雪,前往備好了瓜果點心的偏殿走去。
流蘇這一連串動作,別說嚇壞了六姨娘,就連胭脂雪,都差點讓她搞懵了。
斜睨流蘇面無表情的面孔一眼,胭脂雪啼笑皆非,“我這主子都不生氣,你倒是氣的不輕。”
流蘇恨恨嗔了胭脂雪一眼,“主子你還笑,虧你笑得出來!那六姨娘果真是個過河拆橋不知好歹的東西,這纔對王妃感恩戴德幾日?現在就開始在人堆裡盡挑王妃的不是叨叨,這不明擺着想要毀了王妃您的名聲麼?”
“我左不過是她曾經對手的女兒,她爲何要對我掏心掏肺?”胭脂雪瞧流蘇撅嘴的模樣甚是像極了那傻子,不禁想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
道理來,越發笑的愉悅了幾分,“再說,今日百花宴,可關係到她們母女三人今後的命運,五皇子那般的條件身家,高不成低不就的,正是八妹九妹這等庶女可以攀附的最好對象,她六姨娘爲何要爲我捨棄?抹黑了我不說,又能間接抹黑了五皇子,這攀附起來,不就更加的輕而易舉。這等好的籌謀,她六姨娘如此聰明人,如何不做?”
“可我絕不會做。”再被胭脂雪目光投來時,心緒全被吸引的燕陌,便甩開了八庶女和九庶女這對雙生花,悄悄尾隨了上來,在兩人身後,斬釘截鐵的沉聲道。
聽到這熟稔無比的聲音,胭脂雪只覺一個頭兩個大,轉身,看向了滿面怒色的燕陌,皮笑肉不笑,“五皇子。”
她還以爲經過上一次如妃聯合皇后坑害她的事過後,這五皇子就能招子放亮,能幡然醒悟看清現在的局勢,再不會與她牽扯糾.纏,沒想到……
屆時,華清宮主殿。
“什麼事情,說來聽聽。”聽水玲落如是說,皇后終於起了一絲興趣,有些迫不及待的問了起來。
水玲落也沒敢賣關子,便將昨天海棠告訴給自己關於胭脂雪的秘密,言簡意賅,意味深長的告訴給皇后,“胭脂雪在嫁人前,皇后娘娘定然不知,她和別的皇子有.染吧?”
“什麼?!”皇后和趙嬤嬤聞言,都相顧失色,震驚的無以復加。
過後,皇后更是直接把好不容易保住小命的茶杯,一掃落地,“繼續說!”
胭脂雪那小狐狸精和別人暗通款曲也就算了,居然還勾.搭上了一個皇子!
怪不得,怪不得這小賤人屢次三番和他們做對,原來,原來根本就是想幫那個相好的皇子吧?
皇后的反應在水玲落的意料之中,但水玲落還是假裝一副同樣大驚失色的表情,喏喏的繼續說道:“娘娘息怒,陵落也只是剛剛纔從胭脂雪身邊侍奉過的婢女口中得知這一真相,沒想到,沒想到這個燕王妃居然如此膽大包天,目無尊長且先不說,現下還和五皇子藕斷絲連,真真是,真真是把皇家顏面置於了何地啊……。”
“五皇子?!”水玲落一句藕斷絲連,就足以讓皇后浮想聯翩了,皇后幾乎拍案而起,保養得當的雅緻面容,鐵青的幾乎猙獰,“如.妃!”
搞了半天,原來從頭到尾,被戲耍的都是她皇后!
難怪,難怪上次聯手如妃,以如妃那樣老成的手段,居然還弄不死一個小小的胭脂雪,現在看來,根本她們就是一夥的!
上次,根本就是她們將計就計,請君入甕,最後還對她倒打一耙!
“呵,呵呵呵……。”皇后忽然低低的笑了起來,可笑聲,卻尤爲的陰冷滲人,“你好啊如妃,好得很呢,現在連本宮都敢算計了,好啊,真是好啊……。”
不光算計她,居然還用胭脂雪那個小賤人引誘她的煜兒,上次差點就毀了她的煜兒,該死,真是該死!
