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故事,一個用步槍多年的人……上了戰場,之後他回到家裡…他知道在他生命裡無論做什麼…建屋…愛撫女人…替兒子換尿片…他永遠都會是…鍋蓋頭,而所有的鍋蓋頭…殺人和戰死的…他們永遠…同我一樣。我們仍然,留在沙漠裡…………
——《Jarhead》
蒲領着我返回三層,那些無人戰鬥單位所在的房間。或許我現在明白這個房間的意義了,但,或許我又不明白。
蒲進入房間後,站在正中央,我不明白他要做什麼,站在門口附近,遠遠的打量他。
中國人說了句我聽不懂的話,可能是漢語,天花板突然裂開,一個機械臂伸了出來,末端是操作面板。蒲的手指飛快地在那上邊操作虛擬鍵盤,我看着他靈活的動作,發現能量裝甲的操作速度和靈活性比起核動力裝甲要好上許多,而且,力量發揮更隨心所欲,而不是一不小心就會捏碎玻璃杯子。
中國人又說了句漢語,屏幕收回到牆體內,地板傳來莫名其妙的震動,還有輕微超重的感覺,片刻後我明白了,我們正在上升。
“這是怎麼回事?”我縮在牆角,看着那些玻璃牆全部開啓,而那些無人機和爬蟲的指示燈都亮了起來,這些沉睡了上百年的鐵傢伙再次活過來了。
“阿卡利亞?阿卡利亞,”蒲說着轉過身,對着我,“那些新朋友已經來了,他們是乘坐直升飛機來的,數量不少,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美國人,那些穿着核動力裝甲的瘋子。”
我幾乎是下意識問出了這個問題:“你參加過安克雷奇戰爭?”
中國人沉默了片刻,說道:“那只是過去,每個人都有不願回憶的過去。”
又陷入沉默,空氣中傳來齒輪互相咬合的聲音,我們還在緩緩上升,我擡頭看着頂部,原先我認爲應該存在的牆壁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天空。
我們將直接從地底升到地表!
這下我明白了爲什麼四層完全沒有任何房間,而只是一面牆,那裡邊恐怕是整個系統的供電電源和這個巨大的升降電梯的配套零件組。
“你應該感到幸運,俄國人,我不殺你,而是讓你來見證,這一切的發生,這滑稽而又可笑的一切。”蒲說着拍了拍手,我原本以爲那些機械,那些死的鋼鐵無法發出聲響,但是我錯了,兩聲清脆的掌聲,“啪”、“啪”。那些無人作戰單位彷彿是被召喚一般,那些“玄鳥”無人機紛紛啓動,升到空中,率先離開地下。
我突然意識到這個中國人,這個自稱蒲的中國人身穿的能量裝甲在某種意義上已經超越了英克雷的核動力裝甲。
電梯繼續升高,像是我們在一口井裡慢慢升起,完成從癩蛤蟆到白天鵝的轉變,只是這個轉變,未免太詭異了點。
等到了地面後,一夥我意料之外,但又該在意料之中的人包圍了整個發射中心,確切的說,是地面部分。
空中懸停的飛鳥,制高點上三三兩兩手持各種武器的漆黑大個子,英克雷。
“阿卡利亞,看看你給我們弄到了什麼,一個活的標本?”標準的英語,三名核動力裝甲走了過來,領頭的那傢伙照例脫了頭盔,我已經在腦海中回憶起了那張臉,那張讓我有些厭惡但又有些感激的臭臉——
西羅恩·哈迪斯,他就像一個鬼魂一樣糾纏着我,永遠都陰魂不散,哪怕費麗達婭有一天離我而去,我都始終是哈迪斯眼中的一條狗而已,他不讓我死,我連死的選擇權利都沒有。
“我認得你這張臭臉,美國人,該死的核動力裝甲,來到我們中國人的領地上做什麼?”蒲把我推到一邊,也褪掉面部裝甲,瞪着對方走到最前面。
哈迪斯打量着面前的能量裝甲,眼睛裡流露出嘲諷和輕視:“會說英語,嘖嘖嘖,完美,完美,中國人的獨特理念創造了這件原本該失敗的作品,但它成功了,很好,很好。我們將擁有它,並,把這個活物發揚光大。”
上校隨意的就向對方不在場一樣,他揚了揚眉毛,輕輕挪位讓開了蒲,走到我面前:“阿卡利亞,資料呢,到手了嗎?”
