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岑梨瀾把這一幕學給迴雪聽時,相印殿裡的奴才們笑了個前仰後合,雖許答應是宮外來的,不懂宮裡規矩,可這也太死雞爪子撐鍋蓋了,還住進養心殿去,從古自今,包括前後綿延二百多年的大清朝,都沒有哪個后妃能住進養心殿的,許答應還真把自己當盆子菜。她身上與衆不同的地方,也就是她有一個家財萬貫的爹罷了。
果然如皇上之前所說,西北要打仗了,而國庫空虛,許答應的爹見女兒入了宮,一心想着飛黃騰達,若女兒以後飛上枝頭,那使出去的銀子便都能賺回來了,所以一口氣認捐了六百萬兩白銀,在安城,宣國的中心,十鬥米的價錢是一兩銀,這六百萬兩銀,夠安城老百姓吃到天荒地老了。
皇上大喜,軍餉發的足,部隊底氣便足,於是把許答應叫到養心殿,好好的誇獎了一番,許答應依在皇上胸前,撒着嬌道:“皇上,我爹爲了這西北打仗的軍餉,可是把家底都掏出來了,若再打仗,那以後就得賣房子了。”
皇上笑了笑撫摸着她的頭髮道:“哪裡能天天打仗,打完西北,以後就休養生息了。”
當晚,許答應又一次留宿在了養心殿,這種榮耀,宮裡多少女人日思夜盼都沒有,所麼第二天,看着許答應高高擡起的臉,顧盼生輝的眼神,心裡便暗自記恨,給榮妃請安時,便都撇着嘴不說話。
許答應在衆人面前也只說了“榮妃娘娘好.”,並沒有行禮,不知是教引嬤嬤沒有教她,還是她根本不把榮妃放在眼裡,榮妃奮力從牙縫裡擠出一絲笑來:“許答應近來侍奉皇上辛苦,快坐下吧。”
青嬪也冷笑着道:“許答應家,財產豐厚。銀子如流水似的,當然得皇上喜歡。侍奉的辛苦。”
許答應沒聽出青嬪諷刺的意思,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又吐在承乾宮的宮毯上道:“這是什麼茶,這麼難喝,我們家的茶可比這香多了。”
凌雲心裡不爽快,這麼些妃嬪,鮮有這樣在承乾宮撒野的,可見榮妃娘娘都忍了她,便也不敢放肆。
許答應掃一圈。見無人說話,便問榮妃道:“我爹如今捐了軍餉,不知各位娘娘的爹。都是什麼身份呢?”
蘇答應最怕別人提起爹孃之事,她出身卑賤,祖祖輩輩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平時遮掩還來不及,哪裡還敢在妃嬪面前提呢。怕許答應問上自己,就起了身,對榮妃說是身上不舒服,想回去叫太醫看一看。榮妃揮了揮手讓她出去,許答應便又接着道:“榮妃娘娘,你的爹是做什麼的呢?”
青嬪暗暗好笑。除了漢族女子叫爹,在這宮裡,滿族女子都是叫阿瑪的。從來沒聽榮妃娘娘叫過爹呢,聽許答應這樣一問,倒覺得稀奇。
凌雲代回道:“榮妃娘娘的阿瑪是當朝一品,是朝廷裡最大的官了。”
榮妃想着,許答應的爹如今捐了軍餉。萬一讓她知道自己的阿瑪有這麼大權勢,還不得給她自己的爹求一個官來當?她爹不在宮裡。她就這麼沒輕沒重,若有個在朝廷裡當官的爹,那她在後-宮不更無法無天了,這不是給承乾宮招麻煩的嗎?於是淡淡的道:“許答應不要聽凌雲亂說,什麼最大最小的,當官哪裡有什麼好處,每日天不亮就得上朝,晚上回去還要處理公務,每年掙的銀子,剛夠一家開銷,也就百十來兩,哪像許答應你爹,能掙銀子,連皇上都對他刮目相看呢。”
許答應心裡本打着小算盤,一聽榮妃說當官一年才百十來兩銀子,心裡就涼了一半,自己的爹坐在家裡收莊子上送下來的錢,都收不過來,銀票都堆了幾箱子呢,何必吃這個苦,擡起頭見管嬪臉上的腫脹消了不少,便道:“管嬪的爹又是做什麼的呢?”管嬪前幾日剛得到的消息,她的爹因爲辦錯了案,被州府拿下了官職,雖榮妃她們不知道,可也不宜聲張,便不說話。
許答應以爲是管嬪故意不回話,好像對自己有意見似的,便道:“管嬪的爹怎麼樣我不知道,可管嬪這臉,倒好些了,皇上陪你吃了這幾次飯,臉就好了,以後皇上不陪你吃飯,臉是不是,又腫起來了呢?”