趙嬤嬤見狀,趕緊跪在了地上,她太久沒有見過皇后如此可怕的生氣過了,“娘娘息怒啊,息怒啊……。”
水玲落見趙嬤嬤哦都跪下了,也知道皇后一旦動怒就會有人倒黴,爲了自己不遭受池魚之殃,便連忙讓青禾攙扶着自己,也象徵性的跪在了地上,瑟縮的垂下了頭,作出一副害怕的模樣。
然,卻無人能發現,她垂頭後,那臉上,充斥的是怎樣得意惡毒的表情。
胭脂雪啊胭脂雪,你應該怎麼也沒想到,我得到了你這個秘密後,卻是如此利用吧?
難怪你這麼囂張,有五皇子做你的情人,做你的後盾,爲你撐腰,你自然什麼都不怕。
只是可惜了,今天,我水玲落就要斬除你這個最大的後盾,再讓燕王厭棄你,看你以後,還得不得意的起來!呵呵呵……
“把胭博淵那老東西給本宮召過來!”一腳踹在了跪在地上的得喜公共身上,皇后雙眼赤紅的怒斥道。
如果不是胭博淵有意把這骯髒事瞞了下來,她和煜兒怎麼可能半點風聲也沒收到?!
他胭博淵如此煞費苦心隱瞞此事,到底是何居心,她今天就要問個清楚明白!
“是,是,奴才這就去,這就去……。”得喜一邊應聲,一邊連滾帶爬的出了主殿。
全聚集了北邊亭子裡的胭博淵,本正在和幾個新晉子弟談笑風生,心中有意將幾個好的納入自己麾下,待它日在朝中扶植起來。
沒想到,匆匆跑來的
得喜公公,卻全全攪了他的一番好心情。
得喜是皇后身邊最得意的使喚閹.狗,現在他來找自己,絕對不會有好事。
莫非……竇簫嵐的事這麼快就讓皇后知道了?
想到這,胭博淵沉了面色,沒想到讓那麼多人看着院子,還殺了那麼多奴才封口,卻還是給傳了出去。
看來,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啊……
不過,幸好竇簫嵐這老蕩.婦已經和那戲子燒成了灰燼,死無對證,量皇后太子如何懷疑,也決不會在自己身上下定論。
思及此,胭博淵一顆提起的心才稍稍放下,祥和可親的笑容再次浮於面上,還主動朝得喜公公迎了上去,“公公。”
一邊拱手施禮,一邊將袖子裡的一包銀子,恰好的塞進了得喜公公的手心裡。
往日胭博淵這麼做,得喜自然而然就把這銀子收了,可今兒個事兒大,他不敢託大,只得又把銀子推回給了胭博淵,一臉爲難,“抱歉了大人,這次真不是奴才不幫您,實在是……唉!”
見得喜如此,胭博淵心裡咯噔一聲,連忙將得喜公公拉出了人羣,走到長廊拐角處,手上則悄悄把袖管裡一疊下臣剛剛賄賂給他的銀票,塞進了得喜手裡,壓低了聲音,慎重的問,“老夫知道公公的爲難之處,老夫就不爲難公公替老夫說什麼好話了,只要公公告訴老夫,娘娘這次,到底是爲了……。”
雖沒看銀票到底有多少,但上手後,得喜心知這一疊少說也有個十萬兩銀子,這可是他一個總管太監一輩子都得不到的厚祿啊!就算平日收些個禮,也不過都是些小打小鬧,哪能和這麼厚的銀票相提並論?!
狠狠嚥了一口唾沫,得喜終究還是過不了自己對錢財的貪戀,將胭博淵給的銀票收進了袖子裡,然後賊眼溜溜的四下看了看,見沒人把目光投過來,便簡單的把事情說了一遍,“剛纔太子那個落妃又來鬧娘娘,還給娘娘說了個了不得的秘密!”
聽到這,胭博淵眼皮子一跳,心中忐忑,“什麼秘密?”
“也不知道那落妃從哪打聽到的,說啊,燕王妃在嫁給燕王之前啊,居然和五皇子不清不楚啊……。”礙着胭博淵畢竟還是燕王妃的父親,得喜沒敢把話往難聽裡面說了,只是這樣的含糊其詞。
“什麼!”胭博淵大驚失色,雖然這件事是在自己的意料之外,卻也不小。更是萬萬沒想到,這都過去快兩個月了,這種成年爛賬,居然還會被翻出來!