我從口袋裡掏出玻璃記憶體遞給上校,他舉起來衝着太陽看了看,嘴角露出貪婪地微笑。
“別太得寸進尺了!”蒲突然轉身對着上校就是一拳,眼看上校就要捱上這拳飛出去,但哈迪斯只是簡單的側了側身體,粗暴的用胳膊迅速擋下了這一拳。
不行,能量裝甲在力量和輸出功率上還是無法和核動力裝甲像媲美,差的還很遠,畢竟能源不一樣。
“你用了幾成力,中國佬?”上校臉色一變,臉上青筋蹦起,就那麼簡單的收回左手然後用力一甩,蒲的眼神變了變,選擇用雙手接住這一擊,之後被打飛,摔在地上,滑出去數米才停下。
哈迪斯抖了抖手,把玻璃記憶體丟給自己的一名屬下,轉身看着能量裝甲:“使用電池組的東西無論如何也比不上使用微型核反應堆的核動力裝甲,你們只是一羣用來消耗的炮灰而已。”
“是嗎?”蒲撐着地站起來,擦了擦嘴角,“可惜我的武器不在,不然你們都會成爲燃盡的爆竹。”
“M72_Gauss電磁軌道步槍?”
哈迪斯想了想,哼了聲,接過手下丟給他的玻璃記憶體,之後丟給我:“阿卡利亞,拿好了,很高興你的同僚都死光了,不用我們再次費事來清理。老是成爲唯一的倖存者,這個滋味不好受吧?”
我低頭把玻璃記憶體裝在胸側口袋裡,收好:“起碼我還活着,但他們都已經死了。有時候,我反倒覺得還不如一死痛快。”
“哈哈哈哈哈……”哈迪斯放聲大笑,或許,是他的這種性格贏得了我的信任,或許是其他的東西,“阿卡利亞,相信我,要不了多久,你就真正自由了。”
我眯着眼睛,看着上校:“所謂的自由,等於永遠的解脫嗎?”
哈迪斯沒回答我,轉過身去招呼手下;“把那個混蛋綁了,帶——”
蒲已經不見了。
“他去哪了?”哈迪斯看了看周圍,目光鎖定在那些無人戰鬥單位身上,他後退了兩步,把左手搭在了左側大腿上。
回答他的是一隻蜘蛛一樣的機器人,還有一串尖嘯的曳光彈。那些無人戰鬥單位突然開始攻擊,這些被我們暫時遺忘的傢伙鎖定了自己的敵人,那些身穿黑色裝甲的士兵,開始瘋狂攻擊。
“幹掉它們!”哈迪斯低頭躲過一串曳光彈,從大腿上抽出高斯手槍,一邊弓着腰射擊一邊後退,還不忘衝我喊一句:“阿卡利亞,想辦法逃命去吧!”
像是誰吹響了開始演奏的號角,一時間到處是橫飛的槍彈和爆炸,原本安靜的地表立刻變成了戰場。我跌跌撞撞的抱着槍,看準一面牆竄了過去,好在那些傢伙只攻擊到處亂跑,喊叫,開火的核動力裝甲,那些漆黑的大塊頭,我這個不起眼的小個子彷彿被它們刻意忽略了。
槍聲紛雜不已,混合着大大小小高低沉悶的爆炸聲,地表也不斷顫抖,我靠在牆上,緊張的直喘氣,看着那隻從我面前不遠處慢慢爬行,不斷開火的爬蟲,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纔好。
一陣破空的尖嘯,伴隨着接踵而至的爆炸,我不得不用胳膊阻擋熱流涌向我的臉,下意識擡頭,從縫隙中看到兩個陰影快速從我頭上掠過,屁股後邊還追着一個橘黃色的光電。
突然出現的近距離爆炸把我嚇了一跳,等我再睜開眼時,那個爬蟲已經成了一堆燃燒的廢鐵,而不可思議的是,那堆廢鐵居然還在不斷爬行,大口徑機槍彈箱內的槍彈被爆炸引燃,從已經炸彎而繼續運作的槍管內仍然“嗖”“嗖”“嗖”不斷射出,這個詭異的怪物仍然倔強的不斷前進,殘肢在地上發出難聽的割劃聲,直到另一聲巨響徹底終結了它,也差點終結了我。
我感到自己不能再在這裡待着了,一秒都不能。這是我頭一次感到自己的渺小,在一羣穿着核動力裝甲的人類和一羣不知道死亡爲何物的鋼鐵怪物中間。
我顫抖着掏出GLONASS,祈禱着上帝,等待連接成功——成功了,這下我清楚了自己的位置,還有這些正在拼命的傢伙的位置,英克雷的部隊被那些傢伙逼到了兩座發射架那邊,而機械部隊依然窮追不捨,起碼我所在的地方是安全的,但只是暫時安全,英克雷的飛鳥正在天上和那些無人機纏鬥,如果他們發現了我——我可不認爲他們會多想,或者像哈迪斯那麼客氣。
我打定主意,把GLONASS插回到腰間,檢查了突擊步槍的保險是否開啓,深吸一口氣,看了看遠處打得正熱鬧的那些傢伙,弓着腰,低着頭衝到了幾十米開外的控制中心,很慶幸,大門居然是開着的,我趴在門口,轉到門把手的另一側,背貼牆單手推開了虛掩的門,蹲下迅速湊過去看了眼,沒人,空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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