“你胡說。”
“我都懷疑,你是想見皇上,才把自己的臉打傷的,若不然,皇上怎麼會去找你?”許答應眯着眼睛說道,這話本是亂說,卻是事實,說的管嬪後背一陣發涼,迴雪聽了,也驚的捏緊了杯子,還好榮妃並未放在心上,只一邊看熱鬧,一邊喝着茶水,好像眼前的一切,都跟她無關似的。
許答應見管嬪不說話,自然覺得自己神機妙算,以爲管嬪是怕了她的,底氣足了,聲音也更大了:“別想那些狐媚子的招了,也不看看你臉上的疤,皇上晚上去承歡殿,都不敢點燈吧?不過也沒關係,反正皇上晚上啊,也不去你那。”
管嬪臉上的疤本是在儲秀宮時吃了螃蟹過敏給抓出來的,這都是拜榮妃所賜,這兩天臉剛好,上的粉薄了些,沒曾想被許答應看到,還當衆揭了自己的短處,心裡恨意難平,端起桌上的一杯水潑到了許答應身邊:“你纔是狐媚子。”
小婢女趕緊蹲下來把她鞋子上的水滴擦了擦,許答應“騰”的站起身道:“就算我是狐媚子,也比你這醜八怪強,進承乾宮前,你沒有照鏡子的嗎?也不看看你的德性。”
兩人越罵越起勁,最後竟然撕打在一處,不是許答應抓了管嬪的臉,就是管嬪扯了許答應的衣裳,哪個奴婢敢上前拉的,還被許答應打了耳光,最後二人竟然倒在宮毯上,互相咬起了胳膊,榮妃看的想笑,卻不喊停,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才憋着笑道:“行了,都是皇上的女人,這又是做什麼呢?大家本是姐妹,要一起服侍皇上纔好。”
“誰跟這醜八怪做姐妹,她做夢吧。”許答應停了手,回到自己椅子上坐了,嘴裡卻還罵着。
“有錢的是你爹,捐軍餉解皇上之憂的是你爹,我看,你爹嫁到這後-宮裡來纔是正理,你又算哪門子出來的,不過是藉着你爹的光,來蹭一個答應當當。”管嬪也不示弱。這一席話聽的衆妃嬪笑了起來,本就看不慣這許答應,管嬪的這些話倒也是她們心裡想說卻不敢說的。如今被管嬪說出來,真是痛快。
“答應怎麼了,你不過是個嬪,你牛什麼。”許答應瞪着管嬪。
管嬪不禁冷哼一聲,許答應進宮也有些天了,卻連後-宮裡各人的位分也搞不清楚,除了能陪皇上睡覺,她還會什麼?於是把宮裡的等級,位分給她講了一遍,什麼皇后,皇貴妃,貴妃,妃,嬪,貴人,常在之後才輪的到答應,且皇后一名,皇貴妃一名,貴妃兩名,妃四名,嬪六名,而答應這個等級的,不限人數,被皇上看上的宮女,可由官女子,常在,答應一步步的升上去,八旗裡的當透秀女,一般當選都會是由貴人開始。說完,便掃了許答應一眼道:“你可知道你的答應有多大了吧?怎麼說我也是秀女當選,你算什麼?不過就從哪個鄉旮旯裡跟着皇上跑進宮來的。”
許答應被說的渾身癱軟,她此時才明白,原來自己這個答應等級這麼的低,她的爹前前後後捐了災民錢米,軍餉不下八百萬兩,到頭來自己就弄了一個答應?這麼小的等級,等自己升到皇后之位,怕是早就老了,何況,宮裡女人這麼多,能不能升上去還要看皇上的臉色呢,眼前這些高高低低,粉顏白麪的妃嬪,也都不是吃素的,那自己不就跟孫悟空當了弼馬溫似的?心裡又是氣憤,又是傷心,轉過頭問榮妃道:“榮妃娘娘,管嬪……她說的可都是真的?”
榮妃當然希望她們越鬥越烈,那倒省了自己下手了,於是裝出一副同情的樣子嘆了口氣道:“後-宮中的姐妹,硬實也很不容易,多少宮女夜看星河,寂寞終老,連皇上一面也見不着呢。許答應你年輕貌美,家世顯赫,以後升的機會多的是,不定皇上哪天高興,你就不是答應了。”
青嬪藉機諷刺道:“不定哪天你爹又捐了銀子,皇上也能升你個常在什麼的,當一當。”
衆人暗恨了許答應這幾天,每天都見她耀武揚威的,在宮裡遇見她,都要遠遠的躲開,何曾見她如此失魂落魄,心裡正暗暗叫好,聽青嬪這畫龍點睛的一句,更覺如沐春風,有的人還笑出了眼淚,拿着手帕子擦了起來。
許答應喊出一聲:“我要去找皇上評理。”便速速的跑走了,她本穿着平底鞋,小婢女竟然跟不上,榮妃當然不能錯過這場好戲:“許答應這麼瘋瘋癲癲,不識體統,咱們快去看一看,別讓她傷着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