“奴才言盡於此,您,好自爲之吧……。”得喜不敢再多做停留,唯恐被皇后其它的眼線看到,從而懷疑自己,於是揣緊了袖子裡的大摞銀票,趕緊溜之大吉方爲上策。
看着得喜唯恐不及腳底抹油迅速離開的背影,胭博淵幾乎要咬碎一口牙齒。
撣了撣袖子,長舒了一口氣,胭博淵繼續換上笑臉,把所有的憤怒,所有的情緒都掩藏在這張笑臉之下。
然,走向華清宮主殿的腳步剛一邁出,腳步便生生頓住了,笑也僵硬在了老臉上,而視線,幾乎是惡狠狠的釘在了對面長廊處的假山羣下,那一男一女身上,正是被燕陌喊住的胭脂雪兩人,“賤人,賤人!”
一邊怒喝,腳步一轉,便要朝對面長廊的假山羣衝去。
只是沒走兩步,他的腳步卻是緩緩的慢了下來,最後,停步。
望着胭脂雪和燕陌,胭博淵神情幾番變化,目光環視周遭人滿爲患的牡丹園,最終,怒氣消失殆盡,一臉謹慎。
不,不行,不管怎麼說,他也不能如此莽莽撞撞的衝過去,不然勢必會被旁人看在眼裡,造就出不好的流言。
現在當務之急,是去皇后那裡,把這件事澄清清楚,纔是上策。
以皇后和太子的多疑,必定以爲他當初把雪兒和五皇子這件事瞞下來,恐怕別有用心,不定就會懷疑他和五皇子如妃之間……
想到這,胭博淵眼神閃了閃,發狠的瞪了一眼胭脂雪後,便轉身,繼續走到了去華清宮主殿的長廊。
胭脂雪向來知覺十分的敏銳,適才那如芒在背的感覺令她清晰的感知到了,下意識的便側首去看那鍼芒般的感覺投來的方向,她眼神極好,一眼,便看了相距幾十丈開外的遙遙對面的長廊上,正往華清宮正殿走去的胭博淵。
藍眸一眯。這個老狐狸,剛纔投給她刀子似的目光,到底何意。
站在胭脂雪對面的燕陌,自然而然能清楚的
看見胭脂雪的視線已經投向了別處,對自己根本視而不見,那原本因剛纔聽到胭脂雪談論自己和其他女子時的陌生口吻而起的無名火,再度燒了起來,“胭脂!”
胭脂雪被燕陌這一怒喝瞬間拉回了視線和思緒,轉回了頭,眸色冰寒的對視燕陌,“五皇子身爲皇室子孫,怎麼,連最起碼的禮儀素養都不懂麼。”
“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這句話,憋在心裡實在是太久太久了,燕陌覺得,自己真的快要憋不住了,自己整個人都快要瘋了,快要炸了,“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從來都不是!你說,你從頭到尾,是不是都在欺騙我,是不是都在利用我,你說啊!”
每每逼問一句,腳步便上前一步。
看到燕陌逼近,流蘇立刻警戒的擋在了胭脂雪身前,“五皇子,請你自重!”
胭脂雪蹙了蹙眉,因爲燕陌的走近,所以她現在能清晰的聞到了從燕陌身上散發出來的濃濃酒氣,這讓她極爲的反感,反感借酒耍瘋的男人,“既然你已心中有了答案,何必還要多此一問。”
這話回的夠冷,夠狠,夠絕。
沒辦法,上次出嫁時,她明明已經說的那麼絕情,她以爲燕陌該是個聰明人,該知道什麼叫做有緣無份,該知道收手。然而,事情完全與她的估算背道而馳,燕陌這個癡情癡的令人頭疼的男子,依然在執迷不悟。
因爲燕陌的死不回頭,才牽絆出了他的生母,如妃娘娘,才爲她,又多製造了一個勁敵。
燕陌似乎被胭脂雪這個回答給震撼到了,整個人渾身一顫後,就呆滯在了那裡,與胭脂雪只差不到一米的距離處的腳步,再沒有上前。
看到燕陌這個樣子,其實胭脂雪的心裡並不好受,曾經何時,她何嘗不是與他一樣?
