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卻又不像,蘇大人的神色雖有些尷尬,但眼中卻沒有絲毫知情人該有的瞭然,他只說他是在追刺客追尋不見的情形下,看見青珞衣衫不整,卻緊緊裹着一件袍子,在馬上逶迤着跑來,在他面前,生生然跌下馬去,這才小心的送了回來。
想到這裡,嬋娟的手指驀地碰到了掌心處一直捏着的一塊玉石,瑩潤的觸感從指尖流淌開來,這是她清理青珞身子時發現的……
“還有什麼?嬋娟,嬋娟……”月衣被她的話弄的有些怔怔,不由想要問清楚些,卻不料嬋娟突自發着怔悚,不由推了推她。嬋娟慌忙回過神來,“沒,沒事了。”
“夫人……”她試探着叫了聲,卻是怔怔的看向了屋子裡,“小姐,從來沒有這麼痛快的哭過了,總是悶着,也是要生病的。”
月衣也是一愣,心頭上壓過幾許晦澀,輕輕道,“我們走吧。”說着,回頭再望一眼屋裡那哭的暢快的青珞,不覺眼睛已經有些溼了。
然而,屋內的兩人都太過於專注,並沒有注意到那門外駐足觀望,又悄然退卻的兩人。
容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個時候心慌的,連心跳的節奏都不好把握,那一個從來都是清清冷冷傲然的不容他人靠近的人,此刻正緊緊挨着他,哭的激動,他記得,姐姐從來不會在人前落淚。
他幾乎是笨拙的撫弄着青珞的發,用尚還帶着稚嫩的語調,像是在哄着睡不着覺的小孩用的那些搖籃曲,只是流轉在脣邊的話語,卻是充滿着溫柔和不自覺流露的寵溺,“不哭啊,不哭……”
不哭啊,不哭……
這輕柔的話語,像是這世間最能讓她安靜下來的聖藥,伏在容岑肩頭痛哭,她不覺得有多少丟臉,只是當眼中再沒有淚可以流,剛纔一瞬間的脆弱,似乎也早就消散的無所蹤跡,輕輕的將自己的臉挨在容岑肩上不住的擦拭,直到感覺到容岑那錦衣上也滿是自己溼溼鹹鹹的眼淚,她才訕訕笑着,傾身離開。
容岑眉目間略閃過一抹不捨,俊朗的臉上,卻還是擠出真心的笑顏,忍不住調侃她,“姐姐這是怎麼了,哭的跟個小花貓似的?”
“跟個小花貓似的?”青珞愣了愣,察覺到他用這個形容自己,不要啞然失笑,只是相對於這個,她還是比較關心容岑的傷,“傷在哪了?怎麼會傷的?包紮了嗎?大夫怎麼說?”
容岑被她這樣一連串的追問,問的心裡似飲了蜜似的甜,小心翼翼的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已經被包紮妥當的手臂上,輕聲笑了,“姐姐你摸摸,是不是已經包紮好了?大夫只說以後洗澡的時候不要碰着傷口,忌酒就成。”少年俊朗的臉上浮現一抹歡暢的笑意,似是興致頗高,“那個刺客竟然敢行刺二皇子和九皇子,當真是活的膩味了,被司胤殿下他們追的如同喪家之犬一般,纔會像沒頭沒腦的蒼蠅一樣傷人。”
“哦?”青珞強壓下身體乍然涌現的痛楚和盤旋在心
頭的那股恨意,不動聲色的問,“想來那刺客的功夫不容人小覷,竟然能在這麼多人的圍追堵截下,還能傷了人?”
容岑憤憤然的怒叫,“什麼破刺客,愛使下三濫的小人,暗算了我不說,還把穆柳他們也弄傷了,要不是爲了救穆柳,宸西殿下他們也不會……”他說着說着忽然不再說下去,只是眨眨眼,看着眼前的青珞,只覺得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還是以前那個清清傲傲的人,可是眉目間卻似乎帶了不同於以往的不知名的東西,恰似嬌柔,也是嫵媚。
“怎麼了?”聽他忽然頓住了聲音不再開口,青珞訝異的挑眉,容岑這才發現,原來他的姐姐,做什麼動作都是這麼的渾然天成,帶着優雅瀲灩帶着些微不知名的挑釁,卻更能讓人眼前一亮。
“沒什麼……”容岑有些心虛的別轉開頭,卻像是一下子想起了什麼,心急的抓住了青珞的手,“姐姐,昨日到底是怎麼回事?姐姐是否也是遇到了刺客?”
