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丙寅,秦始皇駕崩於沙丘平臺(今河北廣宗西北太平臺)。當時,丞相李斯並不知道皇帝已冊立扶蘇爲太子,鑑於皇上死於宮外而又無儲君的局面,既害怕天下人知道真相後發生叛亂,又擔心秦始皇的諸多兒子羣起而奪皇位,故而封鎖了消息,將棺材置於韞轅車內,隊伍所經之處,進獻食物、百官奏事一切如故。因此,當時除了隨行的胡亥、趙高和五六名寵幸之臣知曉始皇已逝外,其餘的人均被矇在鼓裡。
趙高覺得時機已到,便帶着扣壓的遺詔來見胡亥,勸他取代扶蘇繼承王位。胡亥早就夢想有朝一日能夠登上皇帝的寶座,只是礙於忠孝之義而不敢輕舉妄動。在聽過趙高的一番鼓動之後,胡亥蓄蘊已久的野心陡然萌發,決定與趙高合謀攫取大位。然而,始皇生前趙高雖然得寵,但只是近臣,權利並不是很大,如今他和胡亥的奪位之計若想成功,還必須爭取到真正實力派人物的支持。李斯是秦朝開國元老之一,跟隨始皇帝多年,協助其統一天下,成就不世之偉業,後又改制政體、建立封建專制統治,深得始皇帝信任,身爲丞相、位極人臣,在朝野中享有很高的聲望。趙高看出,只有爭取到李斯的支持,篡位之事纔有可能成功,爲此他也頗費了許多心思。
趙高是個非常攻於心計的人物,瞭解到李斯本出身楚國布衣,正是因爲不堪卑賤窮困,才背井離鄉效命於秦國,而今雖然位居三公,享盡榮華富貴,但依然時時爲自己的未來擔憂,唯恐他日眼前的一切會化爲泡影。因此,他決定抓住李斯這個性格弱點發動心理攻勢,以“扶蘇登基,蒙恬即將得寵,而威脅其丞相之位”作爲說辭,遊說李斯。經過幾番策對,李斯最終沒能抵擋住私心作祟,可憐秦朝一代開國名相,竟然淪爲趙高與胡亥合謀篡位的工具。
趙高知道自己已然得計,便立刻與李斯合力假託始皇之命,立胡亥爲太子;同時,又另外炮製一份詔書送往上郡,以“不忠不孝”的罪名賜扶蘇與蒙恬自裁。公子扶蘇是一個非常講求忠孝之義的君子,在接到詔書後,如晴天霹靂、肝膽俱裂,但對詔書本身的真實程度並沒有產生任何懷疑,沒能聽從大將蒙恬的勸阻,轉而就拔劍自殺。蒙恬見大勢已去,卻也不肯死得不明不白,力求申辯,使者便將其囚禁在陽周(今陝西子長縣北),並將兵權移交給副將王離。
胡亥登基後,一面大肆屠殺秦朝宗室、排除異己,樹立自身獨一無二的統治地位;一面開始了自己窮奢極欲的淫靡生活。爲了顯示皇帝的威儀,即位第一年(前209年)的春天,胡亥就仿效始皇帝的排場沿着東線出巡,一直到達海邊,又南下會稽,最後由遼東返回。此外,他還大修阿房宮,徵召五萬名精壯之士屯衛咸陽,並收集天下奇花異草、珍禽奇獸供自己玩樂,以致於“咸陽三百里內不得食其谷”。由此,本就沒有什麼雄心壯志的胡亥漸漸地把朝野大事交給趙高代理,自己不再上朝,一味尋歡作樂,決斷之權也就落入趙高的手中。隨着權力的擴大,趙高的野心也不斷地膨脹,在將蒙恬、蒙毅和李斯處死後,自己終於登上了丞相之位。
自始皇帝臨朝以來,爲了滿足秦國的對外急速擴張,國政已經十分嚴苛,百姓賦稅沉重,怨聲四起。而到了胡亥之世,秦政更加變本加厲,且失去了原有的公平,一時間“稅民深者爲明吏”、“殺人衆者爲忠臣”,沉重的徭役賦稅和殘酷的苛政刑法已然到了人民無法容忍的地步,政權處在崩潰的邊緣。六國的舊貴族們見天下民心浮動、時局不穩,也日夜謀劃着復辟他們失去已久的江山。各種複雜的矛盾交織在一起,一場反秦的風暴即將開始。
秦國大亂的直接原因就是“二世窮奢極欲、趙高禍亂朝綱”,而導致這一切的卻是始皇帝本人。封建王朝,君主集權制政體使得皇帝的身體狀況成爲一個國家興衰的關鍵,關乎着社稷的氣運。而新舊國君權力交接的好壞也是一個封建王朝能否長治久安的主要環節。太子,又稱儲君,也就是皇帝的法定接班人。古來冊立太子,必須及早,並且詔告天下,以防別有用心的人,在皇帝臨終前封鎖消息造成政局的混亂。始皇帝崇信方士,迷戀長生久視之道,對身後事宜安排不足,在其死後使得秦帝國出現巨大的權力真空,頗有賢能的太子扶蘇不幸死於政治傾軋,才使得後來趙高亂政,直接導致了秦帝國的覆滅。此外,自古明君講求“衆端參觀”,即儘可能地聽取更多人的意見,豐富自己的視聽,便於作出更爲客觀的判斷,切不可過於相信一兩個臣子,將自己的信息渠道封死,久而久之,不僅會造成自己的偏聽偏信,而且也容易被專權的信臣所架空,最終成爲權臣的政治傀儡。齊桓公幽死禁中、始皇帝身死國亡的悲劇就是鮮明的實例,着實讓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