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避難所門外派人留守了嗎,”理查德頓了頓,看我的反應,才繼續說道“我想你們肯定好奇大門的觸發開關,實際上是,那個大門只能由人類從外部開啓。”監督停下來等我消化完這段話,我點點頭:“繼續。”
“我們是後來才發現的,這簡直令人抓狂,但也僅侷限於我們那些人,避難所的監督,工程師們,保安們。大部分的避難所居民在嘗試過‘造夢機’後就徹底沉迷,迷失掉自我,整天做着白日夢,現實對他們來說,遠遠不如那臺及其所模擬的一切要完美。於是一部分人發瘋的尋找出路,更多的人整日沉睡,倒是也這樣相安無事過了這一百多年。”
我點點頭,打算聽他說完,這個避難所似乎並沒有我們想的排外情緒那麼嚴重。
“但後來,有人無意間開啓了避難所大門,從外邊進來這裡,”監督陷入以前的回憶,嘴角帶着嘆息般的微笑,“避難所的人長期和外界隔絕,沒那麼多警惕和心機,當時我們對那些人是歡迎的,他們是商隊成員,誤入了這裡。最後卻再也出不去了,因爲沒人在外邊開門。”
理查德頓了一下,表情也發生變化,帶着點哀傷:“那些人剛開始陷入了瘋狂,用武器逼問我們出去的辦法,打死了幾個避難所居民,但他們最後不得不接受這個殘酷的局面。後來又有商隊誤入避難所,這些人趁着這個機會離開這地方,而我們,那時候還不是我來當監督,是我父親,和他們建立了正常的貿易往來,說來可笑,避難所的一部分人當時爲了尋找出路,用各種工具鑿穿牆壁,去挖掘通道,卻無意間找到了一個巨大的硫磺礦源。”
“父親對於避難所的居民很寬容,願意留下的就留下,不願意的,可以自行離去。大部分人因爲‘造夢機’的緣故選擇了留下,後來商隊就常常在這裡落腳,當然,必須有個倒黴蛋睡在外邊,方便給其他人開門。”
“就這麼相安無事過去幾十年,原本可能一直這麼持續下去。但後來,”理查德顯得有些憤怒,又有些無奈,“一個隨着商隊來的年輕小夥子改變了這一切。他嘗試了‘造夢機’,並像其他避難所居民一樣徹底沉淪。但他不是避難所的人,他渴望能夠一直擁有那種虛無的快感,而他又是一個十分聰明而狡猾的人,他最終想出了一個十分惡毒的辦法。”
理查德的語氣漸漸帶着憤怒:“他在山洞內開鑿了一條通道,不知道通過什麼辦法讓那些毒蠍在這裡繁殖,並在門口布設了大量的地雷,之後他就進入了避難所。或許有商隊來過這裡,但我想他們可能遭遇毒蠍和地雷,全軍覆沒。唯一知道確切位置的商隊不是全軍覆沒就是再也不願來這裡,這個地方漸漸就被人們遺忘了。總之直到你們,這扇大門再也沒有開啓過。”
“我大概明白了,”一筆交易,我這麼想着,“你希望我們替你辦些事,然後把‘GECK’交給我們?”
“是啊,而且,”監督指了指桌子前的話筒,“我只要把你們到來的消息一廣播,那個瘋子的謊言就不攻自破,我們也不會再死人,這裡又能和外界取得貿易。”
“那個瘋子的謊言?”我想了想,先和無線電通話:“‘哥利亞’呼叫‘豺狼’,對方威脅度很低,願意放棄武裝,請求只在必要條件下使用致命武力,完畢。”
“‘豺狼’明白,武力剋制,只在必要條件下使用致命武力,中斷。”
“這是第一步,算是我們對你們的信任,”我說着在原地又踱起了步,“我想請你先把故事講完,我很有耐心。”實際上我這樣的做法是錯誤的,在這裡待的越久,危險就越近,但不知道爲什麼,我相信了這個叫做理查德的男子說的話。
“那傢伙,哈迪斯·強尼,徹底封閉了避難所,併到處散播謠言,說是我父親爲了隔絕外界,保持避難所的血液是‘乾淨的’而做出的必要措施。這招很毒,當時有很多外來人已經同避難所結親並住在了避難所內,我父親對此一直頗有微詞,這下徹底演變成了一場針對避難所管理階層的暴亂。武器庫被強尼變魔術似的打開,武器被分發到激動的人羣手中,那場暴亂像潮水一般席捲了整個避難所,我的父親,還有我的母親,全死在了暴亂中。
強尼自然而然成爲了新的管理者,而一幫走狗也自發組成了避難所的‘暴徒衛隊’,他們隨意強姦那些避難所的女性,侵佔避難所居民的財產,不管對方願不願意,逼迫人們去挖掘硫磺礦石,才能換得在‘造夢機’上的短短數十分鐘體驗。避難所的人們感到自己被騙了,他們想要再次推翻‘暴徒衛隊’,但這次情況不同了,人羣沒有武器,只有數量的優勢,暴動很快演變成獨裁者對手無寸鐵居民的瘋狂殺戮,那些殺紅了眼的傢伙甚至衝進礦區對那些無路可逃的礦工進行屠殺,最終引爆了硫磺礦,十幾個人被崩塌掩埋,這場屠殺才草草收場。
數個月內,整個避難所到處都瀰漫着一股屍臭,這情況直到‘暴徒衛隊’逼迫居民們用清潔劑把整個避難所刷洗了一遍後纔有所好轉。強尼對於硫磺礦的崩塌感到怒不可謁,‘暴徒衛隊’也更加變本加厲的讓工人們幹活,夜以繼日,不分晝夜,重新挖開了硫磺礦。
