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監愁眉苦臉的出來之後, 便看到懷瑜站在一旁看着他,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只是習慣性的朝着他露出笑容, 又低下頭跪了下去行禮, 很是懇求的說
“讓君後見笑了, 還請君後多多勸慰聖上, 絕不能下旨啊!”
勸什麼呢, 懷瑜請他起來,問趙稷要下什麼旨意,那太監便無措又愁苦的說
“聖上要斬了溫大人——連帶一衆牽扯在其中的官員, 都要下獄去審問,這可怎麼得了!”
“章大人?”
“就是文考的主考官章獻章大人, 連帶後面批改卷宗的人, 都是聽章大人的差遣, 雖然這事溫大人很有關係,但是絕不至於就到了立刻問斬的地步, 且是,且是——”
“蔡全,滾進來!”
這太監一句話還沒有說完,趙稷便又催命一樣喊了起來,蔡全連忙應了一聲, 立刻轉身又轉身跑了進去, 懷瑜看着他進去, 門被大力的關上, 哐噹的一聲, 緊合的門還在微微顫抖着,像是顫抖的心。
懷瑜往前去, 侍衛又攔着,懷瑜嘆了一口氣,還是轉身走了,又在心裡對自己說不能急不能急,現在趙稷不見任何人,自己沒有必要非要進去見他,再惹憤怒。
只是回去了雲鶴宮中,忐忑不安的等了許久長的時間,就連午飯也食不下咽,好不容易等到朝雲回來,便連忙問她打聽出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朝雲面目糾結片刻,才說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是早上宴席,本來是其樂融融的,並沒有什麼事情,但是聖上不知道爲什麼,問他們覺得“竊珠者賊,竊國者侯”這句話是否有理,又問竊文者該當何論,一連四五個問題,全和之前透露給大臣們的信息完全不同,從來殿試,雖然說是看諸位才子的臨場反應與才學,但是天子仁德,多會在宴席前幾天與大臣們交談的時候透露一些內容出去,好叫學子們可以提前多多準備,不至於見了天子天威又被震懾,從而無法思考答案。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聖上今天卻完全沒有詢問他之前所透漏的意願,卻問出這樣很是危險的問題,更甚其他問題,讓學生們猝不及防,因此當場除了寥寥兩三人,其餘人從一開始便抓耳撓腮句不成句,到了最後,甚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聖上大怒,便令他們當場重寫他們文考的文章,要看到底寫了什麼文章,竟然得了青睞拔得頭籌。
再來便是懷瑜看到的場面了。
朝雲將其中緣故說完之後,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比較好,只能妄自猜測說
“君後,聖上對此次文考甚爲看重,怕是要追究到底,不能善了。”
懷瑜聽她說完,久久的不能言語,良久之後,也只能跟着嘆了一口氣,轉身回去屋子裡,腦子裡混亂一片,他勉勉強強能推斷出一點,這些人果然舞弊,但是爲什麼會和張問鏡的卷子一樣呢,難道是有人做了手腳,但是,又怎麼能做手腳呢。
懷瑜在屋子裡來回的走動,想不出到底怎麼弄,才能出這樣的結果。
但是他再怎麼苦惱,對這樣的事情也無濟於事,他是後宮之人,原本連知曉這樣的事情都不應該,更何況在其中起什麼作用。
懷瑜在殿內等着,那在御書房等候的人回來說身手雖然今天並沒有見任何人,卻還是宣了主考官等一應官員一個一個的詢問,整整一個下午,到了暮色四合,每一個出來的官員無不是灰頭土臉,原是趙稷竟然真的將他們全都革職查辦,後面不知道是誰和太后通了氣,太后便過去了,和聖上說了什麼話,才讓他停止繼續傳喚人去。
但是,趙稷這樣衝動的,毫無預兆的發怒與懲罰,叫人不禁膽戰心驚,總是怕下一個被宣入宮進諫的便是自己。
這可不是太意氣用事了嗎?
懷瑜等到月上柳梢頭,趙稷纔回來,+看起來竟然也是平靜的很,見了懷瑜擔憂的目光,竟然還能微笑
“你在擔心什麼?”
“你還好吧?”
懷瑜看着他這樣的表情,心中本來沒有那麼在意,也不由得變得緊張了。
趙稷便微笑道
“再好不過了。”
纔怪。
懷瑜本想問他要怎麼處置問鏡一等人,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這個時候,還是不要給問鏡找存在感了。
於是便讓人佈置晚飯,或許是各懷心事,這頓晚飯也沒有吃的很好,趙稷忽而說
“是不是朕太良善,竟然叫他們膽子大到如此的地步?”
良善?
這個詞和你有關係嗎?
懷瑜覺得這真是有待商榷的問題,不過當下,也只能順着他的話說
“再等等看吧,雖然彼此都差不多,但是,我聽父親說文考之行文格式都有規範,許多年流傳下來,幾乎是千篇一律了,若是考試的題目過於平常且刻板,那或許寫的有所相似也情有可原,無論如何,暫且等待吧。”
趙稷看了他一眼,翹了翹嘴角,說
“朕知道你在爲誰開脫。”
懷瑜:!
懷瑜心中一慌,下意識想要解釋什麼,趙稷卻已經站了起來,又往內殿走去,是不想聽他說什麼話,懷瑜望着他的背影,一時無言以對。
因此晚間睡覺的時候,懷瑜仍然覺得很是彆扭,也不知道要說什麼話,他不知道趙稷到底是什麼意思,也不能開口去問,怕是越問越錯。
趙稷坐在牀邊看書,也不和他說話,懷瑜小心翼翼的上了牀去,便平躺着,又忍不住側目去看趙稷,看着他在燈火下映照着的面容,沒什麼表情,也不知道是在看書,還是在思考什麼事情。
懷瑜便看着他的側臉,這樣看着,就不知道什麼時候睡去了,醒來卻是半夜,不知道爲什麼會醒過來,卻聽到細微的聲音,還以爲是什麼蟲子或者老鼠的,跑到屋子裡來,略略睜開眼,循着聲音的方向看去,本來也不覺得能看到什麼,然而起來之後就發現旁邊的牀上卻是空蕩蕩的,已經沒有了趙稷,然而伸手摸去卻還帶着一點的溫熱,應該是起來沒有多長時間,懷瑜坐了起來,再往外看去,透過簾幕,透過微弱的月光,看到一個身影往外走,就要繞過屏風。
懷瑜喊了一聲趙稷,對方卻毫無反應,只往外走去。
這麼晚了,要到什麼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