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心思是最複雜也是最難猜的,尤其是像尼古拉一世這種權力慾特別重刻薄寡恩的帝王,那心思更是多變。也許前一秒他還是春風拂面而後一秒就寒霜撲面。
此刻,尼古拉一世的心情就直轉急下非常的糟糕。他既對康斯坦丁大公有些失望,也對自己的教育感到失望。他覺得沒有教好兩個兒子,讓他們太淳樸太天真了。
爲什麼呢?
因爲尼古拉一世覺得作爲一個合格的大公,面對緬什科夫這種老油條,要麼就得比他更狡猾,要麼就得豁出去不要臉,只有做到了這兩項之一,那纔算合格。
很顯然康斯坦丁大公是不合格的。從他糾結無語遲緩無能爲力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沒有足夠狡猾的智慧解決這個問題,也沒有足夠的不要臉豁出去讓緬什科夫難受。反而在那裡猶猶豫豫患得患失,這太讓尼古拉一世失望了。
尼古拉一世以前一直覺得康斯坦丁大公最像他,足夠果斷堅毅足夠雷厲風行足夠豁得出去。但今天看來,那還差得遠囁!
尼古拉一世認爲如果是年輕的自己,那時也可能沒有足夠的智慧去解決問題,但是卻有豁出去的勇氣讓緬什科夫付出慘重的代價。如果緬什科夫當年跟他玩這一套,分分鐘涼涼灰飛煙滅了。
尼古拉一世的想法很正確。如果是當年的他,緬什科夫玩這種官場油滑的手段肯定踢到了鐵板。
原因很簡單,當年的尼古拉一世壓根就沒想過有朝一日能當皇帝,從始至終他給自己的定位就很明確,輔佐哥哥康斯坦丁成爲他的左右手。
爲了這個,尼古拉一世能豁出去不要臉,豁出去讓緬什科夫難堪,因爲他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問題是康斯坦丁大公不同,這小子對皇位是相當的覬覦。覺得自己還有機會當皇帝,自然地做事就束手束腳不可能真豁出去不要臉。
這麼說吧,尼古拉一世和康斯坦丁大公最大的差距其實就是心態。前者沒有多餘的念想無所畏懼,而後者瞻前顧後必然畏首畏尾。簡而言之,易地而處這兩父子其實差不多,並沒有高下之分。
當然,現在的尼古拉一世有了執政二十年的經驗,自然要比當年老道得多。當年他可能拿緬什科夫這樣的老油條沒辦法,可現在他是有辦法的。而且爲了逼迫亞歷山大皇儲成長,他不介意幫康斯坦丁大公一把。
所以就在緬什科夫有些洋洋得意覺得勝券在握的時候,尼古拉一世砍了他一刀狠的!
“親愛的亞歷山大.謝爾蓋耶維奇,你剛纔說什麼?”尼古拉一世故作迷茫地問道:“海軍又發生了什麼事兒?出了什麼亂子?您說您肩負有責任,有這麼嚴重?您詳細地說說,這可不是小事兒,怎麼得了啊!”
緬什科夫瞠目結舌了,他真心想不到尼古拉一世會來這一手,會當面讓他說個清楚!
【尼瑪,這讓老子怎麼說!】
緬什科夫頓時心裡頭全是麻麻批了。
確實,緬什科夫可以以退爲進的關鍵,就是含糊其辭。好像他承認了錯誤低頭服軟,其實是反手將軍。可一旦捅破了窗戶紙,尤其是尼古拉一世這麼直接的追問起來,緬什科夫就被逼到了牆角。
首先,他剛纔已經承認錯誤了,想要反口是行不通滴。真那麼幹了,就是調戲尼古拉一世,被拖出去犬決都不算冤枉。
其次,也就是說,接下來他交代責任的時候,如果說重了,那是自掘墳墓。但如果說輕了,康斯坦丁大公完全可以幫着“拾遺補缺”慢慢補刀。
如此一來,他就不可能以退爲進糊弄事情了。
所以,頓時老太監就傻眼了麻爪了,只能一臉震驚微微張着嘴看着尼古拉一世,喉頭動了又動,但就是說不出一個字來。
尼古拉一世則沒有搭理他,而是首先望了康斯坦丁大公一眼,給了他一個意味深長地眼神,彷彿在說:【兒子,看到沒有,得這麼來!】
其實康斯坦丁大公如果厚黑學足夠過關,適才緬什科夫以退爲進的時候他也可以故意裝傻這麼問一句,效果是一樣的好。只可惜,這位大公厚黑學不夠好,臉皮不夠厚沒有無恥到家,很是遺憾。
此時,會場內的氣氛就很有趣了。各路權臣表情不盡相同,比如涅謝爾羅迭,這位橡皮圖章首相真外交大臣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完全不關心。
彼得.沃爾孔斯基公爵則是饒有興趣看好戲的樣子。切爾內紹夫則有些擔憂有些驚懼,估計是搞不明白尼古拉一世究竟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或者說這是真要拿下緬什科夫?
奧爾多夫公爵則有些幸災樂禍,之前加辛斯基的案子大條的時候,御前會議上被架在火上烤的可是他。那時候混蛋緬什科夫還嘲笑他老朽昏庸了,竟然連一個雜種大公都搞不定。嘿嘿,現在你丫也掉坑了吧!你再笑啊!
烏瓦羅夫則陷入了沉思,作爲尼古拉一世的文膽,關注尼古拉一世的情緒和心思是他最重要的工作,否則怎麼揣摩上意把控意識形態?
以烏瓦羅夫對尼古拉一世的瞭解,皇帝應該還是很看重緬什科夫的,不像是有準備打發老太監捲鋪蓋回家的意思。而且之前康斯坦丁大公的行動如果說沒有尼古拉一世的首肯,也肯定搞不出那麼大動靜。既然皇帝明明知曉內情,但偏偏又故作不知給緬什科夫懟得下不來臺,這是因爲什麼呢?
【難道說有什麼我不瞭解的宮廷內幕發生了?】
想着,烏瓦羅夫疑惑地望了望下首的亞歷山大皇儲,想從皇儲的表現來推敲是不是如此。但此刻亞歷山大皇儲的表情卻更讓他迷惑不解了,這位年輕的皇儲臉上分明寫滿了“我不相信”、“這不是真的”、“怎麼可能”、“爲什麼”等說不完的疑惑。
【難道說皇儲也不知道?】
頓時烏瓦羅夫大吃一驚,一種極爲不妙的猜測涌現在他頭腦裡,讓他登時緊張不已……