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是龍潭虎穴?還是刀山火海?你又不是三頭六臂的妖魔鬼怪,我爲什麼不敢來?”陸漸紅的臉上帶着笑容,拉開了一張椅子,大喇喇地坐了下來。
韓青笑了笑,道:“我倒是險些忘了,明朗會所的老闆是你的老同學,陸書記,您放心,您不在重安的日子裡,我會照顧好他的。”
陸漸紅自然能夠聽得出來韓青所謂的“照顧”代表着什麼意義,不過這不是他能操心的事情,況且以張榮強叱吒商界這麼多年的八面玲瓏,肯定能夠處理好這方面的事情,便漠視了韓青的反語,道:“那就謝謝了。”
韓青的目光在陸漸紅進來的時候便一直停留在他的臉上,希望能夠從他的臉上看到悲傷和痛苦,哪怕只有一點點,可是令他失望的是,陸漸紅一丁點這樣的負面情緒也沒有,這讓他感覺非常不可思議,當初自己被迫退出政壇,遭受的痛苦和打擊是無法言喻的,至今回想起來,仍然是刻骨銘心,也讓自己白白耽誤了數年的大好年華,好不容易纔重新走回副省級的位置,如果不是因爲那次的事情,自己恐怕早已經是正部級了,而父親也不至於被排擠到那個程度,而這一切都是拜陸漸紅所賜,所以韓青現在非常想看到陸漸紅傷心難過,不過他的夢想落空了,陸漸紅表現出了讓人很難想像的淡泊名志,這到底是裝出來的還是本性如此呢?
“陸書記,我以爲您會被擊倒呢,您比我想像中的堅強。”韓青擰開了瓶蓋子,微笑着道,“陸書記,今晚喝了不少酒吧?還能喝嗎?”
陸漸紅淡淡道:“剛剛我不是說過嗎?像你這樣的酒量,我把你喝死都行。”
韓青失聲笑了起來,道:“陸書記,您這不是想報復我吧?”
“報復你?”陸漸紅露出奇怪的神色來,“我爲什麼要報復你?”
韓青笑了笑:“陸書記,無論你是在揣着明白裝糊塗,還是真的沒有考慮更深遠,都讓我對你的認識發生了變化,其實以你的能力,不應該輸得這麼慘的。”
陸漸紅這個時候才擡了一下眼皮子,道:“韓青,這麼說,這一切都是你搞出來的?”
韓青的笑容漸漸收了起來,一字一頓道:“你猜對了,的確是我。孟水都公司是我邀請過來的,爲了這個項目的合作,也是我通過上層領導給你施壓的,那份合同也是我做的手腳。”
陸漸紅的目光裡露出一絲嚴肅,忽然笑了起來:“韓青,你這麼處心積慮,想不到你還是這麼恨我。”
韓青舉起杯子道:“陸書記,我再最後這麼叫你一次,來,乾一杯,你留在重安是最後一晚了,人嘛,最難過的事情莫過於遺憾和疑惑了,在重安,你勢必要留下遺憾,這是現實,沒有辦法,不過我會設法不讓你有疑惑。今晚,我一定做到有問必答,讓你輕輕鬆鬆地離開重安。”
韓青顯得如此有恃無恐,倒是有些出乎陸漸紅的意料,在他看來,韓青可能還會假惺惺地表示同情,如果是那樣的話,只會讓陸漸紅看不起他,但是韓青此時的表現,卻已經展示出他的梟雄本色。
陸漸紅舉了舉杯子,道:“韓青,我在官場混跡接近二十年,佩服的人不少,但是大多都是正直能幹有能力有魄力的人,而你,是第一個讓我佩服的另類的人。”
“過獎,能夠得到陸書記的讚揚,是我的榮幸,只是以後沒有機會再聆聽陸書記的教導了。”韓青話說的謙恭,神情卻是飛揚跋扈得很。
“我確實有不少疑惑,不過在問你之前,我倒是想問問,你就不怕把真相告訴我之後我會說出去?”陸漸紅淡淡地問道。
韓青笑了笑,道:“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我既然這麼做了,當然就不擔心你說出去,況且沒有人證物證,以你的性格也不會滿嘴跑火車,對了,我倒是怕你會錄音,所以,把手機拿出來,關了,然後咱們再開誠佈公地談,當然,如果你想帶着永遠難解的疑惑離開,那你自然不必關掉手機,咱們再喝一杯酒,然後就請吧。”
陸漸紅從口袋裡拿出手機來,當着韓青的面把手機電池給摳了下來,然後雙手放到桌子上,道:“韓青,我很想釋疑,所以不必擔心我的誠意。”
陸漸紅這麼做,其實他早已看穿了韓青的念頭,一個人千方百計地設局終於打倒了對手,尤其這個對手異常的強大,這份功績是需要人去分享的,只是在官場之中,能夠分享這份碩果的,並沒有別的人,而一直埋在心裡,自然憋得難受,況且對手如果還莫名其妙地矇在鼓裡,這又如何能讓韓青有成就感呢?陸漸紅已經倒下了,韓青很想看一看陸漸紅在什麼都知道的情況下卻是無能爲力的糾結模樣,所以纔會有這個飯局。
韓青笑了笑,道:“因必有果,果必有因,其實,我真的很想跟你和睦相處,共同進步,這樣對於大家來說,都是皆大歡喜之事,可是這一切都是你在逼我。”
說到這兒的時候,韓青的神情已經略略有些扭曲:“龍頭幫的骨幹一個接一個的死去,爲了他們,我必須要做點什麼,而這一切的死亡,都是拜你所賜,如果不是你對龍頭幫窮追猛打,我又怎麼會來對付你呢?”
陸漸紅淡淡道:“這麼說,你就是四眼?”
“這個答案,我想,在你的心裡,已經不止重複過一過回了吧?”韓青的神情有些複雜,“你知道嗎?其實,我也很討厭黑社會,否則,以重安市公安局那點本事,能把龍頭幫瓦解掉?”
陸漸紅心頭極其震驚,臉上卻是一副淡然之色:“韓青,現在只有你我在場,那些廢話大話就沒有必要說了,因爲無論你說得有多天花亂墜,都改變不了龍頭幫已經成爲歷史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