聽他問起這個,青珞的臉在一剎那間陰沉一片,卻在瞬間又回覆過來,慢慢的掙脫開容岑,她不顧身體的痛,慢慢站起身來,兩汪眉彎,如遠山而黛,那眸中的色彩,卻如點漆般幽深,然而她卻只是幽幽的朝着一個方向微微蹙起了眉,容岑便自覺地不再問她,只是小心的取來外袍替她披上。
“聽說姐姐受傷了,爺爺派了大夫過來瞧,呃……宸西殿下他們都送了東西過來,說要讓姐姐補補身子,姐……啊,姐姐痛……”不知什麼時候,青珞的手已經死死的掐住了容岑的手腕,那麼用力的,似乎不捏碎他的手腕,便不會罷休。
“說清楚……”她的聲音顫抖着,夾雜着諸多情緒,“哪個受傷了,哪個送我回來,哪個又送了東西過來?”她說過只當被狗咬了一口,可是卻並不表示她會讓這痛漸漸忘卻,她從來都是睚眥必報的人,誰對她好,她便會用真心交付,誰對不起她,她一定也會一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會將那人受之於自己的一切,慢慢償還。
容岑被她捏的疼痛異常,忍不住呻吟出聲,青珞才面色有些緩和的放開了他的手,眼中閃過一抹心疼和稍縱即逝的溫柔,“我弄疼你了?”
“姐姐,我不疼。”容岑小心的往自己手腕上看去,已經紅腫一片,他看着青珞,只覺得昨天的秋獵,她必定是遇到了什麼,否則不會這麼反常,以前她連稍稍會弄疼自己的事也不會做,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面色通紅,時不時的往青珞臉上看去,想要看出些什麼來。
屋子裡的氣氛霎時間有些詭異,青珞不適,略揚了眉,“容岑你不要騙我?”
容岑的臉色在剎那間一變,已經蒼白如紙,緊張兮兮的一把攥住了青珞的手,“姐姐我……”
“我的力道我知道,怎麼會不痛呢?”柔聲笑着,青珞溫柔的拍拍容岑的手,“好了,告訴我,將我不知道的事都告訴我……”
容岑面色有些
古怪的看她一眼,扶她在桌邊坐下了,捧了一杯茶遞給青珞,見她喝下,才別轉開了頭,將昨天到今日發生的事一一說來。
原來那日容岑被刺客傷了之後,又追了上去,卻正好看見那刺客賣了個破綻,故意引人上前,穆柳心中焦急,不知底細就上了前去,無忌向來心細知沉穩,心知有異,想要拉着穆柳,卻不料那刺客突然發難,使了手段挾持了穆柳,最後宸西殿下還爲了救穆柳被那刺客的暗器傷了……
顧宸西傷了,又是蘇無忌送自己回來?青珞的眉不可察覺的一挑,然而心中卻電光火石般閃過另一個人的名字,聲音已經有些嘲諷的道,“那麼顧司胤呢?”
容岑的臉上有些不大自在,“我追上去時,已經沒了司胤殿下的蹤影,不過據說他回來時,手上抱了個美人回來,將皇上氣的掀翻了桌子,現在皇上已經讓大理寺全權查探秋獵刺客行刺一事,皇……”他的聲音在剎那間嘎然而止,只因爲已經見着那佇立在門口的人,“爺,爺爺……”容岑慌張的站起身來,“您怎麼來了?”
“自己的孫女病了,哪有我這個爺爺不來看的道理?”沈俊海一臉慈祥的看着這沈家唯一的男丁,以後要繼承整個沈家的人,眼中的溫柔倒不似作假,“容岑你先出去,爺爺與你姐姐有些話要說。”
青珞低頭裝作未察,只是低下頭去時,眼中卻滿是譏誚的笑意。
容岑看看青珞,又瞧瞧沈俊海,心想沈俊海必定不會太過於爲難青珞的吧,這才低頭聽話,“是……”便走出了屋子。
青珞悠閒萬狀的飲着茶,似乎並未將沈俊海放在眼中,只是忽然間眸光暗動,怡然道,“青珞這裡簡陋,茶水亦是粗鄙,想必爺爺不會看的上眼,爺爺有話不妨直說……”
沈俊海皺皺眉,負手站在門口,堵住了門口一大片的陽光,這讓青珞微有些不爽,陽光,是她爲數不多可以不用眼睛感受到的東西,如今也被他這般剝奪。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沈俊海微微移開了身體,卻還是那麼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目光復雜。
“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終於不再沉默,慢慢的一步步踱了過來,站在青珞面前,所要的角度,還是如以往那般居高臨下。
青珞的手不自禁的一顫,面色上裝作鎮定萬分,但杯中茶水的震盪卻瞞不住沈俊海那銳利的眼,“爲何宸西殿下穆柳他們會送東西過來,若只是他們還說的過去,畢竟與我君侯府交好,但是爲什麼顧司胤也會來湊這番熱鬧,還是一支千年人蔘,真不知他在搞什麼鬼……”
沈俊海的面色有些惱恨,一時之間想不明白顧司胤這麼做所爲何事,司胤那裡,他總不好明目張膽的問爲什麼,但是青珞這裡,他卻可以抓着質問。
青珞面色一凝,但轉瞬卻已經是如花笑靨,“爺爺都不知道的事,青珞怎麼會知道?司胤殿下向來我行我素慣了,也沒準他是覺着好玩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