後來發生的事就不大對勁了,那些工人們在某一天突然失去控制,朝沒有準備的‘暴徒衛隊’攻擊,‘暴徒衛隊’失去了7、8人才把所有的礦工都殺死,這讓避難所內的所有人都感到吃驚。強尼親自去礦場看了看,並發現了一種與衆不同的礦物,這種礦物稀薄的就像是空氣,表面呈黑色,但卻是透明的,最不可思議的是裡邊有東西彷彿在跳動。強尼把它命名爲‘暗影’,並下令讓工人們繼續開採。
接下來,整個‘暴徒衛隊’都變了,包括強尼,他突然宣稱‘暗影’是偉大神氐阿撒託斯忠實追隨者奈亞托拉提普的賞賜,這種礦物能夠讓人感受到宇宙的奧妙,他強制要求每個人都把這種礦物磨成粉,想盡一切辦法吞掉,吸食掉,或者塗抹全身。
好多人並不願意,但強尼都強迫他們這麼做了,少數人則憑着自己的機敏和機智騙過了強尼,因爲他吸食了過多的‘暗影’,變得愚蠢而癡呆。漸漸的,‘暴徒衛隊’失去了他們的曾經地位的絕對統治,他們完全變成了一羣瘋子,對‘暗影’無休止的索要讓他們盡一切可能的手段去獲得那種東西,他們整天待在下邊,令人驚奇的是沒人願意離開那些物質哪怕半步,結果我們很輕易的就奪回了整個避難所。
接下來的演變是誰都沒料到的,人們奪回了避難所統治權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鑽進‘造夢機’,逃離現實世界,少數人在我的苦苦哀求下支撐着這個避難所的管理階層,但我們已經無力去消滅‘暴徒衛隊’,於是我派了一名代表去和他們談判。
結果那名代表被他們殺死,分屍,最後吃掉。他們已經不再是人了,他們已經瘋了。我命人封鎖了通向第3層的樓梯,強尼和他的追隨者們一刻也不肯離開礦井,離開那些所謂的‘暗影’。這麼一來到也是相安無事。
但直到最近,強尼突然帶着他的人回到上層,並宣佈他們找到了神氐的確切位置,偉大的神氐,奈亞托拉提普即將要降臨這裡,向他們指明宇宙的奧妙與道路,他們強行奪走了GECK,宣稱要用它來創造新的奇蹟。我感到事情不大對勁,他們挖到了什麼不尋常的東西,或者是受到了那東西的蠱惑,他們在一直往下挖,足足有數百米,但還在往下挖,沒人明白是爲了什麼。
我想無論那東西是什麼,它絕不會是什麼好東西,所以我請求你們,殺了那些暴徒,炸燬礦井,只有這樣做,你們才能安然帶走GECK。GECK被‘暴徒衛隊’的人保管着,就在3層,礦井區的最深層,這是強尼親口所說。”
我聽完這漫長的故事,陷入沉思,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你是說,你想要我們去消滅那些瘋子,然後奪回GECK,之後再炸掉礦井?”理查德點了點頭。
“多麼美好的交易啊,很公平,”我說着倒拿6P62,照着理查德肚子就是一下,“你還真把我當傻子?我們把那些瘋子趕到裡層,你們就會把礦井徹底炸塌,連同我們和那些‘暗影’,還有那個不知名的東西一同埋葬。”
“不,不會的,啊——咳咳,”理查德捂着肚子呻吟,“你們完全可以帶着我下去,請相信我的誠意啊……”
“你的誠意,”我來回踱着步,“你是打算讓我們替你往火坑裡跳。”“但你們需要GECK,不是嗎,我們要那個東西沒用,”理查德慢慢挺直背,額上因爲疼痛而冒出汗珠,“但我們憑藉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消滅他們,更別說那個未知的生物。”
“誠意是建立在實力上的,”我說着從懷裡掏出一枚C4,“我們會帶着你下去的,但是爲了避免你們反悔,我們會把這東西安裝在避難所裡,如果4小時後我們還沒有回來,這個炸彈就會啓動,把這裡化爲一片火海。不要妄想去拆除或者用電磁手段干擾炸彈,那隻會讓它提前爆炸,明白嗎?”
“明白了,一切就照你說的做。”理查德臉上的表情倒沒什麼變化,或許他真的是這麼打算的。
“‘哥利亞’呼叫‘豺狼’,我們得到了GECK的下落,但情況複雜,請求與‘豺狼’,‘豺狼’-3匯合,進入2層,完畢。”
“‘豺狼’明白,在樓梯處匯合,中斷。”
之後我們押着監督,工程師,還有那名保安,與“豺狼”另外2小組匯合。簡單交代了事情的整個起因和經過後,費麗達婭上校認可了我的打算,讓理查德陪着我下去,並讓“豺狼”-3小組安放炸彈,“豺狼”-2小組繼續堅守避難所入口。
我們順着樓梯下到2樓,順便路過那些‘造夢機’,原來這東西就像一個大號的蛋,裡邊是穿着避難所服裝的居民,一個個面前都擺了一臺小型的播放器,並用電纜連接着頭部,進行生物電訊號轉換與傳輸。
3層沒有電,地上骯髒不堪,到處是垃圾碎屑,看上去被廢棄好久了。但這只是表象,裡邊的秘密,恐怕沒人知曉。我們,今天就要進去闖一闖,看看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