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姑娘何必緊張。我不過是見姑娘氣度不凡,這才隨口一問。”月淺寧說着,便獨自走到放着膳食的圓桌前,拿起筷子準備用膳。
見月淺寧不再說話,那女子預備轉身離開,卻沒想到看見了一個意想不到之人。
“清婉參見將軍。”原本伶牙俐齒的女子,此刻竟然從她的語氣中聽出幾分柔弱來,月淺寧不禁回頭看去,果然是宋肆霆。
宋肆霆點點頭,聽不出語氣如何,只是聲音依舊粗噶,“清婉,牢房這種地方不是你該來的。做好你該做的事情,不要畫蛇添足。明白嗎?”
不知爲何,月淺寧的餘光瞥見清婉的身形在聽見宋肆霆的話之後,抖了一下,卻隨着宋肆霆走進來的身影,消失不見。
“月姑娘,這膳食可還合你的口味?”宋肆霆自顧自地坐在月淺寧對面,一雙如同鷹隼一般的眼神,盯着月淺寧的一舉一動。
月淺寧沒有擡頭,只是怡然自得地吃着精緻的膳食。她從來不會因爲出現了令自己討厭的人便會食不下咽——更何況,如今她的處境,更不會允許她這麼做。
只有養精蓄銳,利劍出鞘的時候,纔會見血封喉。
“啪嗒”,一滴水落下,恰好落在宋肆霆正要擡起來的額頭上。
牢房裡除了月淺寧的咀嚼聲,倒是十分地安靜,她自然也是聽見了滴水聲,卻依舊沒有擡起頭來看宋肆霆。
“月姑娘,沒想到這間牢房不管如何收拾,都還是無法掩蓋它鄙陋的本質啊。”宋肆霆說着,走到月淺寧身後,俯下身子貼在月淺寧的耳邊說道:“月姑娘懷着身孕,若是久居牢房之中,怕是對孩兒不利。不如……”
月淺寧將手中的筷子重重地放在了碗上,總算開口對宋肆霆說道:“這是我與皇上的孩子。北將軍,我如今淪爲你的階下囚,也沒有本事逃出去,自然會安分些。可是!”月淺寧語氣陡然一轉,“我腹中的胎兒,若是受到一絲一毫的委屈,就休怪我不識好歹,讓北將軍也嚐嚐西域劇毒的滋味了!”
這般狠厲的話語,雖沒有讓宋肆霆覺得有多麼可怕,但他還是不得不對月淺寧的這份孤勇而心驚。一個身懷有孕,沒有一星半點武藝,僅憑醫術的弱女子,還是這樣的臨危不懼,實在是難能可貴。
“呵呵,月姑娘說笑了。我雖然不是君子,但也不至於做一個殘害生靈的惡人。”宋肆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復又說道:“月姑娘儘管放心。待我處理好外邊的雜亂事,定然會放你們母子出去。這段時日,就委屈月姑娘了。”
月淺寧將自己的視線平視着宋肆霆,冷漠地開口道:“我平生最討厭彎彎繞的事情,你若有話,何不一次說完。這般隱忍躲藏,莫非北將軍在做什麼極爲骯髒的事情,不便公諸於世嗎?”
宋肆霆放在桌子上的拳頭半握了一下,隨即又很快鬆了開來。很顯然,月淺寧的話總算挑起了他的憤怒。
“月姑娘,你慢用。”宋肆霆沒有再多說任何廢話,只是站起身子,朝着牢房外邊走去。他知道自己若是在這牢房之中多呆下去,怕是會忍不住出手,傷了月淺寧。
不屑地笑笑,月淺寧還是拿起筷子繼續用膳。
宋肆霆現在還留着自己和龍颯竔,那便證明月淺寧現在還是有些利用價值的,沒什麼好怕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便是。
杞人憂天,那從來不是月淺寧會做之事。
也許是真如宋肆霆所說,這牢房無論怎麼裝飾,都掩蓋不了它骯髒陰冷的本來面目。月淺寧現在懷有身孕,已經在這間“特別優待”的牢房中待了約莫有十天的日子。
儘管是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可還是讓月淺寧漸漸地感覺到自己整個人像是被抽離了主心骨一般,懨懨的,沒有一點精神。
母體供養不足,腹中的胎兒也常常發生胎動的情況。好在月淺寧懷孕早已過了頭三個月,胎氣雖然受到影響,可好在根基比較穩,倒也沒多大影響。
只是每日的孕吐和胎動連番上演,實在是太過消耗月淺寧的元力。不過短短几日的功夫,月淺寧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兒。
宋肆霆上次差點被月淺寧的話挑起怒意,七天的時間都沒有來過月淺寧的牢房。月淺寧想知道外邊的情況,更是隱隱擔憂着龍颯竔的毒素,愈發的形削骨瘦。
怕是往日伺候的老人見了,定然會發現此時的月淺寧,竟然越來越有和徐貴嬪相似之處了。
好在伺候月淺寧的這些人,也都受了宋肆霆的特別叮囑,見月淺寧的情況愈發不加,便報了上去。
只是除了給月淺寧派了太醫來看、增添了用度、夜裡加了火盆之外,還是不放月淺寧出去。看來,宋肆霆這回是鐵了心要讓月淺寧對他低頭不成嗎?
即便如此,月淺寧還是不吭一聲,絲毫沒有要向宋肆霆投降的意思。她每日夜裡對着牆壁靜坐,努力地讓自己的心靜下來,不要胡思亂想。
就算不是爲了自己,爲了孩子和龍颯竔,月淺寧也必須堅持着忍下去。
如今她不是一個人了,身爲人母,她切不可再自私。
北坤國,皇宮,養心殿。
這裡早已經不是龍颯竔兢兢業業處理朝政的地方。即便那熟悉的御案還在,那張曾經月淺寧曾經承恩過的龍塌還在,可卻轉眼間物是人非。
如今那御案後坐着的,是一個身穿着黑色大氅,銀色面具遮住半張臉的男子。
不知爲何,他微微佝僂着腰,好似往日站在龍颯竔身邊的況世良一般。可笑的是,他身邊站着的那個白衣男子,卻挺直着腰板,一副風度翩翩的模樣。
“少主,我已經愈發地不認識你了。”那男子開口,聲音如同清泉流過碎石,讓人聽得心裡舒適不已。
當然了,要是所說的話沒有那麼讓人無言以對,就更好了。
宋肆霆沒有開口,只是把玩着手裡的那一枚玉製的方石。時不時還拋到空中,又看着它穩穩地落在手中。
又是一次拋起,卻被白衣男子搶了先機,一把搶去落在自己手中。
“不過是一塊假冒的石頭罷了,就算是千山寒玉又如何。終究有一日,少主還是要拿到真的那塊,纔算數啊……”白衣男子的聲音突然若了下去,好似心頭壓了一塊大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