同病相憐的滋味,她現在品嚐的很徹底。
所以她知道,只有猛藥,只有對燕陌下這劑猛藥,他纔會清醒。
“走吧,流蘇。”心中不忍再看燕陌這副魂不附體的模樣,更是對胭脂雪本尊愧疚的無以復加,胭脂雪便選擇了視而不見,轉身離開。
“是。”流蘇應了一聲,依舊充滿戒備的看了一眼燕陌,隨之,才轉身跟上了胭脂雪的腳步,心中,也是喟嘆一聲,既對這位五皇子的癡情感到憐憫,又是感到無奈。
情一字,果然害人不淺。
眼睜睜看着胭脂雪如此冷漠絕情的轉身離開,對自己竟然沒有一絲的留戀,燕陌心頭的憤怒和不甘齊齊涌上,想也沒想,便一個箭步繞過了流蘇,直躥到了胭脂雪面前,一把拽住了胭脂雪的手腕,強硬的要將胭脂雪納進自己的懷裡。
然而,若是他的這份強硬和力氣用在普通的弱女子身上,或許會得到普通女子絲毫掙扎不得的成功進到自己懷中,可胭脂雪,卻並非普通女子。
在燕陌剛一握到自己的手腕時,沒等燕陌作出下一步的舉動,胭脂雪就已經出手,一個響亮的巴掌,狠狠地落在了燕陌的臉上,而不是上一次在清音坊那般,只落在燕陌的肩膀上。
那是因爲胭脂雪知道,如要徹底斷掉一個男人對自己的糾.纏,巴掌只有打在男人的臉上,纔有有用。
因爲這不僅僅只是打臉這麼簡單,打的,還是男人的尊嚴顏面,更有輕視男人的潛在意思。
這樣的一個巴掌,絕對比得上十句百句夠狠夠絕的廢話。
故,被一個女人如此打臉,就等於是被羞辱,這絕對,是一個男人所不能忍的。
果然,燕陌一下就被打蒙了,捂着被生生打出了五根指印的臉,不敢置信的看着胭脂雪,“你,你竟然……。”
冷冷將手從燕陌掌心抽回,胭脂雪扯出一抹殘忍的冷笑,“五皇子貴爲皇子,難道,連爲人最基本的自尊自愛,都不懂麼。”
說罷,看也不看燕陌一眼,拉起看傻的流蘇,繞過燕陌,前往偏殿。
久久,燕陌久久都未回神,冷風掃過他,殘花枯葉落在他的身上,他都毫無所覺。
等到回神時,一連串晶瑩的水珠,從他閉上的眼角滑落。
“胭脂……胭脂……胭脂……。”魔咒一般呢喃着,每念一次,燕陌那揪在自己心口衣服前的手指就會收緊一分,臉上痛苦的模樣,就好像,被手指揪緊的,不是衣服,而是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直到緊無可緊時,他的呢喃方纔停止,緊閉的雙眼,嚯的睜開。瞳孔漆黑的像深不見底的深淵,眼白
佈滿了血絲,呢喃輾轉成了低低的笑聲,“呵呵呵……你可以討厭我,憎惡我,可你不該啊胭脂,不該侮辱我對你的情!”
說到最後一句時,方纔所有爲情瘋狂的神色全都不見,只有恨,只有狠。
“這是你逼我的,這都是你逼我的……。”緩緩鬆開了緊揪在心口處衣服的手指,再漫不經心的將揪出的皺痕一點點的撫平,燕陌笑了,笑容跟以前灑脫不羈紈絝公子的模樣很不相同,有些冷酷,有些殘忍,有些陰戾。
眼見蔬果點心飄香四溢的偏殿近在眼前,胭脂雪便自發的先打破了一路的沉默,“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本王妃同五皇子之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緊跟在後頭的流蘇微微一顫,“奴婢不敢。”
“你記住,這個世上,有很多東西,其實是很脆弱的,在面對現實時,尤其如此。”胭脂雪倒是無所謂的笑了笑,有時心裡的秘密多了,憋得慌,偶爾吐露些,興許能找到些舒暢,“人,是要向前看的,不能永遠只活在過去裡,這樣,終究只會,害人害己。”
話是這麼說沒錯,這個道理她也懂,只可惜,她做不到。
至少現在,她無法完全做到。
所以,她希望別人可以做到,尤其是對極度有愧的燕陌,她是真心的希望,他可以走出過去,忘了胭脂雪這個人,從此,可以繼續做他那個瀟灑風.流的五皇子,無牽無掛,自由自在。
那時她一直嚮往的東西,她既然得不到了,那便,讓燕陌得到罷。
這一刻還在這麼美好想象的胭脂雪,卻完全沒有料到,她的‘好意’卻生生的改變了一個人,親手讓自己設好的棋局,大亂。
流蘇聽到胭脂雪這麼說,突然,噗哧的捂嘴笑了起來。
惹得胭脂雪一陣的莫名其妙,“你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