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宮中,早就靜悄悄,沒有人的身影。
易楚炫悄無聲息飄落在玲瓏的牀前,隔着紗幔,藉着月光,酣然入睡的玲瓏就像一個完美的玉人,只是咋看一邊臉的暗色讓她變得令人更加憐惜。
他照舊點燃迷香,保證沒有人能打擾自己,掀起紗幔,輕輕把熟睡的玉人抱在懷裡,喝一口藥罐裡的藥,輕輕附了上去,聽到玲瓏嘴中“咕嚕咕嚕”下嚥的聲音,擡頭凝視着他,嘴裡留着點點甘甜苦澀,還有她嘴裡的芳香。
一連十多天,每晚前半夜慕容遲都會來爲玲瓏撫琴,讓她安然入睡,後半夜,易楚炫依然以嘴喂藥。
兩人皆清楚對方的深意,可是,爲了玲瓏,他們都沒有揭穿彼此的行蹤,慕容遲曾經問過易楚炫,爲什麼不讓玲瓏知道是他在爲自己解毒,易楚炫只是輕笑,曰,沒有必要。
這讓慕容遲越來越有些擔心,不知是什麼讓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
易皓凌以毒害皇后爲罪名,削去冷瑞香封號,打入冷宮。
心裡的罪孽感依舊無法消除,每天都艱難地抑制着自己要去見玉玲瓏的衝動,可是,每當想到她那種猩紅的半邊臉,就控制不住要扇自己巴掌,他多麼希望那片猙獰的疤痕在自己的臉上,還她如玉容顏。
最讓他受不了的是,玲瓏那雙清澈如水的翦眸,空靈悲切的望着自己的時候,那種絕望的悲哀和傷痛,讓他無法面對。
凝雪一直站在他的身邊,輕輕地在他肩上按摩,她很清楚易皓凌的糾結,她也希望皇上能去愛皇后,這樣,自己的心也就會少痛點,每晚爲了留住皇上,爲主人騰出時間,她使盡了渾身解數,極境的溫柔,甚至是不是提起皇后的怨恨。
她甘願充當皇后的替身,在自己不愛的男人身下承歡,只是希望,主人心底留有自己的點點位置。
“皇后那邊,你派人過去看過了?的確良好?”他的聲音低啞暗沉,這是他今天第四次問自己了。
“皇上放心吧,皇后很安詳,只是一再說不願意見到皇上。”凝雪繞到他面前,蹲了下來,雙手輕輕交疊在他膝上,擡起如水朦朧的大眼,凝視着這個內心無比難過的男人。
細細的看着他剛毅如雕的臉龐,受傷的狹眸有點點水霧,其實,他真的算是個真正的男人,難怪冷瑞香深深愛着他,爲了他而不懼背叛主人,不怕落得中蠱致死的下場,哪怕拼盡最後的三年時光,都要竭盡所能捕獲他的真心。
她情不自禁擡起手,輕輕撫摸着有些扎手的臉頰,柔聲說:“皇上,要不要去看看皇后?”
易皓凌被她一句溫柔的話,逼得自己卸下僞裝的盔甲,反握她溫暖的手,有些迷茫,有些慌亂,“可以嗎?”
凝雪站了起來,擁住他的身子,就像抱着一個委屈得要哭的孩子,“皇上如果想,凝雪明天去安排好嗎?”
他沒有說話,緊緊擁住她的腰,吸着她身上散發的清香,點了點頭。
“皇后娘娘萬安”一聲清脆如出谷黃鶯般動聽的童聲,給寧靜的鳳鳴宮帶來歡樂輕快的氣息。
玲瓏見到長高不少的靈兒,一身漂亮的水紅衣裙,站在自己面前,大大的雙眼閃動着,可愛的髮髻上束着粉色的蝴蝶結。
滿臉的驚喜,迅速站了起來,張開雙臂,“靈兒,原來是靈兒啊。”
水紅色小小的身影也如雀般飛撲過來,親熱地摟着她,“皇后娘娘,靈兒好想你,你都不去看靈兒。”
玲瓏蹲了下來,開心地笑了,“誰說的,白哥哥沒有告訴你,皇后病了嗎?”
靈兒看着她白色面紗下,半邊臉上隱約有些猩紅,可是她一點也不害怕,舉起小手像大人一樣輕輕撫摸着她烏黑光滑的頭髮,“皇后娘娘真乖,不管皇后娘娘變成什麼樣,靈兒都會像炫叔叔一樣喜歡皇后的。”
“噗嗤”玲瓏忍不住笑了,可是覺得這話怎麼那麼奇怪,“炫叔叔?”
“是啊,白叔叔叫白楚炫,所以靈兒叫炫叔叔,親切好多呢。”
玲瓏擡眸,站在不遠處易楚炫依舊一襲白色蟒袍,帶着濃濃的笑意,看着她們。
靈兒剛纔說的不管皇后娘娘變成什麼樣,都會像炫叔叔一樣喜歡皇后?玲瓏突然醒悟,面上緋紅,忙站起來,拉着靈兒轉身,掩蓋着自己的羞澀,“來,皇后這裡有很多好吃的東西哦。”
靈兒頓時雀躍,不忘回頭給易楚炫眨了眨眼睛,使了個眼色。
易楚炫也忍不住裂開嘴,笑了,這小丫頭真是機靈,一心想幫自己,她還天真地以爲,皇后是可以隨便愛的。
“皇后娘娘,靈兒可以叫您瓏兒姨嗎?叫皇后娘娘好拗口呢。”靈兒一邊塞滿了好吃的點心,一邊吐字不清地說着,她總聽炫叔叔說瓏兒姨,所以,她也想這麼叫。
“可以啊。”玲瓏含笑看着她,“慢點,都是你的,每人敢和你搶。”
回頭看了一眼走進的易楚炫,“謝謝你。”
易楚炫笑了,“這靈兒的命也是你救的,謝我什麼?”
玲瓏下意識地抹了抹自己帶着面紗的臉龐,轉過頭,她不願意被他看到駭人的摸樣。
他看到她細小的動作,心被輕輕牽動,也許她以爲自己是第一次見到她現在的臉,所以,想刻意掩蓋。
“今天天氣很好,要不要帶靈兒到郊外去玩玩?”這是他今天來的目的。
“好耶,瓏兒阿姨,去嘛,和靈兒一起去玩,這皇宮太沉靜了,一點都不好玩。”靈兒立刻就跳了起來,拍着手掌歡呼。
玲瓏眼中閃過驚喜,是啊,該出去走走了。
她點了點頭,立刻吩咐着:“婉姨,你們準備下吧,青蓮,你去稟報太后,讓她好好養病,我回來就去看望她。”
淺淺立刻就上來幫她坐在鏡前梳妝。
“皇后娘娘,你的臉……”淺淺揭掉面紗,突然驚喜地發現她臉上的疤痕已經小了許多,原本覆蓋了半張臉的猩紅小了一半。
玲瓏聞言,湊近銅鏡細看,真的啊。
她頓覺心中輕鬆了許多,是他嗎?每天都爲自己撫琴的慕容遲嗎?宮中御醫說這種毒他們無法解,因爲根本分辨不出來什麼毒。
那就只有他了,他給自己施過針,定是他每天在爲自己解毒。
她輕撫臉龐,心裡莫名開始狂跳,反而倒希望疤痕消失得慢一點,這樣就可以見到他久一點了,一抹緋紅疑雲飛上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